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男人之間的感情就像酒,摻和了女人之後,就會慘淡如水。
那麼摻入金錢之後呢,是不是就成了藥酒?
——還能入口,但味道已經不同以往了,一不小心還會變成見血封喉的毒藥。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和龍翔雲會這樣坐下來喝酒。
酒應該是單純的,透明的,如同我們最初的相識,少年時代的友誼。
所以在闊談「宏圖偉業」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打開瓶蓋。
這不是我喝酒的方式。
也不應該是龍翔雲的。
喝酒就是喝酒,發發牢騷可以,講錢論政就太言重了。
也容易在思想上出軌,在行為中犯錯。
他至少也是這樣想的,盡管他沒有親口告訴我,但喝酒的態度決不會輕易改變。
公事公辦,與酒無干。
尤其是跟兄弟喝酒。
在微笑中,他終于出手了。
也只有微笑,才值得讓我們共謀一醉!
看他流暢地開瓶和倒酒動作就可以知道,這第二個消息,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馬亮,我要去讀研了,全月兌產,五官科研究生。」
依舊超乎我的想象,但我一點都不覺意外,並且已經舉杯向他祝賀了。
「恭喜啊,兄弟,為你干一杯,多年的願望終于得以實現。」
濃濃的藥味,辣辣的酒味,讓胃腸騰雲駕霧一陣攣縮,有些嗆鼻,眼淚要逼出。
無論怎樣難喝,交踫過的杯子總不留下一滴酒。
龍翔雲點點頭,眼楮微紅。
現在輪到我倒酒,我倒了三杯。
滿滿的三杯。
「伯父在天之靈肯定會欣慰的,來,我們共同敬他一杯。」
開窗,冷冽的夜風吹走了天上的烏雲,難得一見的明月清輝如輪,還有幾顆星星旁綴。
恭恭敬敬地舉杯,認認真真地喝酒,只為心中那一份曾經的信誓旦旦。
先人雖已逝去,但天上那最亮一顆星,便是他明亮的眼,守候著對子孫不變的關愛。
「翔雲,我真是佩服你,越是忙亂越顯出你的精神,上班結婚不耽誤,還暗度陳倉考了研。」
「呵呵,我也是為了獲求一份安心啊,其實我在科室醫院的待遇還算不錯,主任對我也很放手,估計升了主治就可以獨立帶組了,可是我答應過爸爸一定要讀上研究生,所以沒有一日敢忘記這個約定,夙願不償,寢食難安,同時也是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一說起父親,他整個人的畢露鋒芒消失殆盡,唯余淡淡哀思。
「我絕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奇怪你怎麼會選擇做五官科醫生?還是完全月兌產,以後的工作怎麼辦呢?現在的研究生也就相當于我們當年的本科生,不好安排啊。」
「時代在改變,觀念也應該隨之改變,以前最吃香的是普外科醫生,從頭做到腳,說起來很風光,拿幾個紅包也是天經地義的,可你看現在隨著各學科呈獨立專向的發展趨勢,臨床科室劃分越來越細,普外已經化身為腫瘤,肝膽,血管,急診創傷外科等幾個大塊,其中腫瘤又可分為胃腸、乳腺、頸部,肝膽分為肝髒、膽道、胰腺和脾髒,血管分動靜脈……所以現在已經不存在傳統概念上的分科,只有做專,做精,做強,才有一席之地,甚至向別科染指侵吞也未嘗不可!隨著醫藥管理的正規化和對灰色收入的打擊,普外科醫生是沒有錢途的,又累又苦,瓜分到最後只有變成急診外科,風險大,回報少,現在省衛生廳定的手術標準也明顯傾向于專科,比如做個闌尾手術統一價450塊,外傷性脾切除術600塊,這些雖然是普外科的基本手術,但有時候卻很有難度,像繼發全月復膜炎和大出血休克的時候,就算有經驗的副主任醫師也不一定那得下,再看看四肢外傷的肌腱縫合,一根就800塊,有時候門診清創室就可以解決,聲帶息肉摘除1800塊,一個上午能做十幾個,分工不同,價格迥異,你說這普外科醫生的日子還能混下去麼?」
