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心大野狼 第四章

作者 ︰ 黑潔明

尼克是紅眼的醫生?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但他真的是,鳳力剛讓她和曾劍南通了視訊電話。

當她和那位天才外科醫生通電話時,身旁的男人掀開被子下了床,在那一秒,她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他沒有穿衣服,不只是上衣,他也沒穿褲子,或內褲,他全身光溜溜的,露出挺翹結實的褐色臀部,和強壯的背肌。

身為一名醫生,她當然看過許多人體,但她可不曾和那些人睡在一起。

老天,她壓根不知道這男人剛剛從頭到尾沒有穿衣服,她知道他果著胸膛,但她以為他下半身有穿;她要是知道他根本是全果的,絕對無法好好待在床上。

「嘿?哈?Rain,妳還好嗎?」

手機里傳來叫喚,她猛然回神,那個家伙聞聲也回過身來。

噢,老天。

她飛快拉回視線,目不斜視的盯著手上小小的屏幕。

「咳嗯,我還好,只是……我想我有點累……」她找著借口,一邊希望自己的臉沒有透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

「那事情就先這樣。」曾劍南露出微笑,「放心,沒事的,我知道我們家那只孔雀看起來很讓人沒安全感,但他在保護委托人的安全時,從來不曾失手過,他會用生命保護妳,這一點妳可以百分之百相信他。」

「嗯,我相信。」奇怪的是,話出口,她才發現自己是真的相信,她不是在說客氣話,她相信那個男人會用生命保護她,即便他月兌光了衣服,赤身的鑽進她的被窩,她依然相信這一點。

她將心神拉回正事上,道︰「我會把手術相關資料傳過去,你先看一下,若你有任何問題,我們可以再討論。」

「OK。」

曾劍南按掉了通話鍵,她緊握著那小小的手機,看著那已經沒有畫面的屏幕,仍然沒有什麼真實感。

太好了,為了贏取她的信任,獲得她擁有的情報,這些人願意照她的方式去走,這幾乎算是最好的狀況,現在她只需要等待一切就定位,小心的控制好一切。

事情似乎開始往好的方向走去,她真的希望這好運氣能延續下去……

她想要再次確認一切,卻只覺得頭暈,腦袋幾乎無法確實運轉。

「嘿,妳有多久沒吃東西了?」

這個問題,讓她抬起頭來,然後才想起他沒穿衣服,但已經來不及了,她再次看見那個男人,幸好就在剛剛那幾分鐘,他已經套上了褲子。一瞬間,松了口氣,又有些……天啊,她覺得遺憾嗎?她瘋了不成?

「哈,妳有听見嗎?」他走到她面前,叉開雙腳。

她眨了眨眼楮,有些茫然,「什麼?」

「妳有多久沒吃束西了?」他挑眉。

「我……」瞧著他英俊的臉龐,她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老實承認︰「昨天吧……大概……」事實上,她昨天也沒吃什麼,這陣子她都沒胃口。

他翻了個白眼,轉身將桌上的袋子拿過來,翻找出面包和火腿、水果,還有巧克力棒,一個個堆到她腿上。

「喏,把這些東西吃了。」

她呆滯的看著那些高熱量食物,忍不住眨了眨眼,它們還在腿上。

「快吃,妳血糖太低,手都抖得像老太婆了。」

聞言她一愣,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她握緊拳頭,試圖止住顫抖,但虛弱與疲倦卻仍佔據身體。

在這之前,因為緊張,腎上腺素始終佔據著她的身體,但和他把話說清楚之後,她整個人驀然一松,所有的不適都開始緩緩浮現。

「我去幫妳弄壺熱水泡茶。」他獨斷獨行的說著,轉身走了出去,留她一個人在房間里,她傻眼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懷疑他怎麼敢再次留她一個人獨處,他不怕她又跑掉嗎?

話說回來,她現在也已經沒有逃跑的理由。

她沒有胃口,但她的身體需要熱量。

抖著手,她拿起雜糧面包,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面包的香味在嘴里擴散開來,雖然它嘗起來是冷的,卻有溫暖的味道。

他很快就回來了,不只帶了熱水,還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濃湯。

「這是牛肉湯,瑪莉蓮分我們的。」他把湯在床頭櫃放下,坐在椅子上,拿著把刀子,利落的替她削隻果。

「瑪莉蓮?」她疑惑的問。

他咧嘴一笑,「民宿的老板娘,她習慣在爐子上隨時熱著一鍋湯。」

這男人瞬間就和人家混熟了嗎?竟然直呼對方的名字?而且現在不是已經三更半夜了,他是去敲老板娘房門嗎?

