往生店 魎雀的悲啼(3)縱魎而出,夏拓垂危

作者 ︰ 當木

「冬寧撤軍了?」風夕惴惴不安的看著邊關送來的卷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冬寧也跑了,除了在莽原露面與沙流連爭斗之外,便再無半點消息!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是逃離了夏拓邊境!因為有東國的人在幫他,莽原有木法殘留的痕跡。正是有了擅長隱氣的東國之人的幫助,他才能如此順當的逃離了皇城,東北西連成一氣,婁子是越捅越大!他正想著冬寧也出逃之後,不久定會率領大兵壓境。為此他已經有了應對的策略,做好了持久爭戰的打算。雖然他本意並不想這樣!但是,但是冬寧竟然撤離了南地!這實在是讓他模不著頭腦。

「想是冬寧也無心久戰,所以此事就此作罷也是未可!」影坤惴度著,畢竟南北真是打起來,耗時會非常漫長,對誰也是沒好處!

「哪里會這般便宜!」風夕搖著頭,看著在面端坐著飲茶的棲梧,後者漫不經心的態度並未令他安定下來。反之,更令他燥煩起來!不僅如此,總有隱隱的恐懼在心底蔓延,他不相信冬寧也會就此作罷,炙魂焚體並沒有解,他怎麼可能就此收兵!但是,但是他卻就此退軍……突然,他眉尖一跳,整個人不由的抖了一下!

「麻煩了!」風夕一下就躍到棲梧的面前,一把奪過他手的杯︰「他是要回冬寧山!他是要我們死!」他猛的將杯直摜到地上,精致的花磁登時碎裂成細片︰「你還有心思在這里喝茶!」

「何必跟杯子過不去?」棲梧淡淡的抬了眼,看著他臉上扭曲的疤痕︰「憑他叫來什麼,我替你一並擋了就是了!」說著,他撢了撢衫袖上濺落的水滴,站起身來,慢慢向外走去︰「我就不信,他能不顧聶影西的死活!」他慢曲著手指,那女人的命,牢牢在他掌中,冬寧也縱能飛天遁地又能如何?他唇邊泛起一絲笑意,要的,就是這樣的局面!唯有如此,他的獄火咒才能發揮極至,他才能,凌空成神!

巨大的翅膀,微微一振,已是千里!泛漫的黑霧,席卷著漫天的死魂,魎雀傲世的獨舞,跳動著地獄詭麗的音符!天空已經全黑,星月的光輝已經被魎雀所裹帶的黑煙籠罩。依照冬寧也藍色極光的指引,它向著南方,那溫潤漫魂之地掠動。它的身體已經完全的張開,骨架的身體慢慢罩上黑色的皮膚,那是因這魂靈密布的世界浸潤而給予它的恩賜!無數的死魂靈追逐著它,包裹著它,它的眼眸如血,翼裹帶生風。所經之地,山精樹怪,無可幸免!也一直壓制著它的願,它並未開始攝魂,只是普通的靈魂,無法耐受它本體的召喚,自行月兌體而出,追逐著它的方向!

也的寒氣因它的存在而暴漲,渾身的力量呼之欲出!他對靈魂的渴望已經達至顛峰,只是,他胸中依舊澄明清醒,眼雖然已經是濃紅,卻依舊執著安定。只因,他懷里這活著的,安寧的本源!

影西已經意識不清,因極熱與極寒的踫撞將她的靈魂幾乎摧毀!但是,她的手依舊固執的攥著他的衣襟,她的命魂依舊執著的大張,她的止魂依舊緊緊的閉合!她給了他平靜,他給了她力量!

冬寧也自破風城回到冬寧山需要一日一夜不停的飛馳,換作其他的妖怪或者需要更漫長的時間。但是,他自冬寧山回返只需要半日!夜深濃,貪婪的妖鳥已經回返!巨大的翅掠過破風城的城牆,尾掃到城頂的嘹塔,堅固的頑石酥化一般的化為煙屑,傾塌的牆壁發出巨大的聲響,在靜謐的夜中有如雷鳴!破風城有如死城,任這般山呼海嘯般的巨動,沒有半個影子掠上!

也猛的高高縱起,指尖的極光直落到更遠的南方,遠遠的隱沒在黑暗之中!「去吧!」也低喝出聲,落在半塌的牆頂,口中的黑氣一下回體,魎雀有如斷線的巨大風箏,在空中旋了半周,引頸就是一聲長長的嘯鳴!隨著它這聲呼嘯,追著著它而來的死魂靈爭先恐後的涌進它的口,它的胸月復驟然鼓脹起來,它向著南方,飛快的席卷了去!

