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瘦醫生Ⅱ(一)
「別問我是誰,
請和我面對,
看看我的眼角流下的淚;
我和你並沒有不同,
但我的心更容易破碎……」
在夢中,我的耳畔忽然不停地播放著這首老歌,這首在我們初中時非常流行的歌曲,迷迷糊糊似乎已經沉睡,腦子卻十分清晰,眼前老是出現一個高挑的白衣女子,面目不清,體態很美,我們倆不斷做功,以至于大汗淋灕,筋疲力盡。
醒來惴惴,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夢,除了是個生理現象,我應該不會對陌生的女性產生幻想。
莫非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一個人?
在同一個夜空下做著同樣的夢,那麼此時此刻她又會作何感想?
愛人的心應該沒有罪,不知道她在夜里是否一再流淚,每天抱著寂寞入睡,生活過得確實沒有滋味,這種感覺我能體會,幸好已經是過去時了。
當然床上還是我一個人,不同的只是我的心態。
昨晚我在醫院更衣室過夜,噓——千萬不要告訴別人,身為醫院為數不多的公眾形象人物之一,躺在這種地方是有**份的,會引起史無前例的轟動,就像有人發現某某明星在地攤上吃餛飩一樣。
所以我在拂曉時分偷偷模模溜回寢室,假裝從老巢出來,一如既往地上班。
只是里面還有……沒有只是了,因為我看到門上貼著一張紙條。
「謝謝你,馬亮,昨晚我在這里睡得很好,你那個地方,真暖和。」
這明顯是個女人寫的字,小小巧巧,卻清清楚楚,相信每個路過的人都可以一目了然。
這是林靜的字。
我大驚失色,差不多是被當頭一棍,短暫性意識缺失,趕緊以惡狼撲食之勢上前瘋狂地將它撕下!
但是已經晚了,隔壁寢室女生結群出來,看見我都掩嘴而笑,貼著牆角飛快地游走。
我開始覺得頭皮發麻,嘴巴發苦,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耳朵嗡嗡響,听覺卻變得異常靈敏。
「原來他竟然是這樣的人?看不出啊,呵呵。」
「哎,平時一本正經,看都不看我們一眼,卻帶回女人過夜。」
「做了也就算了,還貼出告示,真是強人啊!」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你那個地方’,羞死人了。」
「小聲點,小聲點……」
我猛地一回頭,她們如鳥獸散。
「林靜!我與你不共戴天!」我猛地一腳踢開房門,當然是在打開鑰匙之後。
門一開,我驚呆了。
里面竟然真的被整理得井井有條,各就各位,美觀大方,卻又完全符合我們三個原住民各自的生理特點,酒盞澄亮,機箱煥然,煙缸清爽,連掃帚都畢恭畢敬地向我微笑迎賓,更不用說整齊的被子,筆挺的窗簾。
設計安排自然是沒話說,卻不像是自己的家。
我愣了許久,不禁放聲大笑。
「哈哈,好林靜,不枉我們相識一場,不枉我叫你一聲兄弟,不管你玩什麼花招,我都奉陪到底!我若是為了手中這張紙條生你的氣,豈不是正中了你的奸計?」
輕輕一揚手,它變化作一團垃圾出現了在它該出現的地方——牆角。
于是寢室又變成了我們自己的領地,原汁原味的地盤。
相信在兩天之後,這里便可以恢復亂而有序,雜而有章的局面,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
我大搖大擺地走向醫院,在路上才發現自己忘了刷牙洗臉。
毛羽大老遠地就朝我招手。
「兄弟!听說你昨晚很猛,一皇二後?」他屁顛屁顛跑來,不懷好意地看著我說。
「是啊,很普通啊,有意見麼?」靠,傳到他耳朵,都成了什麼版本了,我看了他一眼,橫眉冷對。
就算我做了又怎麼樣,唉,女人的口,真是享譽全球啊,恰好也符合了大部分人的獵奇心理。
「感覺如何啊?」他搓搓手,不斷地眨眼,整一副窺婬癖的德性。
還不斷朝我後面怪笑,恨不得天下大亂才過癮。
我怕什麼,坦然受之,身正不怕影斜,凜然正氣,流言不攻自破。
「很爽啊。」我就故意配合著說,順坡推驢,偏不讓他的陰謀得逞。
「真的麼,不會吧,有種你再大點聲。」他卻還嫌不夠激烈,不斷地挑逗我,真是變態。
「我說很爽啊,你有沒有听清楚!」我提高分貝,大聲叫喊,回聲在走廊上不斷反響。
他朝我豎起拇指,又朝我身後指指。
我意識到有點不妙,趕緊回頭,差一點背過氣去。
可可。
