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輝豈是花堪比。
鏡娉曾是南詔的後,就算子恕不要她,她依舊不能輕易的就決定與另一個男人廝守終生。心里有根絲線牽掛著,她終是與林柳鑾保持著最後的距離。
宅子中的一株月季開了謝,謝了又開,鏡娉忽然覺得日日都那樣難熬。
清閑得連時間都打發不了。
這就是她要的生活嗎?
轉眼,京試已過,林柳鑾當真沒有去參加考試,可鏡娉卻看得清楚,他的臉上是難言的郁郁寡歡。
典當銀兩愈來愈少。
林柳鑾日日早出晚歸。
鏡娉命啞婆偷偷跟在後面,才知道,原來他去了集市賣字。
無名書生字,又有幾個人要。辛勞的拋了面子站在大道上,賺來的還不夠一天的柴禾錢。听到這一切,鏡娉才知道是自己阻了他的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悲哀的發現,自己恰恰是林柳鑾的絆腳石。
「啞婆。」她起身而言,「隨我走,我們去找公子回來。」
誰知,鏡娉剛出門,就看到林柳鑾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字幅搖搖晃晃的走了回來。
「公子,這是怎麼了?」鏡娉蹙眉,慌忙上前扶住他。
他憤然而罵︰「都是什麼東西,我礙著誰了,踢我攤子,向我收保護費……」
扶他在園子里的石桌旁坐下,他仍然憤憤而言。
如水的愁思流過鏡娉的眼楮,蒼白而柔弱的嘴唇輕輕抖動著。
昔日見林柳鑾,雖然貧寒,卻一身高風傲骨。
今日的林柳鑾,除了貧寒外,多了俗氣,多了市儈。
看他樣子,是在市集受了街霸的欺辱,已是喝得鋃鐺大醉。
鏡娉扶在林柳鑾肩上的虛弱無力縴細的手指,隱隱顫抖著,難道說她鏡娉真的是養在高級籠子里的金絲雀嗎?
出來了,一般人養不起。
想養,就會被拖累。
兀自收回指頭時,卻見林柳鑾趴在石桌上,敲著空酒壺,悵笑自問︰「如此這般什麼是個頭啊?什麼時候能衣錦還鄉,高耀門楣……」
鏡娉怔怔看著亂醉如泥的他,不能言。
「倘若哪日我為官,定要這些街霸老實伏法……」
鏡娉愴然嘆息,原來心心念念,不過是功名,不過是富貴。
她默默轉身,沏上一盞粗茶,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喝茶。」
林柳鑾頭也沒抬,趁醉拂袖摔杯,將茶潑了一地。
鏡娉無聲的笑了出來。
不過如此,想她在子恕面前也沒有這般委屈求全,她這又是在做什麼啊?
她苦笑,轉身欲走,卻被他突然起身,拉住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別走。」他伸手抱住那還有些僵直的妖嬈身姿,愧疚的道著歉。
「公子,你醉了。」在他的懷里,鏡娉怎麼都覺得僵直,這般說著,抬眸,才看到他的臉上清晰的於痕。
啞婆也看到了他臉上的傷,搖頭,向屋子走去。
「你到底要我做到什麼程度,你才肯接受我,這樣還不夠嗎?你還不相信我嗎?」他突然緊緊的抱住鏡娉,力道之大,緊得鏡娉幾乎不能呼吸。
「告訴我,我放棄一切來得到你,還不行嗎,做我的女人好不好?」他喃喃的問。
鏡娉只有靜靜地注視著他,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寓的梗塞。是啊!他的付出是要有結果的,有價錢的,來日方長,這般情的價格又是她豈能付得起的。
若是往後,那耽誤的就是他的一生,他又會怎麼還怨恨她?!
懷中的冰肌玉骨散發著濃郁的幽香,像是婀娜的藤蔓,纏著他的身心。
他突然低頭,牢牢的覆上了她的唇……
滿滿的酒氣幾乎要淹沒了鏡娉的神經。
「林公子……」鏡娉的手指緊了又緊,最終還是推開了他。
「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鏡娉迎視著他微醉又帶著清醒的眸子,薄薄的嘴唇在彎出一個弧度,那樣近乎讓人窒息的靡麗笑容,讓人都覺得別樣的冷漠。
她看了一眼這俊秀的男子。
心中突然變得很平靜,這世上沒有誰是誰的,而這個男人從來不是她的,所以她沒什麼可內疚的,沒什麼可負責的。
而,她鏡娉也從來不屬于任何人的。
「公子,去休息吧。」鏡娉說著,聲音柔和,清越得如同清晨的鐘聲,優雅而沉穩。
這一刻,她突然想笑。
說完,她轉身而去。
後園子里,有間房屋,她前幾日就已備好的。
她走了進去,閉門秉燭,那上線頭的那一刻,她異常的平靜。昔日無趣,先皇與姑姑閑暇時織錦繡花,而她一學就會。
怎麼也沒想到,今日竟然還會做起這個。
其間,啞婆幾次來到門前,她都沒動。
直到第二天天明,終于將織好的錦整理好。
望著那幾匹布料,她恍惚的笑,抬頭剎那似乎看到子恕站于一
邊,嘲弄的看著她。
她揉了下眼楮,眼前哪有什麼子恕的身影,想來也是自己眼花了。拉開門,才看到啞婆在晨色中捧著熱湯,動也不動的等她。
鏡娉的眼眶一熱,輕聲道︰「謝謝你,啞婆。」
慌得啞婆連忙搖頭。
鏡娉接過那碗熱湯,這才叫啞婆將那織錦拿去賣。
啞婆走進去,手撫模上那光滑的布料時,不禁驚喜的抬頭,接著咿咿呀呀的豎起了大拇指。鏡娉回眸,不禁真心的笑了出來,「我倒擔心織的東西賣不出去。」
啞婆連忙搖頭,抱起幾匹布料就走了出去。
話雖如此,鏡娉心有隱憂,只是匆匆喝了幾口湯,就回房,一夜未眠,到底是撐不住,靠了榻邊,竟然能睡去。
睡夢中,似乎有人輕輕的為她整理著滑落到臉前的秀發,接著將她輕輕的摟入懷,柔聲道︰「你這是何苦呢?」
柔情的擁抱,是那麼輕、那麼軟幾乎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