也立在城頭,血眼盯著它隱去的地方,他懷抱著影西,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他輕撫著她的發,有如輕撫著她的心!他的願此時與魎雀相連相依,它所食的魂力將隨著它的願而分割給他,它將依照他的願而平蕩南地,它成為他最大的掠魂機器!當它體內充滿死魂,便可以裂體而出釋放其它的魎雀,那些沉睡在它月復中的饑餓之徒,將一一覺醒!

一滴淚自影西緊閉的眼中而出,滴落在他的頸窩!那溫潤的水珠在他的頸間凝固,綻放成一朵小小的冰花,她看見了,地獄的顏色!他微微的顫抖,更緊的將她擁抱,不要怕,影西!有我在你的身邊!

「好快!」楨羅盤坐在榻上,閉著雙目,輕輕的吐氣。指尖挽花式,周圍藤木已經蔓長,堵滿整個窗!就算有冬寧的陰極陣,加上她的喚生陣,她還是感覺到魂力在體內亂撞。魎雀裂空而來,如此的快,快得令人來不及生懼意,便已經魂歸它去!她微微的舒臂,照這個速度,不到天明,夏拓已經成為死地!

龍璃倚在窗邊,眼底的痕跡此時如此的清晰,濃長的金發掠動在他的身後,泛出淡淡的光暈!「你不潛入水底麼?」楨羅忽然低語︰「自休淮一來,你就已經猜到了吧,莫思清與她之間的協定!」

「那又怎樣?」龍璃說著,眼楮卻看著錯結的藤根,眼底是一團深重復雜。

「你還真是個傻瓜!」楨羅輕笑起來,張開眼,看著他︰「比冬寧也,更傻的傻瓜!」

「那又怎樣?」他機械般的重復,明白她的意思。是啊,他是傻瓜,比冬寧也更傻的那個!休淮肯來,必是因為思清應承她了更大的承諾!自思清說,休淮有著非幫她不可的理由,他就明白了!女楨是與思清共用命止的妖怪,若是思清不死,休淮就不可能得到女楨力量!思清不可能永遠的陪伴著他,人類壽終,便是他們的永決!但那又怎樣?他還是來了,帶著她一起來了。因為他不可能拒絕她所求,就算是死,他也無法拒絕!

「冬寧也如願了,他把影西也拖進了地獄!他就是這樣自私的妖鳥,不顧一切的要得到他想要的!」楨羅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邊,仰臉看著他平靜的面容︰「但是你呢?你將一無所有!就算把命搭上,她也不會一直陪著你!」

「我陪著她就好了!」龍璃淡淡的應著,眼底竟泛出一絲柔光!這是他的願,心甘情願的願念,他不會對她說不,永遠都不會!正如他曾經跟她說過的,你不肯跟我走,我就跟你走!一樣的,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你……!」楨羅盯著他,竟是說不出話來。這個小子犯起倔來,還真是有夠受的!

「你留在這里,不是因為思清的願念麼?」龍璃垂眼看著她︰「因為思清想要救影西的願念,讓你留下,不是麼?」

「除了這個之外,我更喜歡看夏拓的死相!」楨羅揚著眉︰「想看那些自稱近神之鳥的白痴,怎樣一個一個被魎雀吞個干淨!他們若想護魂,只有開獄火咒。但是,這樣無異加快**!活該!」

「哼,那就各憑願念吧!」龍璃說著,外面是一團死寂,連妖氣都淡了下去。也是啊,誰還敢不怕死的此時現身,老老實實龜縮護魂才是上策吧!

「影西!」也低低的喚著,從這里距西霞關有半日的路程,但是魎雀展翼的話一柱香的時間便會到達!他剛才之所以下來是因為他感覺到影西已經是極限,如果再繼續下去她魂魄散掉!所以,他要給她喘息的時間。他感覺到她的氣息略是變重,知道她醒了。

「好點了嗎?」他輕問著,拉緊她身上的氅袍︰「我們還要快點趕過去。不然,母雀一旦自行裂體,我就分辨不出來了!」唯有駕馭母雀,才能控制眠兵。否則,它們四散食魂,只憑願念行動。到時就會波及它國。乃至全天下!

