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一路心神恍惚,心里的猜測折磨得她一刻也停不下來。
她還記得,軒轅琪曾經告訴過她,永遠不能讓你要用的人誤認為他們得到的,哪怕是一碗粥,都是他們應該擁有的。要讓他們明白甚至連他們能生存的呼吸都源于你的慷慨。
她做到了,以最巧妙的智慧讓人明白無誤地感受到她的恩澤。
這就是軒轅琪對于為人之道最精妙的領悟。
緊隨其後的可兒眼里隱隱有擔憂,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郡主,你慢點,小心身子。」
可兒看著她的背影,她敬佩自己的主子,因為她內心那堅強龐大的理性;但同時又恐懼她,因為她的感情正在被權謀冷凍而逐漸失去了溫度。
錦瑟略凝了一下散亂的心神,回頭看可兒,「我倒是說過向皇後討一道旨意的。」
「郡主?」
「我沒事。」錦瑟淡淡一笑,「倒是可兒,你可願意和我一起去行宮住些日子。」
可兒一陣歡呼,「奴婢當然願意,只是王爺……」
「王爺有自己的天下,何能被我這樣一個女子所羈絆。不如就此去了,省得兩看倆相厭。」
可兒一陣心驚,不明白主子何處此言。
只知道,她的意思是要離開王爺。
她說得淡然,平靜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輾輾轉轉,主子對王爺的情,她比誰都明白,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是王爺傷了她的心。這般的決絕,沒有疑慮,沒有不舍。
要放手,就徹底放開,心中不要存一絲留戀。
可兒明白,這是她的性格,對別人殘忍,對自己更殘忍。
如果是她自己一定做不到,這就是兩人真正的差別,無關出身,而是一種心性。
「我去向皇後討了旨意,我們就走。」
「郡主,我們還是先回王府吧。」可兒一說完,卻在看到她冰雕一般的神色後,十分乖巧的緊閉著嘴,心中卻諾諾得十分委屈。
「要討什麼旨意,不找朕,要去找皇後啊。」放肆不羈的聲音剛傳來,人就已經到了眼前。
「皇上。」錦瑟剛要行禮,他還是一貫的動作,伸手拉住了她。
「難得到宮里來,怎麼連朕也不見。」這番話說得無禮之極,難得他還這般的理直氣壯。「朕到差點忘記了,今日八王爺設宴,就連我們的武王剛剛也巴巴的去了。怎麼,沒興趣去湊湊熱鬧?」
「錦瑟身體不適……」
「朕下旨。」他冷酷的截斷了她的話。
錦瑟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臣夫遵旨。」
他這才滿意的輕笑。
當錦瑟于皇上同乘著千金一尺的鮫綃為飾的幃車來到八王府時,已是宴正濃時。
觥籌交錯,群臣散于應酬,熱鬧的很。這次宴席上,不但有官僚,更有商戶,甚至是城中閑臣,已隱官員都到了齊。
錦瑟微微一愣,倒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人。
宴席中,錦瑟並沒有看到軒轅恪的身影。
八王爺仍然是孩童一般的樣子,看到錦瑟眼里明顯存在著一絲慌亂。
戲台上,鑼鼓絲竹就嘈嘈切切的響著,錦瑟抑住蹙眉的沖動,用手指輕輕擼著皇上遞給她的
扇上的流蘇,唇角仍是若有若無浮的一縷笑。
一時間席上交頭接耳,四周竊竊之聲起伏,卻又能讓錦瑟恰好听聞。
「真是怪了,皇上怎麼和武王妃痛乘一輛車……」
「可不是,妖媚惑主,這回有好戲看了。」
「據說,她原本要嫁的人是段宇,知道那人是誰嗎……」
驚詫中,各人的眼神皆匯作一股股險惡毒辣的箭,毫不留情地擲向錦瑟,嫉恨有之,艷羨有之。
錦瑟笑意淺淺,優雅而自若,款款顧盼間,眸中似有一簇極明亮的火光盈徹。
回眸間,才看到,如此大膽議論的,也只不過是一些商戶和小吏。
水月風華之中,皇上已經離她很遠了。
「王爺這會正在後花園風流呢,不知道要是這武王妃知道了,會是怎樣的一曲好戲……」
竊竊私語再次入耳,錦瑟卻如同被當頭淋了一桶雪水,掩在扇下的牙齒咬住唇,仍覺得頭暈目眩。
錦瑟恍惚轉身時幾乎並沒有人留意,只有旁邊一直忙于侍候的小婢忙上前引路。
「後花園……在什麼地方?」
侍婢並不知道錦瑟的身份,見她與皇上同來,想來是皇上的妃嬪,只當她好奇,微微一愣隨即曖昧一笑道︰「貴人請一直往右走,穿過石林就是了。」
她急急的走著,幾番長裙繁亂,幾乎讓她拽倒在地。
假山後,枝繁葉茂的攀藤綠木,一枝枝的沿著青磚石瓦鋪蓋在庭前,濃密而幽靜。
她遠遠站在樹藤下,景色朦朧,她的眼楮恰如霧。
眼前的人和物一點點讓她的身子也跟著一截截涼下去,腳步再也無法移動,她便歪在了石壁上。手指扣著牆上的水磨青磚,浸涼的全身都混混沌沌不似自己了。
「王爺,您要的東西我幫您拿來了。」一個女子一邊拿著幾本書放在軒轅恪旁邊的石桌上,貪戀的看著這個正在遙望遠方的男人。
他一襲白衣,襯得他翩翩自若,更何況他身上散發出的尊貴氣質讓她心動不已。
他長的很秀俊,臉上總是帶著淡然的笑容,深邃的黑眼楮迷人極了。
她在皇後姐姐那個後宮里,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迷戀上他了。
今天,是她纏了好久,才讓八王爺安排了兩人單處的機會。
可是他好像對蕭家的財富更感興趣,可這又怎麼樣呢?只要她願意,她什麼都可以告訴他。只要他想要都可以。可是,接連一個多時辰,他只望著遠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王爺?」她輕輕地呼喚出聲,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女子身上穿著輕紗,臉上覆著一層白紗,這是爹爹的主意。
但她那隱隱若現的美麗曲線,似笑非笑的眼眸一定能迷住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