她瞧著他,一秒鐘後,決定對這男人來說,半夜一點去敲人家門,確實不是不可能的事,而對女人來說,要抗拒這樣一個年輕強壯,又滿嘴花言巧語的男人,實在非常困難;更別提,他還沒穿上衣,著有六塊肌的月復部和結實的胸膛……

她強迫自己把視線從他誘人的身體拉回來,讓自己專注在手中的食物上,而不是他古銅色的皮膚,或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柔軟的毛發。

再咬一口面包,她重復著咀嚼的動作,這次卻在面包香中,聞到他身上的味道,然後注意到他坐得有些太靠近。

「妳中文為什麼那麼好?」他看見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回答。

「我是混血兒,有四分之一的華人血統。」

「妳看起來不像東方人。」他噙著笑道。

「是哪種人,很重要嗎?」她有些戒慎的看著他。

「不重要。」他輕笑一聲,「我只是在和妳閑聊,妳不需要那麼緊張,我從來就不是妳的敵人,記得嗎?」

她才沒有……好吧,她是有些緊張。

他沒有惡意,她確實知道,舌忝了舌忝唇,她開口道︰「抱歉,以前我遇過一些歧視黃種人的白種人,但也遇過歧視白種人的黃種人,我不喜歡被迫選邊站。」

「我也不喜歡。」他笑看著她,說︰「妳放心,紅眼里只有性別歧視,沒有種族歧視,而妳剛好站在優勢的那一邊。」

她眨了眨眼,瞪著他看。

他瞧著她,忽然發現她似乎把他的話當真了,不禁好笑又無奈的指出︰「妳知道,那是個玩笑,我們並不是真的有性別歧視。」

一瞬間,有些尷尬。

「噢。」她輕輕應了一聲,收回了視線,停頓了兩秒,才緩聲不好意思的承認︰「抱歉,我向來不擅長和人相處,我沒有什麼機會與時間,修好人際關系這門學分。」

她垂下了眼簾,蒼白的小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傷。

胸口,隱隱抽緊。

這個女人不擅長的,恐怕不只是和人相處這件事,他懷疑她甚至連怎麼去笑都忘了,認識她到現在,他還沒見她真心笑過,甚至在看見阿南被惡整的照片,她都不曾牽動嘴角。

天才嗎?他所知道的天才,大多數都是拿其它東西去交換的,時間、心血,或是絕對無法重來一次的童年與青春。

忽然間,他很想知道她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嘿,妳知道人際關系要從什麼地方開始嗎?」

她愣了一下,抬起雙眸,問︰「什麼地方?」

「交朋友。」他看著她,笑著將手中的隻果切下一片,以刀子遞給她,再一次的和她自我介紹,說︰「妳好,我是鳳力剛,妳可以叫我力剛,妳有中文名嗎?」

這個男人,想和她交朋友?

她有些怔怔,只能瞧著他幾乎遞到她嘴邊的那片隻果,她將視線往上移,看見男人臉上掛著真心的微笑。

朋友?

一瞬間,心頭微微輕顫。

「雨……」她張開嘴,听見自己說︰「我叫夏雨。」

***

朋友。

她從來不曾有過朋友。

她嚴厲的母親是個科學家,用精英教育栽培她,母親在物質上給她最好的一切,卻也要求她盡百分之兩百的力去達成她所要求的一切。

她把所有的時問都花在念書、考試、做實驗,她根本沒有多余的空去和人交、聊天,更別提交朋友了。

因此,很可悲的,在這之前,她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

但是直到他提起,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很想要一個朋友。

當他把她喝完的湯碗,,拿到樓下還給瑪莉蓮時,她下了床走進浴室刷牙漱口,一開始她沒發現有什麼不對,但牙刷到一半,她越來越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等到她刷完了牙,漱完了口,洗完了臉,她還是忍不住站在原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她臉上的淤青增加了,這很正常,她記得那個差點掐死她的男人。

仰起頭,她就著鏡子和浴室的燈光,查看頸項,上頭有些淤痕,方才吃東西時她仍然覺得吞咽有些不適,看來這會讓她痛上幾天。

她應該要慶幸自己還活著。

吐出口氣,她將牙刷和杯子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後轉身,跟著抽了口氣,飛快再轉回來。