「我,我好多了!」她掙扎著吐出這幾個字,身上的火氣被冰霜壓得半點發不出,但是卻裂疼的難忍。她本是想說,讓也攝了她的魂!這樣她好受點,他也不用總是帶著她這麼麻煩!但是,她是想跟他一起感受,罰或者罪,都想一起感受,疼痛或者快樂,都是想一起。所以,這個念頭只是在她心里轉了一轉,便消隕無蹤了!多疼都要忍,因為他們一樣!

「若是你的靈魂不是這麼虛弱,我真想攝了你的魂!讓你睡在我的胸口!」他的想法竟是與她一樣,他飄飄的掠起來,凌空而飛︰「但是現在,攝你的魂太危險了,你的魂力抵擋不住我的寒氣,會被我吸收的!所以,你要忍耐啊!」

「嗯!」她縮在他的懷中,哽咽著︰「我能忍的住,只是,只是你……」

「我喜歡懷抱著你!」他輕笑,第一次這樣說著喜歡!他很想一直這樣抱著她,一直一直的如此!

「解了我的封覺吧!我想看你!」她感覺到風在耳畔掠動,溫柔的卷起她的發梢,他絨絨的領襟撫著她的頰,讓她好想看著他的樣子!他所下的封覺,就算是她狀態好的時候也不見得解的開,更何況是現在!

「現在不行!我們馬上要去母雀那里,眼楮是最容易出賣靈魂的器官,特別是你那種不怕死的看人方法!」他微揚著唇,這個時候還不忘記打趣她!

「那我不是一直都要當瞎子?」她嗔著,四周好靜啊,什麼聲音都沒有。是因為魎雀出現的緣故吧,所有的生物都逃遁了,或者,根本已經死了?!空氣中連妖氣都嗅不到,讓她,根本無從辨晰現在身在何處!

「不會太久!有三個人,我要親自解決恩怨。到時,如果你想看,我就放開你的視覺!」也的下巴抵著她的額,輕輕的說著。

「哪三個?」影西詫異,她能想到的,只有夏拓風夕,鳳翼棲梧,就是想不出這第三個是誰!

「孔雀赤渚海!」他知道她能猜出那兩人是誰,所以,直接就將第三個名字說了出來!

「什麼?!」她是一驚,干脆就在他懷里亂掙起來︰「他救了我們,你也要殺他麼?」

他早就料到她會是如此反應,她軟弱的掙扎根本沒有半點效果,完全不影響他行進的速度。但是,他還是微微緊了緊她,不想讓她因此耗廢本已經不多的體力。

「赤渚海心里最大的願念就是為郁平舞報仇!我成全他的願念,是害他麼?」對著她,他才可以這樣靜靜的解釋,而且是耐心好到了極點的那種!

她一怔,他的話點醒了她!是啊,在冬寧住了這麼久,對魎雀的事早就明白,願念是靈魂羈留在人間不肯轉生的最大根本!如今魎雀一出,死魂無數,懷著強烈願念的靈魂是魎雀最先攻擊的對象,這是地獄陰使的本能!當人死去,命運之主便會來接納他的亡魂,依照上世的羈絆而給出下世的選擇。命魂關閉,止魂開啟,體魂已經消散,悟覺之中的願如果在此時得到滌清,轉化為今生的因,下世的果,便會隨著命運而走向輪回!但是,止魂的開啟是很短暫的。如果願念太深重而眷戀塵世,止魂一旦閉合,便會被命運拒之門外

,會一直滯留在人間無法輪回,會憑著願念而生出更深的怨懟,那才是更深重的悲傷!

赤渚海不論能不能逃月兌這次魎雀的追逐,終是會有死的一天!他是這世間的妖怪,無法月兌離命運對他的掌控,如果願得不到成全,終會被命運拋棄,荒蕪的在這人間流連!此生的所有緣份,都得不到延續,變成寂寞的孤魂!

冬寧也,是要成全他!

影西緊緊的貼著他,她又想哭了,她的手慢慢的向上伸著,想撫模他的臉頰!他是她心中的好人,一直都是,不管背負多大的罪孽,永遠都是!

「那先要看他,有沒有本事,躲過索魂無度的魎雀!」他的臉迎合著她的手,輕輕的貼著她。他的眼微眯著,至于夏拓風夕與鳳翼棲梧!被魎雀吃掉或者是被逼得開獄火咒**,都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特別是鳳翼棲梧,那樣豈不是助他成神?他若不能親手把他們銼骨揚灰,打的他們形神俱滅,就根本難消他心頭之恨!