竟然不知不覺地已經站在我背後了,都怪我氣急沖頭,喪失了最基本的知覺能力。
「什麼很爽啊?」可可笑看著我問。
「這……」我紅著臉,不知道怎麼回答,狠狠地瞪了毛羽一眼。
你這師兄怎麼當的,玩笑開這麼大,叫我咋收場。
誰知他若無其事地說︰
「昨晚馬亮睡在更衣室的板凳上,跟小龍女一樣練了一宿的功,他自我解嘲說喝西北風很爽,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很風趣,很樂觀,善于化劣勢為優勢,所以,哈哈。」
「哈哈……」我只好陪著他笑,還假裝打了兩個噴嚏。
「這麼冷的天,你干嘛睡那里啊?真是的。」可可責備我。
「沒事,這是瑪麗姐給我下達的新階段魔鬼式訓練,特種兵專用,可以有突飛猛進日增斗力的功效!」
「都感冒了還逞能。」可可不服。
「你怎麼知道的!」我立刻把矛頭轉向質問毛羽,目光透出殺氣。
「你忘了我昨天夜班麼?我不小心看到的。」他打了個寒噤,顫乎乎地說。
我又用目光寬恕了他。
「馬亮,可可,晚上賞個臉來喝杯薄酒好麼?」他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們,當然看著可可的時間比較多一點。
顯然他知道可可的心比我要軟一點,長得也比我好看一點。
一點的意思,只要可可的頭一點,恐怕他就要開心地暈過去了。
「怎麼了,毛師兄。」可可輕聲地問。
「因為……我我我,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是激動還是難過,他差不多眼圈都紅了,兩只手緊緊地攥著上衣。
「嗯,馬亮,我們送送毛師兄吧,要一年看不到呢。」可可拉了拉我的手說。
「是啊馬亮,陸老師,屠老師,端木聰他們都會來的呢。」毛羽看著我,期望著我的答應。
「不去。」我斬釘截鐵地說。
「為什麼?」毛羽和可可一起問,可可奇怪,而毛羽則是睜大著絕望的眼,幾乎要哭出來了。
「在下平生喝酒無數,但從來不喝離別酒。」說完我拉著可可的手,快步朝護士站前台走去。
我並沒有說謊。
「怨憎會,愛別離,相見歡,恨無常」。眾多酒中,我獨不喜歡離別酒,但有相聚就有離別,想開心就要舍得傷心,既然無可奈何,何妨從容面對,既然不能後退,何妨一笑舉杯,醉過方知酒濃,離別時刻,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有多重。
只是心很痛。
「干嘛走這麼快?」可可嘟著嘴埋怨我說,似乎還在為毛羽打報不平。
「我可不想真的听見毛羽的哭聲。」
「那你為什麼還這麼心硬,不去送送他?」
「我當然會去的了,只不過剛才他捉弄我,我回敬他一下,這也算符合游戲規則啊。」
「這樣子啊,我看他真的是很難過的。」她說著,又回頭看了一眼,毛羽還在那里失神。
「到時候我們再殺個回馬槍,突然闖入,給他個驚喜,豈不是更妙!」
「你真壞!」可可笑著說。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我可沒有說要愛你。」
「沒關系,有些話是要放在心里面的,說出來就要氧化變性失真了。」
「呵呵,怎麼說你都有理。」
「因為我本來就是個很講道理的人,現在你要老實告訴我,大清早你來干嘛?想我可以打個電話麼,何必勞駕親征呢?」我用手指纏繞著她的手指問。
「才不呢,昨天事情太多,忘了告訴你,我姐姐已經沒什麼事了,我爸爸讓我結賬辦出院手續,順便,讓你中午去我家一趟。」說到這里,她又不自覺地低下頭來。
「去干什麼?」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
「我怎麼知道,你去問他啊。」她把頭一橫,跟我剛才一樣的拽相。
「好的,遵命,那我們去辦手續去吧。」我投降總行了吧。
于是我們開開心心地拿著病歷準備去辦公室書寫相關程序。
狹小的過道,只容一個人側身而過,因為這是捷徑,醫護人員專用。
我們快樂地穿梭,像兩條自由自在的小魚兒。
迎面忽然走過來一個人,堵住了去路。
在這個初冬的清晨,面對此景此人,我再一次地表現出大驚失色的本能,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洞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