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她的，對麼？」瑪麗唉嘆了一聲，余音裊裊，幽幽難絕。
我點點頭，胸中回蕩無數疑問和無限震驚，不知從何說起。
瑪麗，秦謝意，林靜。
表姐妹不是真的親戚，毫不搭界的兩人卻是親姐妹，這個世界上離奇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但是我還是有點接受不了這個變故。
「我本來的名字叫做招娣，招弟嘛，父親想要個兒子，但事與願違，第二胎出生的還是個女兒，父親不甘心，還想再生，三位婆婆卻說這是上天的意思，不可違背，適可而止才是正道，否則必遭天譴，他是個信命的人，所以就給妹妹取了個名字︰謝意。謝謝天意，也謝絕人意。」
「因為很早接觸了外來文化，廣州城里很多人都有個洋名，我也不例外，讀書的時候也沒改，一直沿用到現在，反而忘記了原來的名字，妹妹和我雖然是同一父母所生，但性格完全不同，她愛憎強烈，個性叛逆，從來不會察言觀色曲意迎合，也不在乎對錯喜惡，總是照著自己的性子做事，自小沒少挨打，說實話，我也不是很喜歡她。」
那是肯定的，否則在剛才的敘述中怎麼會獨獨少她呢？若不是偏激的個性，家中資產 赫，又怎會淪落到成為出賣色相的醫藥代表，又因為出賣秘密而被公司的人追殺。
她還活著麼？這個叛逆的女人，如果死了，應該也不會在宗師的靈堂出現。
可是瑪麗為何又要說起她呢？
「唯一能夠讓她听話的人就是高遠。」瑪麗似乎費了很大的勁才說出這句話。
「她喜歡他，對不對？」我忽然明白了。
「是的……」瑪麗的聲音更加晦澀。
那麼你呢，瑪麗姐？這個問題已無需再提了，我想這才是你不喜歡妹妹的主要原因吧。
「高遠回來之後同樣對她疏遠了許多，甚至比和我說的話更少，她非常生氣，我知道她私下里好幾次找過高遠，但都被冷硬地拒絕了，她每天在家大吵大鬧，父親也很惱火，便要她出去做事，免得在家無聊惹是生非，這次她倒沒有違抗，只是不知她怎麼想的，竟然要求去默東沙的醫藥公司上班，而主管的業務區域恰好是高遠所在的人民醫院，她是鐵定心思和他卯上了。」
「她還是喜歡他的，不管用的是什麼方式。」我心中暗想。
「工作之後，她便索性和家庭月兌離了關系，整日在外頭不知混些什麼，據說還和一些醫生關系曖昧，我去公司找她勸說了幾次，依然故我，最後連父親也無可奈何，听之任之，臨終的時候都不想見她一面。」瑪麗遺憾地說。
「或許陸老師來勸說就有效了，她本來就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我想了想，眼前仿佛出現了那一夜在楊興值班室中的香艷場面。
「他不會說什麼的，以前不會說，以後也不會說，連妹妹出了事情他都不聞不問。妹妹被砍傷之後回過一趟家，說她的手腕是你縫的，我問她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卻矢口不言，只是叨念著高遠，說他一定會來找她的，可是過了幾天，他都沒有出現，于是她又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陸高遠並沒有去找她，然後她去找陸高遠了，但是沒有找到，所以她又找上了我。
我的眼前又出現了她要我把那張黃紙交給陸高遠的情景。
當然，這個‘她’並不是秦謝意，但至少和她有莫大的關系！
她必定是因為重大的原因不能親自在場，所以派了個心月復前來接頭。
「你會擔心她出事麼？」我問。
「會的，但是我有種預感，她還活著，這個丫頭雖然不討人喜歡，卻有很強的生存能力，小時候和高遠兩個人偷跑出去看戲文，天黑了都不見蹤影，家里人急得不得了，叫人到處尋找，結果兩個人已經在飯
館里叫了一桌子菜，吃得忘乎所以，連老板都不相信她身上竟然是身無分文。」
「默東沙呢？難道你妹妹在他公司里出了事情，他都沒有上門興師問罪？」
「沒有這個必要，父親已經行將就木，根本動不了他，當初妹妹去醫藥公司上班，默東沙就已認定是他為了監督設下的棋子，除掉她是遲早的事，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安排都很難說。」
「令尊對默東沙如此親信，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他早就想這樣做，王真就是他的棋子。」