「唉,變得太快了,讀書的時候還覺得外科醫生很瀟灑,一把快刀走天下,現在內科醫生可比我們滋潤多了,加上微創介入的發展,內外學科相互交叉,很多原本是外科的優勢也漸漸失去,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有改科的想法了。」我感慨著說。
「這是醫學發展的必然結果,每幾十年總要量變到質變一次,總得有人作出犧牲,不過普外科雖然不被看好,卻也不會消亡,因為不可否認它是所有專科手術的基礎,你也不必急著定科,住院醫師期間打好基礎,以後隨便去哪里都能很快上手,而且什麼刀都有所見識,踫到有些邊緣手術就不會驚慌,比如五官科VS甲狀腺,胸外科VS乳腺癌、賁門癌,不用受制于人,爭取第一搶救時間,當然也是對醫療事故預防的強力保障,要是我沒考上研,我也樂意繼續干下去的。」
「嗯,說得好,我要把你作為我的努力目標,每天三炷香,不斷學習,天天向上!」
「哈哈,馬亮你知道自己最大的本事是啥麼?就是你學習的滲透能力和兼容性,我敢保證盡管很多人比你厲害,但是和你接觸了幾次之後,他們的本事統統會被你偷走。」
「哈哈,別說的這麼難听嘛,竊術不算偷術,很快你就是我的上級醫生了,多多指教。」
「少嫖我!干杯!」
兩瓶很快就見底了,好事成雙,于是又上了兩瓶。
這樣才有些喝酒的感覺,藥酒的滋味雖然濃烈,卻也抵不過這如火如荼的氣氛。
「馬亮,其實你也不用換科室,肝膽科就不錯,挑戰性強,技術含量高,更新發展迅猛,乃是普外諸科中的最高峰,是男人就該干這個!肝髒腫瘤的微創治療和膽胰管的十二指腸鏡診治絕對會是個熱門,你好好琢磨,肯定能做出成就來的!」
「那你覺得肝移植呢?」我問。
「移植近幾年雖然很紅火,但我個人認為好景不長,最近國家出台了盡量控制每年死刑犯執行的條例,並把死刑核準權收歸最高法院統一行使,而取消死刑是人類文明進步的要求,死刑在我國最終也肯定會被取消,這就意味著取尸肝這條路行不通,隨著肝移植的迅速發展,供肝匱乏的問題只好求助于**肝移植,但**肝移植的難度極大,隨著供肝體積需求增大風險也明顯增加,而且牽涉到社會倫理,認知,經濟等多方面因素,衛生部肯定會根據國際慣例制定移植管理標準,成立規範的移植中心,合理利用資源,那麼現在遍地放衛星的現象必須要被杜絕,各大移植醫院技術審核勢在必行,分久必合的時代要來了。」龍翔雲想了想說。
「所以像我們這樣醫院的移植資格必將被取締?」我心中一驚,這實在是我所預想不到的,因為前兩天我們還做了三個,而且等著排隊的肝癌肝硬化病人已經足以住滿一個病區了。
「這是必然的,關系到民生大計,國家定會不余遺力將之強制納入正規管理,現在社會上屢屢出現黑心醫生偷肝取腎的報道,這種滅絕人性的做法人神共憤,不治理,難以服眾,惟有統一標準,並以質控中心、倫理委員會等部門的實時監督,才能讓移植這個醫學進步得到良性發展。」
荒涼的野外,高粱地,蒙面大漢的突然襲擊,不劫財也不劫色。
只不過想割掉你的一個腎髒,或者半葉肝髒,隱姓埋名的醫生如同古代的殺手,事畢收金,揚長而去。
疼痛將你催醒,然後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動彈不了,樹上掛著一個鹽水瓶維持著你的奄奄生命,另有一個求救告示︰「請撥120」。
這樣的故事還發生在聲色犬馬的沿海城市的某個小賓館,以獵艷的圈套將你冰鎮在浴缸之中。
這絕對不是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在巧合的電視劇。
而是令人發指的真實凶案。
這不單是偷盜,也不是搶劫,而是**果地掠奪生命,毀滅人性!
人心壞到極處,比萬物都詭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