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恪來到錦瑟身邊坐下,望著她輕輕笑道,「這就對了,來,快把參湯喝了。」他小心翼翼的幫忙掌著碗沿。
錦瑟听了他的話,碗蓋「叮」地一響,磕在了邊沿上。黑白分明的直直看著,緊咬著唇,片刻之後輕聲一笑道︰「你倒會說我,不如你喝我看看,天天這麼折騰,倒都不能省心點。」
說著又蹙眉按了一下胸口。
軒轅恪看在眼里,心里一酸,再多的怨念和氣惱也都不想說出口了,只哄著道,「好,我給娘子嘗嘗燙不燙,好不好?」
錦瑟神色一暖,放緩了語氣,「你們都下去吧。」
一片柳綠花紅的身影,似風拂起了一片絢麗的花片。都慢慢的飄走,紫春和女乃娘也帶了小阿九到一邊玩耍。
錦瑟突然側臉,看向軒轅看,依然是廣袖峨冠,不著朝服,氣度雍容,清峻高華,卓然有王者之相。
錦瑟揚眉而笑,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不掩贊許之色。
他被錦瑟看得啼笑皆非,又看錦瑟偏偏做出一幅不苟言笑的樣子,遂也只淡淡道,「又在琢磨什麼?」
錦瑟正色嘆道,「可惜這般好儀容總被冷面遮去,也不知有沒有女子暗暗仰慕……」
軒轅恪一怔,隨即一臉嚴肅的樣子。
做出一幅深思的樣子,「我說,你怎麼讓她們退下呢?」
錦瑟的目光落在漸漸的遠去的一個婢女的身上。所有的婢女均中規中矩不曾回頭,只有她時時回頭看向軒轅恪。
錦瑟心中起疑,只是漫不經心的問︰「什麼?」
「哪敢有人看得上啊。我說你怎麼把婢女都遣退了呢。原來是怕他們看我啊。」他長嘆一聲,似松了口氣,眼里藏著深深的笑意。
錦瑟回過神來,咬唇含嗔,「你到現在才知道啊,不過想後悔已經晚了,誰叫你娶了我呢?」
「那倒是啊,誰叫我娶了個妒婦呢。」他緩緩搖頭長嘆。
錦瑟作勢要打他。
他輕巧的避開,似乎忘記了手中端著的是錦瑟的參湯,送到了嘴邊,滿眼溫柔的注視著錦瑟。
就在軒轅恪將碗送到嘴邊的時候,錦瑟心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恪,慢著。」錦瑟驚呼。
可軒轅恪口中的參湯已經咽了下去。
錦瑟面色巨變,上前一把抓住了軒轅恪的手,只希望剛剛只是自己的猜測,一切都是自己的多疑。
軒轅恪淡淡側首一笑,「怎麼了,瑟兒。」
錦瑟緩緩的抬手拭去額前的密汗,緊緊盯著軒轅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剛剛看到一個婢女神色可疑,都怪我草木皆兵。」她訕訕笑了。
軒轅恪手中的湯碗清脆落地,他笑了笑,「都涼了,算了,一會讓紫春再備一碗。」然後一只手極輕柔地,好像要撫模似地,倘若再揚高一尺,便可以觸到錦瑟的臉龐。
然而,終是沒有,他突然起身,「瑟兒,我想起來了,書房還有事,我先走了。」說完。不等錦瑟的回答,轉身默默獨自走開。
菊花剛開,滿眼燦燦的黃,錦瑟看著軒轅恪的背影搖頭輕笑。
揚聲喚紫春找人收拾地上的殘片。
小阿九見軒轅恪走了,又湊了上來,小家伙還是有些怕軒轅恪,撒嬌歸撒嬌,見軒轅恪面色不好,她一向就避得遠遠的。
這會兒
見了碎片,彎了眼楮笑,「摔了,摔了。」
說著,又抓了錦瑟的袖子要錦瑟抱,因錦瑟坐著,又怕小孩子不小心被碎片扎了,遂摟住了小阿九。
紫春見狀,忙上前,拍著手笑,「阿九,來,奴婢抱抱。」
誰知小阿九卻抓了錦瑟的衣服,狠狠的叫,「姑姑抱,不要奴婢抱。」說著,朝紫春瞪眼,見紫春仍然向她走來,不禁使勁往錦瑟懷里鑽,雙手緊緊的環在了錦瑟的脖頸上。
錦瑟快被她勒得快透不過氣來,只得輕斥,「小阿九,別胡鬧。」
「不嘛。」小阿九伸手亂抓,錦瑟頭發的珠花金銀簪滾落一地。
其中一枚銀簪滴溜溜掉進了殘湯里。
紫春原本是笑著的,突然睜大了眼楮,陡然尖聲叫道︰「王妃——」
「你這丫頭,作死啊——」錦瑟話只說了一半,話卡在了嗓子里,她只覺體內仿佛驟然冰寒生起。
那枚銀簪在湯里的部分瞬間變得漆黑。
湯里有毒!
難怪軒轅恪那麼著急的離開。
「來人。」錦瑟放下阿九,突然厲聲喝道。
女乃娘忙上前,牽住小阿九,小小的孩子已經嚇得整個人都縮在了女乃娘的懷里。
錦瑟還是站在那里,眼楮是低垂的,睫毛細密地覆蓋下一片淺淡的陰影,勾勒在臉龐深處。她的面頰一半迎著日光,另一半卻映著水光,兩重光亮到了極處,反而有了一種異樣的陰沉。
她看著的正是小阿九。
湯是小阿九端來的。
她沒有喝下去,可是軒轅恪卻代她吞下了這參湯。
「湯里有毒。」錦瑟雙手覆面,劇毒的刺在心間長出,長久的、永恆的噴吐著毒氣,她渾身顫抖,快哆嗦得說不出話來,「王爺喝了……」
紫春「啊」了一聲,已經六神無主了。
看向懷里也正抖著的小女孩,那女乃娘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口里不迭的叫著,「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啊……」
錦瑟唇微微抖著,開開闔闔。
突然裙子一動,低頭卻是小阿九,低低的可憐巴巴的說︰「姑姑,你別抖了,阿九怕怕……」
錦瑟忽然就升起了一種恐懼。她越是恐懼,臉色越白,薄薄膚下的青色經絡都快顯現出來。
陡然拂袖,小阿九在她拂袖的風力下,軟軟的向一邊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