「你說王真是默東沙的人？」我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
「我雖然在‘會’中沒有實權，但畢竟有一席之地，我們秦家的人沒有死絕，默東沙就無法大權獨攬，這令他寢食難安。」
「派一個劍道高手來監視你，這個血本下的也夠大的。」我不免冷笑。
「有三個婆婆守護，劍道高手也只能起到監視的作用。」
「所以他後來又將三位婆婆借走，就是為了更徹底地孤立你？」
「他這樣做其實是多余的，我早已無心和他相爭。」
「人無殺虎心，虎卻有害人心！」
「有件事他可能並不知道，王真不但沒有替他好好監視我，反而成了我的好姐妹。」
「任何一個知好歹的人都不會把瑪麗姐當壞人，更何況日久生情，換了我，也不忍下手的，否則她不會自願退出，你也不會把這個藏身之地告訴她了。」
「她告訴你這個地方，看來你們的交情也不錯。」瑪麗笑著轉口。
「可是她每次見到我，就像見到仇人一樣，不是狠揍我幾下就是臭罵我幾句。」我委屈地說。
「或許她對你有意思。」
「瑪麗姐，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要出人命的，我心有余悸著呢。」
「呵呵，還有你害怕的事情？幾個家族之間的紛爭你都能橫插進來，連我都為你捏把冷汗，你還毫無怯意，膽子真不小。」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卷進來，但如果重來一次的話，我想還是這個結果。」我認真地說。
「因為你的性格？因為你是馬亮！」
「瑪麗姐，我有沒有做錯？」
「人在江湖，無所謂對錯，能夠做到問心無愧就足矣。」
「所以你並沒有讓王真棄暗投明，跟從與你，而是讓她自由選擇。」
「她有自己的使命，如果違背了諾言跟了我，我不認為是件好事。」
「不錯，她若是能夠背叛默東沙，自然也會背叛你。」
「她沒有加害我，我沒有虧待她，大家好聚好散，僅此而已。」瑪麗淡淡地說。
「默東沙撤回她很有必要，大難臨頭顯忠誠，也只有王真可以為了他不惜履險臥底，瑪麗姐，中州集團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可以讓你、默東沙還有高峻軒三家齊低頭？」
「你想不通？」
「難道本地還有其他更大的勢力？為何之前從沒听？這個風暴來得實在過于迅猛！」
「為什麼要說其他？中州集團只是個名字，誰都可以使用。」
「你的意思是……」腰肩一沉，瑪麗又開始發力了，當然，我還得死命撐住！雖然我已經四肢無力，手足發顫，撐個幾分鐘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瑪麗輕輕嘆息了一聲，驀然松開壓腿，緩緩挺身而立，繼續說下去。
「中州集團就像一個影子，它的本體可能就是高家，或者默東沙自己，甚至是我！」
「你？這……怎麼可能？」我驚住了。
「這只是個比方，說明一切都有可能，這是手段，要想統一市場，就必須采用非常的手段。」
「瑪麗姐，我知道誰最有可能了。」我沉思著說。
「誰？」
「默東沙！三家之中他的實力最強大，高峻軒和你的狀況我都親眼看到了，你當然不會騙我，高峻軒的情況就算能瞞得了我，卻瞞不過林靜，只有默東沙尚未現身，把豪上豪毀掉，醫藥公司又被檢舉，會讓別人產生身敗名裂的假象，更容易在暗中發起攻擊，連王真都不知道中州集團的幕後老板是誰，別人更猜不到，王真根本就不是在臥底，而是直接為他工作！好陰險的計劃！」
「有道理。」
「更何況我查過中州集團業務部的電話，總部恰好設在廣州，這是巧合麼，如果默東沙就是惡來家族的成員，這就不是巧合了。」
「你也這樣認為？」
「難道還有別人？」
「高遠，他會這樣想的。」瑪麗肯定地說，「起來吧，小馬，我所知道的都已告訴你，還是那句話，我並不是要求你做什麼事，只想盡量給你一個明白。」
「謝謝你，瑪麗姐。」我站起來，撢撢身上的灰塵，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禮。
「不客氣，其實我還是有一事相求。」瑪麗猶豫了片刻，說。
「請講，力所能及，在所不辭。」我朗聲說。
「你說得沒錯，一個人被仇恨纏繞了太久，難免會扭曲心靈的，高遠就是這樣的人，但是你又說錯了，這個世界上若是還有一個人可以讓他恢復清醒，並不是我，而是你。」瑪麗看著我的眼楮，一字字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