該死,她發現哪里不對了。

鏡子里的女人,穿著一件尺寸不合的T恤。

她迅速低頭,將T恤拉開一點,看著上面的圖案,一瞬間,有些暈眩。

老天,這不是她買的新衣服,這是他的T恤。

她飛快拉起寬大的T恤,查看其下的衣褲,然後松了口氣。

OK,她的內褲還在。

真是的,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這麼遲鈍,她大概慢了一百拍,才發現她被人換了衣服。

「妳在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她匆匆抬頭轉身。

她的新朋友正站在門邊,好奇的瞧著她。

「怎麼了?」力剛問。

「我為什麼穿著你的T恤?」她迅速松開T恤,讓它遮住自己的內褲,她很想保持鎮定,卻難掩驚慌,尤其是她突然清楚意識到,在這件T恤之下,雖然內褲還在,但卻已經不見了。

「當然是因為,妳穿的衣服被那些壞蛋扯壞了,浴室里的那些又還沒干,我總不能讓妳那樣看醫生,那樣他們會要求我們報警處理,既然我們倆都不想驚動警察,所以我只好犧牲我的T恤啦。」他好笑的說。

那也沒必要連都月兌啦?!等一下——

「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她吃驚的瞪著他,不敢相信的問。

「瑪莉蓮以為我是妳老公啊。」力剛噙著笑,試圖裝無辜卻裝不出來,因為他雖然沒有很享受那個過程,畢竟當時她還在昏迷中,但說他沒偷看那就很假了,再怎麼說他是個男人啊。

夏雨看著他賊兮兮的笑臉,只覺一陣熱氣上涌,莫名羞窘。

OK,這其實也沒什麼,他是不得已的,她也不是沒被人看過,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她不需要只是因為被男人看到身體,就感到驚慌。

至少他沒有和她說謊。

她扶著額頭,真希望自己臉沒有紅起來,但熱氣是那麼明顯,她知道她的臉一定已經紅了。

那讓她尷尬不已,想繞過他回到房間里,但他太大一只,整個人檔住了門。

她遲疑著是不是要請他讓開,但他卻已經走上前來,朝她伸出了手,輕觸她的下巴。

「怎麼,妳的頭還會痛嗎?」

他的觸踫,讓她嚇了一跳,瞬間很想跳開,但那太沒禮貌了,然後下一瞬,他指尖輕輕使力,迫使她抬起頭來。

「妳會想吐嗎?」他問。

他沒在看她,不對,他是在看她,但他是在查看她額角的擦傷,他抬起另一只手,撥開她額角的發。

老天,她感覺整張臉都火辣辣的燙。

「不……不會;…我沒事……」

這男人靠得那麼近,她可以看見他臉上滲冒出來的胡碴。

她想往後縮,但他凝視著她的擦傷,烏黑的瞳眸里有種神情,讓她莫名屏息,身不由己的任他檢查她臉上的淤痕和擦傷。

「妳應該小心點。」他說著自己笑了起來,搖著頭說︰「不對,我說錯了,妳夠小心了,下次我會跑快一點。」

他跑夠快了。

她到現在還清楚記得他如何沖上前來拯救她,依然彷佛還能感覺得到他激烈的心跳,和熱燙的汗水。

心頭,莫名悸動。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里?」

這次她並沒有帶披肩,「我身上有其它追蹤器嗎?」

她的聲音听起來好沙啞,但她無法控制,就像她也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的好奇心,和開始加速的心跳,還有不斷升溫發熱泛紅的臉。

