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手淺酌畫描屏。
自從梅園匆匆一面後,子恕似乎更忙了。
阿九時而來找鏡娉,她才知道,子恕偶爾還會去她那看看,而她連子恕的面都建不到了。更有甚至,傳聞說是太子隨園得新寵,太子妃也不過是虛擬擺設雲雲。
鏡娉在宮里小心翼翼的遏制著傳聞,倒不是怕念絲得寵,進宮封妃。而是不知道,若是皇上見到這樣一幅容顏會作何感想。
再多的流言也擋不住婚期的到來。
她不禁想起姑姑,當年是怎樣嫁給皇上的。
姑姑生前作為一個武王妃時似乎完美無瑕,得萬民敬仰,作為一個妻子和一個母親,她不是完美無瑕。
甚至是善妒,狠毒的。還好,作為皇後時,她就真的喝什麼也不知道了,剩下的,只有皇上十年如一日的寵愛。
銅鏡中的女子美得無暇。
兩個侍女一邊一個的將龍鳳金鐲戴上她的手腕,沉甸甸的重量,壓著了她的肌膚,也壓著了她的心。
再看那女子高雅中透著一股子別致的妖嬈。
鏡娉伸出手,指尖沿著鏡面劃過那柳眉鳳眼,瑤鼻櫻唇,再自下巴上回,點在眉心。眉心上一朵梅花淒艷,竟比嫁衣還紅。
她不禁猝然一驚,鏡中女子闔目神情竟然已略見幾分姑姑當年的神情。
她哀哀一笑,原來十幾年來,她修身養性,到頭來,不過還是姑姑的影子。
不過,有幾分似,畢竟不是!
若當真是了,也就好了。
「公主真是美麗呢!」巧兒喋喋不休的稱贊。
「不對,從今兒起,得叫太子妃啦!恭喜太子妃,賀喜太子妃!」侍女們嘻笑著鬧成了一片。
「是,是,是,這就叫做一人升天,雞呀貓呀的都得道了。」一聲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鏡娉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了。
一定是張承張將軍的女兒紫燕。
都說姑姑昔日的幕僚是夏戈爾,如果平心而論的話,那皇上救十分寵信張承了,就連紫燕的母親侍兒也封了一品夫人。賜姓北。
「恭喜恭喜呀。」紫燕一陣風似的進來了。
鏡娉回身看著紫燕,只見她一雙眼楮幽幽沉沉,象潭湖水一樣,深不見底,唇角堅毅,看上去有幾分傲氣。
鏡娉不由揚了揚眉,似笑非笑︰「光說說就行了嗎?賀禮還不送上?」
「是呀,這紫燕小姐就是該著,一進來一張嘴就不饒人,我們這一眾就都變成了雞呀貓呀的。」巧兒撇著嘴沖著紫燕,「紫燕小姐倒是我們公主的閨中密友,倒是看看拿出了什麼好禮來。」
紫燕憋了半天,還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顯得你一張嘴能耐了。死丫頭,沒說你雞呀狗呀的就不錯了。」
巧兒也知道說不過她了,干脆氣鼓鼓的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紫燕,你怎麼一來就和我的丫鬟斗嘴。」鏡娉啼笑皆非的看著兩人。
「哎呀,有人心疼了。」紫燕嘻嘻一笑,湊進去輕聲說︰「你不知道,和你這小丫鬟斗嘴,實在是一大樂趣。」
鏡娉抬頭點了一下她的眉心,無奈道︰「看你這沒出息的東西。」
「行了,再不送禮,你也要跟我急了。」紫燕連忙跳開,點著眉心,又痛又癢,難受死了,「現在的世道啊,有‘禮’走遍天下,無‘禮’寸步難行啊。」
說著拍了下手,丫鬟已經將東西呈了上來。
是只做工極為精致的玉枕,四周綴有珍珠,一動就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聲。
紫燕沖她眨眨眼楮,笑的又邪又壞︰「夫妻夫妻,百年同船渡,千年共枕眠。紅帳枕邊客,金殿座上人。」
「去,小丫頭越來越沒半個正經了!」鏡娉嗔怒著推了她一把。
她卻不依,整個人賴在了鏡娉的身上。
「哎呀,別賴在我們公主身上,弄皺了嫁衣。哪有這樣的人,快來幫忙拉開。」巧兒忙伸手把她向過拉。
可她是叫著,倒是沒有一人敢得罪這小太歲,都嘻嘻哈哈站在一邊看。
外面鑼鼓聲突起,吉時已到。
紫燕這才趁機俯到鏡娉的耳邊,輕聲道︰「我送玉枕,是要告訴姐姐,別忘記了誰才是自己枕邊人。對于姐姐來說,嫁給誰也不如嫁給太子合適……」
喜娘一步一扭的自外頭走了進來,邊走邊催道︰「來啦來啦!呦,太子妃怎麼還沒戴鳳冠啊,來來來,丫頭們手腳麻利些,快給太子妃戴上……」
瓖著寶石的鳳冠沉沉的壓到如雲的秀發上,冠頂綴有鵝蛋大小的一顆明珠,十二長串南珠簾低垂,將絕世容光亦隱亦現。
鏡娉就那樣搭住了喜娘的手,在六個侍女的圍擁下款款邁出了門檻。
是呀,紫燕說得對。
她能嫁給誰?子恕不管寵愛誰,可太子妃的地位不會輕易丟。
紫燕是告訴她,枕邊人是子恕,她不能蠢到連這最後一個人都推開。
愛不愛已經不那麼重要了,也許關鍵的是能不能抓得住。
鳳鑾轎轉過幾道宮門,殿堂中,她,阿九,太子要一起舉行婚禮。
隨著禮儀的吆喝聲,鏡娉幾乎是麻木的一步步走來。
跪下,起的那一瞬間,她沒有看子恕,而是忍不住向阿九看去,這才發現蓋頭下的阿九也正在注視著她,慢慢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再跪,在起時,她就忍不住透過紅縵肆無忌憚的看著那高高在上的男子。
此時,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是那個情傷的男子,更不是深愛姑姑的男子,而是她心里那個百轉千回的夢——
輕嘆溢出唇角,一個永遠也不能擁有的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