他們邊說邊行,影西魂力倦怠,又在他懷中睡了一場。不覺中,已經到了西霞關,也遠遠的看到破敗的關口,坍塌的城牆,還有,浮蕩在半空之中的魎雀!它的形體,已經比初出來之時大了近一倍,幾乎覆蓋了整座關城,它的全身,已經長出黑色的皮膚,完全的覆蓋了它的骨體。除了涅羅,泛羅之翅以外,完全成一個巨大的獅身鷹喙獸。它周身都泛出黑色的煙幕,如黑火一般的騰騰四溢!也直掠了過去,高而飄的身形切近它,一如獅子面前小小的白蝶,他手腕輕翻,側身橫掠而上,手掌輕抵它的額間,一點藍光在它額頭綻放,形成一朵小小的藍花!他腳尖輕點,踏著它額頂直上,盤坐在它的頭頂!它的身體直立起來,在半空之中展開巨大的翅膀,引頸而呼,口中所泛的黑氣在與也交相呼應!也身體之中勃發的陰力讓影西一下子驚覺,她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襟,又感覺到身體內部不受控制的撕痛起來!

「什麼都不要想,那是你的願念在疼痛!」也深知這種滋味,告訴她緩和的方法︰「順著力運氣,不要刻意壓!」他輕輕說著︰「放心吧,魂出來我會接住的!」他安撫著她,為她寬心!他每天都在忍受這樣的疼痛,每時每刻都是,沒有人能幫他。只有他自己孤獨的和疼痛戰斗,相較他而言,她這種痛又算的了什麼?正是因為他是如此的疼痛,所以在見到溫暖的她的時候,才會這般的不顧一切的留她在了身邊!正是因為命運對他太殘忍,所以他才會這般的寂寞和執著!

「我,才不會讓魂跑出來呢!只有一個魂,還管不了它麼?」她大聲的吼回去,身體竟又開始有狐傀儡的氣息在繞動,開始很弱,竟是慢慢的在變強,形成魁儡陣,在幫她隔絕魎雀所發出的強大陰力!

「做的真好!」也贊嘆著,因她勃發的意志而格外的平靜起來!他單手挽花結,指尖繚繞的寒霜之力觸目可見,他五指大張,一下按上魎雀的頭頂,霜氣觸體而散,魎雀猛然仰頭而呼!胸月復一下子暴裂開來,自它身體里面,烏壓壓的飛出大群同樣的妖鳥!掠翅的聲音震裂耳膜,號呼的鳴音有如悲哭,它們隨著母雀振翅的方向很快拉成一條直線,向著南方掠進!母雀的身體因釋放了妖鳥而慢慢萎縮,漸漸變成同其它妖鳥一模一樣的大小。它的月復中又變得極是空洞,燥動不安的領著大群的魎雀急急的前撲!地上隨處可見破敗的身軀,血肉都因魂的突然出體而被榨得一干二淨,魂散在半空,彌漫著被它們爭食。大片的林木因它們的擠撞而傾倒,樹精的靈魂通常比較澈靜,但也因耐受不住它們身上所郁結的大團願念而被壓逼而出!木魂一出,木體馬上變得干枯衰敗起來,原本郁郁蔥蔥,瞬間就變得萎黃!只有那些沒有成魂的木樹,依舊靜靜的倒在地上,枝葉四散,因翅卷起的風而亂舞著!

也靜靜的坐在母雀的頭頂,牽動陰力制約著它的行進方向,他盯著越來越近的下一個關口!暴虐之氣催動著大群的眠兵!天空開始慢慢泛白,但是這片沃土濃雲密布,不,不是雲,是大群的地獄陰使,大片的不死亡軍,大團的魂靈願念!

人間地獄?這才剛剛開始,魎雀是食魂無休的妖鳥,滿月復的魂會令它裂體,會越來越多,直至漫布整個人間!他的母親最多只能控制三千只,便無法回收干淨!最後因力竭引至爆體化魎!當時他在母親的身邊,因此而繼承了她最終的力量,回收母雀,從而登上冬寧的王座!那次,也是與夏拓爭戰!這個力量,與幽鬼陣一樣危險!但是,這正是他所願,他不是渡人的救世主,他本就是地獄的邪靈!他就是這樣自私的妖怪,不讓他平靜,就誰也別想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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