「沒有。」他揚起嘴角。「但我有別的法寶。」

她感覺到,他在她下巴的手指,輕輕往下滑,緩緩撫過她的頸項,留下一道灼熱的痕跡,讓她喉嚨緊縮,為之心悸。

「我希望……」她努力穩著氣息,故作輕松的道︰「你沒有在我身上,裝了其它的東西。」

「我沒有。」他熱燙的指月復,停在她頸上的淤痕,但他的視線,往上移動,對上了她的眼。

「會痛嗎?」

「不……」

她真的應該要退開了,她的心髒跳得太快,而且這男人顯然非常清楚她的心跳有多快,他正模著她狂奔的脈搏。

明知如此,她卻還是恍若被野獸盯住的獵物,完全沒有辦法動彈,他的體熱輻射而來包圍著自己,她感覺到挺立了起來,抵著他借她穿的T恤,身體無法遏止的輕輕戰栗著。

他的黑瞳變暗,像一汪深潭。

他微微低下了頭,那輕微的動作幾不可見,在那短短一剎,她意識到這個男人想吻她,那驚醒了她,就在他的唇快踫到她的那一瞬,她猛然回神,退了一步。

她輕喘著,看見訝異浮現他的眼底。

「我很好,只是累了。」她撫著自己方才被他撫模的喉嚨,垂下眼簾,閃避他的視線,沙啞的道︰「我想只要再多休息一下,就會更好。」

他挑起左眉,然後緩緩勾起了嘴角。

她原以為他會沒禮貌的指出她的心跳太快,挑明她對他的,過去少少的幾次經驗,讓她知道男人不喜歡到手的鴨子飛了,他們會惱羞成怒,多數都變得很沒風度。

如果事情變成那樣,一定會很難看,幸好他沒有。

他只是將懸在半空中的手,模到了他的後腦,一邊抓著腦袋,一邊噙著笑側過身,讓她過。

她快步走回床上,重新躺下,可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她就發現他也跟著走回床邊,來到床的另一邊。他要做什麼?該不會想回床上吧?

她驚慌失措的張開嘴,卻發現自己沒有理由趕他走,這個房間只有一張床,也沒有沙發可以讓他睡,而他若要保護她的安全,就得待在她身邊,趕他出去睡太夸張了,恐怕他也不會允許——

她的思緒還沒跑完,驀然一斷,因為那個男人竟然背對著她,豪爽的月兌掉了牛仔褲,露出了他結實挺翹的。

她瞪大了眼,倒抽了口氣。

他沒有穿內褲,但那真的不是重點,此時此刻,他的才是重點。

方才那一眼,她就已經注意到他身上沒有什麼贅肉,也非常迅速的發現他臀部到大腿的色澤都是古銅色的,沒有太大的色差。

然後,她在瞬間領悟到他一定經常身體,才會造成這種結果,那代表他一定很習慣,甚至是果睡。

但,那不表示,她就得接受他光著,和她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

「咳嗯……」她清了清喉嚨,那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他在瞬間轉過身來。

老天——

她杏眼圓睜,一口氣梗在喉頭,有大概一秒鐘的時間,完全無法反應,跟著才飛快把視線移到他臉上,鎮定且快速的道;「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睡,可不可以麻煩你把褲子穿上。」

「我習慣果睡。」他挑眉,「我喜歡自由,不喜歡被束縛的感覺。」

「看得出來。」雖然這麼說,但她僵硬且目不斜視的看著他的俊臉,「不過還是麻煩你。」

「果睡比較舒服,也比較自然健康。」他雙手抱胸,看著她泛紅但僵硬的小臉堅持,甚至微笑開口建議︰「真的,妳也可以試試看。」

「不用了,我喜歡穿著衣服睡覺。」她飛快拒絕他的建議,並且給予建言︰「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隨時可能會被找到,若是有人在你睡到一半時沖進來襲擊,你卻赤身的光著,無論要反擊或逃跑都很不方便?」

「啊,妳真是個小擔心。」他輕笑出聲,道︰「不過我得承認,以前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但事實上我的經驗是,在打斗時沒有穿衣服反而比較不容易讓人逮著,因為沒有衣服可以讓人抓握,要閃避拳頭也比較容易。」

「如果對方帶著槍呢?」她著惱的問。

他眼也不眨的笑著回答︰「那我穿不穿衣服也沒差了,不是嗎?」

她啞口,一陣無言。

他掀起被子,坐上了床,然後把被子蓋回身上,放松的往後靠躺在枕頭上,當床墊往他那里陷下去時,她神經一抽,有種想溜下床逃跑的沖動。

「妳用不著那麼緊張,我只是要睡覺而已。」說著,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還不忘笑著消遣她道︰「話說回來,我還以為身為一名醫生,妳早應該看習慣男人光了呢。」

「通常當我看到光的時候,那個人都已經被施打了麻醉。」她瞪著那個泰然自若在身邊喬著舒服位置的男人,雖然他的重點部位已經被蓋住了,但她卻無法不去在意,這張床雖然還滿大的,但沒有到那麼大,他只要稍微翻身,就會踫到她。

