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在說什麼,新婚夜,我一直陪伴在煙兒左右,何來這荒唐一說。你這是拿來的什麼鬼東西,竟然誣陷王妃。」軒轅恪一聲怒斥,語聲低沉,卻令所有人心神為之一震。
他伸手接過那折合好的白錦,轉身將它投進了一片巨鼎的火海中。
「軒轅哥哥你……」林菱愣愣的看著他的動作,無以言語。
這段難堪再次被抖開,錦瑟相信,不是軒轅恪所為,沒有一個男人願意拿自己的顏面開玩笑,讓自己成為天下的笑柄。林菱這樣的自作主張,只怕早已惹惱了軒轅恪。
「還不帶下去。」怒的果然是他。
錦瑟閉了閉眼,整個人仿佛從懸崖邊走了一圈回來。兩旁侍衛立時拖了林菱,猶如拖走一堆已經沒有生命的爛麻殘絮。
錦瑟突然溫柔的笑了,就走了過去,「還是個孩子呢。林菱,你若喜歡軒轅哥哥,我回頭跟他說,讓他收了你。你別怪軒轅哥哥,我是軒轅王府的郡主,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也沒辦法的。」她的聲音柔柔的。
周圍正是一片淺淺的議論和釋然。
原來只是一場小女孩子吃醋的鬧劇。
偏偏林菱沒有听出來,只一個勁喜悅的問,「你說的是真的?」
錦瑟含笑的點頭。
不遠去親自前來的太子,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先將林菱帶下去。」她淡淡的吩咐。
在眼角的余光中,錦瑟看到,側邊的林美霜身子一晃,歪倒在婢女的身上。
臨走的時候,林菱狐疑的小說問,「你說的是真的?」
錦瑟隱含在薄唇邊那縷笑意已經隱隱含了戾氣,精光四射的眸眯起,用只有兩個人才能听得到的聲音說︰「假的,我只是扮豬吃老虎,你……休……想……」
滿意的看到林菱的臉色又轉為煞白,她轉身就要走。
誰知,林菱卻抓狂起來,「妖女,你別怪我了,軒轅哥哥,她不是郡主,郡主早死了——」
錦瑟身子一顫,思緒已變成空白。
她沉靜地望向軒轅恪,四目相對之下,如鋒如刃,如電如芒,剎那間穿透彼此。
她真是太大意了,自作孽,不可活!
也許她這樣的欺負人,天都看不下去了!
只是她實在累了,也已厭倦了無休止的忐忑擔憂,只覺疲憊不堪。這樣也好,林菱的話就算是個疑忌的種子,他若真的愛她,仍然攜手同行,他若不能接受,就此罷了,她——也無話可說。
爭到頭來——爭到頭來——
還是爭不過!
「沒有證據的事,不要胡說。」軒轅恪蹙眉而言,讓人模不透心思。
「我沒有胡說,真正的郡主腳踝上有一抹紅色的五瓣梅花一樣的胎記,而她,沒有。」林菱咬著唇一字一句的說。
本來,冒充郡主是死罪,她不想說這個,只想把她趕走。
只是姑姑說得對,她不死,自己就難得到軒轅哥哥的心,因為他是那樣的維護她,即使她不貞不潔也一樣。
錦瑟一時呆愣,連她也不知道,郡主的腳踝上有胎記。
段宇看著那個站在眾人目光中的女子,連怪自己大意,曾經他對那女子腳踝上的胎記十分鐘愛,偏偏在為她換臉的時候給忘記了。
 
;「軒轅哥哥,她不是郡主,她被人換臉了。」林菱殘酷的笑著。
錦瑟只覺整個人正在冰海中沉浮。
她們真的很好,知道這兩樣是她的死穴。
那日,在溫泉中,軒轅恪的手留戀的撫模著她的每一寸肌膚,甚至就連她的腳也不放過,她身上有沒有印記,他比誰都清楚。
軒轅恪靜靜的不出聲,人群中的她如冷澈燦霜的梅,只有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悲哀。
錦瑟眼前水霧彌漫,心中悲酸一點點泅漫開來,軒轅恪的面容在她眼中漸漸模糊。只听見他緩緩開口,語聲不辨喜怒,「無稽之談,不讓再讓她胡鬧,王妃身上有沒有印記,本王會不知道,難道還要在大庭廣眾下驗明正身嗎?不要讓她再說話,帶下去,關起來。」
悲傷的號子再次吹了起來。
總算有驚無險。
同年五月,太子子諾立,逾年而改元,即慎平元年。
子諾登基,開始大規模排除異己,網羅培植心月復。
只是當政,並不像子諾想的那麼簡單,朝中大權俱在世族之手,錦瑟听聞朝中寒族的士子抱怨新君偏向世族子弟。
錦瑟冷冷一笑,只怕子諾無時無刻不想鏟除世族與寒族的區分。甚至想將世族連根拔起,可他敢嗎?世族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冒不起這個險。
寒族士子不如世族子弟也是很主要的原因,不是才學方面的差異,而是在為人處世上的不同,世族子弟的確比寒族的仕子有心計,那都是從小磨練出來的,在偌大的家族中,嫡系與旁系、近支與遠支、長房與側室,哪一樁不需要用心,錯了半分便都是要命的事,沒有人管理是不是孩子,在那種利益糾葛交錯的環境中長大的人,自然就比旁人多了幾分謀算。
新君即立,更有父王病床前的逼誓,她和軒轅恪都不想過問朝廷中的事,也管不了。
倒是一心護著王府中已存的權勢,盼它能在風雨飄搖中安然度過。
那日風波之後,看似一場大禍消彌于無形,軒轅恪和錦瑟都絕口不再提及。
可是,夫妻二人卻漸漸疏離,軒轅恪眼底終究流露出深深無奈與沉重——他那樣自負的一個人,從來不肯說出心底的苦,永遠沉默地背負起所有。
只那偶爾流露在眼中的一抹無奈,卻足以讓錦瑟痛徹心扉。
林美霜來過幾次都哭泣著為林菱求情,每次,錦瑟都不發一語。
軒轅恪終是順著她,即使是他看著長大的表妹,也從沒開口向她求情。
連日來,心悶郁結,不禁倚在窗前的軟榻之上,閑看漫天白雲雲卷雲舒。
「煙兒。」身後驀然清越的聲音突然想起。
錦瑟回頭,原是段宇沐了清風而來。
「是你,哥哥,你坐。」她含笑的看他。
而他躊躇不能言。
「哥哥找我有事?」她一偏頭,流露出一抹淺笑問。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是貪戀的看著她的容顏,只是最後化做了唇邊的嘆息,「你放了林菱吧,她已經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