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兒一驚，忙勸道︰「小姐莫要害怕，郡主只是想來看看小阿九。」
林菱只看了可兒一眼，就轉過了目光，燭火灼灼，她對著這束明亮起來的光眯了眯眼，因面向著火色，神色越發的陰暗，片刻後緩緩道︰「你現在是國夫人了，昔日我的丫頭也比我強了。你們都是一個鼻孔里出氣的。你們都給我出去，我們小廟容不下高神。」
錦瑟一瞬間氣息凝滯，但很快又笑起來︰「林菱，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我就像和小阿九說幾句話，好不好？」
「不用你假惺惺，你是不是想來看我們阿九死沒死？」
錦瑟驚了一下，這才抬起眼來。但見到那樣年輕，卻那樣單薄的的她，話到了嘴邊終是忍住。
「林菱，不得無禮。」沉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林菱突然上前緊緊的抱住小阿九。
「林菱，你這是怎麼了？」段宇無奈的嘆氣。
林菱抬眼，只是看著段宇，以一種絕望到極點的灰色的慘然。
錦瑟看到，段宇的眼中有心疼和憐憫。
「我怎麼了？」她開始笑，暈成一片的哀傷。「我能怎麼了，我的相公身邊一片花紅柳綠，何時將我放在眼里。我的良人可以任意在他人的面前斥責我，何時想過我的感受。我什麼也沒，只有小阿九，難道，你們現在連阿九也不放過嗎？」
段宇現于唇角本就極淡的笑容迅疾地斂去，眸光忽的散射出凌厲︰「林菱，休得胡言。」
林菱的眼角攙雜了焦怒和譏諷，似不堪重負地伏在引枕上，忽地尖聲道︰「我胡言，那她呢？她要害得是你的女兒，若不是她，我的女兒會現在這樣嗎？你別騙我了，若是配不出解藥，小阿九的手臂就毀了。天下沒有你這樣狠心的父親。那個女人就在你的面前，如果，你愛我們的女兒就掐死她，掐死他——」
「你住口。」段宇突然怒斥。
「怕我說。」林菱縱聲長笑，「段宇，你在怕什麼？怕什麼？」
錦瑟只覺得血肉一點點的被扯裂，痛苦在胸口開了一個洞，血液在薄薄的一層肌膚後叫囂沸騰。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害阿九，從來沒有。
她狠毒也罷，無血無淚也好。總是有想守護的東西，王府，軒轅恪，小阿九，百里懿，天下的可憐人，肚子里的寶寶，都是她拼了命在護著的。
現在耳朵里就只剩下了小阿九的手臂毀了。
這麼小的孩子，她還這麼小。
「小阿九……」她向阿九伸出了手臂，一向似冰淡漠的聲音，如今卻已同秋日里落下的枯葉，或許下一刻就會有人踩住，發出滿含著破碎的聲音。
小阿九甜甜的笑著，原本縮在床角里，此時慢慢起身，向錦瑟走來。
林菱驚呼一聲，緊緊的抱住了試圖從自己身邊走開的阿九，「你想去哪啊？」
「姑姑哭了，阿九呼呼。」小阿九委屈的彎著唇。
「你傻啊，她會殺了你，你不知道嗎？」林菱驚詫的瞪大眼楮，狠狠的抓住小阿九。
錦瑟一愣，這才感覺到臉上濕漉漉的，全是淚水。
她什麼時候哭了？
「林菱，沒有人要害阿九，你別嚇著孩子。」段宇怒上前，卻被林菱的表情嚇退了。
小阿九正緊皺著眉，輕聲叫道，「娘，阿九叫你抓疼了。」
林菱一驚，這才緩過神來，將孩子摟到懷里。
段宇
定定看了片刻，一時恍惚不語。而後又為難的看著錦瑟。
錦瑟懂他的意思，遂點了點頭，再看林菱，她已經率先移開了目光。
清然一嘆，向著段宇，「你別怪她，天下的女子也都是可憐人。」
說完，轉身欲走。
卻聞得小阿九細聲細氣的說︰「不罵娘，姑姑也不哭哭。」
錦瑟轉身，柔和的笑，「小阿九還疼嗎？還怕不怕姑姑。」
阿九嘻嘻一笑，用極清脆的聲音說︰「阿九不怕疼，也不怕姑姑。」她想了想，咬著自己的手指頭，「阿九愛姑姑，姑姑別罵阿九，爹爹說，阿九的湯讓王爺也和阿九一樣受傷了，姑姑擔心。阿九不敢了，姑姑別不愛阿九了。」
「姑姑一樣疼阿九。」錦瑟愛憐的笑道。
錦瑟柔軟地笑著離開，最後一眼，看到的是林菱滿臉的淚水和阿九甜甜的笑。
次日，一大早，段宇就帶著小阿九，林菱和幾個侍妾悄悄的離去了。
錦瑟站在園子里，遠遠的看著，並沒有去相送，不過，卻讓百里懿過去送送小阿九。她看到，阿九離開的時候，一直向園子里張望。
離開也好，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到馬車完全不見了蹤影，錦瑟才折身回去。
直來到懲戒房外時，見一眾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宮婢們，因被綁了嘴，無法叫出聲，簇簇燈火下不停留下的冷汗。
進去的那一瞬間，錦瑟似無意地朝他們掃了一眼，便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走了進去。
「已經審出結果了嗎？」錦瑟落座問。
紫春欠身，「已經問出來了，那混進來的丫鬟是段家的人。」
錦瑟點頭，她一眼瞧見那侍女，便覺分外眼熟，如今想來，隱約就是段天身邊十分受寵的一名侍女。那時，段天在王府赴宴的時候，是見過的。
只是，一命婢女，沒有放在心上。
紫春臉色沉重，「奴婢已經問出了調她進來的管事人，可奴婢昨晚帶人過去時，那總管已經懸梁自盡了。」
錦瑟不動聲色，只淡淡一笑。
這殺人滅口的動作雖快，卻也在意料之中。
段天？異或董慶蓮？他們真的有這個本事，能驅使動軒轅王府的人嗎？
「紫春，讓李康布置下去，王爺中毒的事任何人不能走露風聲，否則一律處死。」錦瑟起身，眉宇間一片清涼。
「是，奴婢遵命。」紫春打了個冷顫，只盼著王府中早日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