天啊,或許她應該也幫他打一針。

這念頭讓她忍不住看向被拿到椅子上放好的包包。

「妳要是想替我打針,會讓我誤以為妳想玩醫生和病人的游戲。」

他曖昧調侃的語氣,讓她飛快拉回視線,只見他將兩只手交叉墊在後腦勺,臉上有著壞壞的微笑。

「妳想嗎?」他問。

她無法置信的瞪著他,「你瘋了嗎?」

他看著天花板認真的思考了兩秒,然後聳了聳肩,笑看著她說︰「欸,應該沒有,我確定我沒有。」

他是認真的。

她不敢相信這男人是認真的,認真的想和她玩醫生和病人的性游戲,她差點掀開被子跳下床,但他自己說完那句就咯咯笑了起來,笑得樂不可支的,她遲疑了一下,戒慎的開口問︰「那是個玩笑嗎?」

他瞅著她,知道自己要是否認,她一定會拔足狂奔,所以他噙著笑,瞧著她回答。

「是的,那是個玩笑。」他看得出來,那多少安了她的心,至少有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他不應該再玩她了,但他真的忍不住,這女人好好玩,所以他在床上翻身側躺支著自己的俊臉,開心的拍了拍她的枕頭,道︰「來吧,寶貝,讓我們好好睡上一覺。」

這也是個玩笑?

瞅著他臉上大大的笑容,她確定這是他另一個把無聊當有趣的玩笑,她雙手抱胸,秀眉微擰,用她所知最冰冷的表情瞪著他。

「這一點也不好笑。」

「太可惜了,妳真的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呢,我還以為妳會覺得很好玩,認識我的女人都覺得我很好玩。」

她忍不住輕哼一聲,「為什麼?因為你喜歡穿著國王的新衣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他無恥又自大的朝她眨了眨眼,說︰「但另一部分,當然是因為我很好用啊。」

好用?什麼意思?

她呆了一下,過了三秒才終于听懂,小臉驀然又紅,啊你能不能不要滿腦子都是……那種事情?」

「如果妳乖乖躺下來睡覺,而不是一直坐在這里和我爭論我有沒有穿褲子,我就不會滿腦子都是那種事情了,大概不會,應該不會,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部分不會,畢竟我是男人,不太可能完全不想,但我可以試著慢慢不想,其實整天追著妳的跑,我也是會累的……」

她傻眼的看著他叨叨絮絮、喋喋不休的念個沒完,然後清楚意識到一件事。

看來,他是不可能起床穿褲子了。

「雖然身強體健,還有著青春的,但我也不是鐵打的金剛,如果可以好好睡上一覺,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古人說得好,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再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們應該要好好珍惜這種機緣,難得有機會睡在一起,我們應該要互相體諒對方的睡眠喜好……」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多理他,只是伸手把這無聊男人的大手從她的枕頭上撥開,然後躺下來背對著他,閉眼睡覺。

「寶貝,妳要放過我,好好睡覺了嗎?我以為妳很介意我有沒有穿褲子,希望妳不會因為擔心我結實的小可能會著涼而睡不好。」

「鳳先生。」她頭痛的開口。

「力剛。」他語帶笑音的重申。

她停頓了一秒,妥協開口︰「力剛。」

「嗯?什麼事?」

「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她好聲好氣的說。

「當然。」他瞧著她的背影,隨口答應,然後馬上又說︰「但穿褲子除外,穿上褲子,我真的很難放松睡覺。」

她吸了口氣,咬住了牙關,感覺太陽穴在抽痛。

「親愛的,妳不是有事要麻煩我?」他心情愉快的追問。

她忍著火氣,道︰「是的,我有事要麻煩你,那和你的褲子和可能會著涼的大無關,你大可放心。」

「什麼事?」他好奇的問。

「請你安靜一下。」

「只要一下?」他挑眉,故意再問。

她一陣無言,再吸口氣,道︰「到早上,請你閉上你的嘴,安靜到早上,OK?」

他惱人的輕笑傳來,但終于開口承諾了她。

「OK。」然後,再無聲息。

天啊,她真愛這種安靜無聲的感覺。

閉著眼松了口氣,夏雨將枕頭拉得更貼著肩頸,把被子塞到腋下,準備好好休息。

但,美好的寂靜只維持了三秒鐘。

「寶貝?」

噢,天啊!拜托誰來讓給他閉嘴!

她腦怒的翻身,火冒三丈的瞪著他,低咆︰「現在又怎麼了?」

「我只是想請妳把床頭燈關起來。」他眨著烏黑的大眼,一臉無辜的說︰「開關在妳那里。」

她僵住,雙眸輕眨兩下。

「它就在妳旁邊的牆上,妳轉過去就能看到。」他伸出食指,當她是三歲小孩似的指導她,「麻煩妳伸出妳可愛女敕白的縴縴玉指,把它按掉,然後我就會保持安靜,乖乖睡我的大頭覺。」

她轉過身,啪地一聲,伸手按掉了開關。

室內瞬間一片漆黑,她發誓如果他敢再說一個字,她就要伸手掐死他。

尷尬又憤怒的躺回枕頭上,她雙手交抱在身前,等著他再說話,但他識相的沒有再開口。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的走著。

她在黑暗中等待著、準備著、警戒著,以防萬一,可他保持著安靜,只有規律而深沉的呼吸悄然響起。

不覺中,她的理智松掉了一些,又一些,再一些。

溫暖的黑暗,包圍著她。

她試圖保持清醒,但疲倦佔據了她身體的每個細胞。

驀地,黑暗中有些動靜傳來,她感覺有人在踫她的腳,她以為是身旁那個無賴,但很快就發現不是,模她腳的手,好小好小,又濕且冷,她驚恐的睜開眼,看見那個小小的孩子攀著她的腳,先是一個,然後又一個,大大的眼楮里,流著鮮紅的血。

他們沒有哭泣,只是看著她,用扭曲的臉孔無聲掉淚,那些小小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從四面八方而來,用殘缺的四肢,爬上了床,攀著她的腳,抓著她的手,爬到了她的胸口,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們的重量。

不要……走開……她驚恐的喘著氣,掙扎著伸出雙手,想將他們推開,但那些孩子不斷出現,他們柔軟的皮膚與肌肉有如熟爛的瓜果,盡管她很小心,他們仍在她施力時遭到傷害,她的手指輕而易舉就陷入其中,暖熱的血噴濺而出,染紅了她的身體與臉,他們的頭和手是如此脆弱,她輕輕一推他們就會斷頭斷手,卻還是不肯放棄的攀著她。

她不想傷害他們,真的不想,他們根本無力抵抗她。

淚水無法克制的奪眶,浸濕臉龐。

這不是真的。

她知道這是夢,這只是她的罪惡感讓她做的惡夢,她試圖想要醒來,想大喊出聲,想月兌離這虛假的幻覺,她可以醒過來,只要她醒來,他們就會消失,但她費盡了力氣,卻無法完全清醒。

這是夢是夢是夢是夢是夢——

她只要把他們推開就好,她不需要理會他們就好,可他們的五官開始融化,她感覺全身上下都浸在溫熱的血液與柔軟的肉塊之中……

她無法再動手,只能逃避的捂住淚濕的雙眼,她感到自己開始往下沉,往那血與肉的地獄之池下沉。

驀地,一只大手憑空出現,握住了她的腰,一把將她從血池里撈了出來。

「嘿,寶貝,別怕,沒事、沒事——」

男人拍撫著她的背,熟悉的氣味迎面而來,驅散了血腥的味道,她感覺他將她攬進了懷中,親吻她的額際,當她尚在瑟瑟顫抖抽搐時,听見他開口在耳邊低語。

「沒事的,小擔心,只是我而已,妳不需要害怕。」

她仍在喘息,再次試圖睜眼,但她睜不開,醒不過來,她感覺得到他,但眼皮像是被人用線縫住了,疲倦如蛛網般緊緊包裹著她,讓她無法掙月兌,只感到驚恐。

可是,那男人揉著她的背心,將她拉得更近,近到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與心跳,還有熱燙光滑的皮膚,和穩定的呼吸。

他的身體堅韌結實,心髒強而有力,不像那些脆弱的孩子。

「別哭了,唉,我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了。」他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

這個男人似笑非笑的咕噥著,但語氣里卻又有些像是心疼的情緒,讓她心頭一顫。

「寶貝,乖,放松點,不要連睡覺都繃緊了神經,妳不需要一直這麼堅強。」他溫柔地按摩她僵硬的頭皮和後頸,誘哄著說︰「沒事的,放松、放松……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的……」

他的語音低啞但沉穩,幾乎讓她相信了他的話。

她很想相信他,真的。

她迫切的需要有人對她這樣保證,但過去數年,她早已不曾有人可以依靠,甚或這樣安慰她,她怎樣也沒想到,竟然會在一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嘴里听到。

一瞬間,熱氣又再次上涌,然後奪眶。

「真要命……」

男人的聲音喃喃嘀咕抱怨著,然後下一秒,她感覺到他低頭吻去了她的淚。

她怔住,幾乎屏住了呼吸。

那個吻,很溫柔,不帶任何。

「噓,別哭了︰…」他悄聲說著,她以為他會做出更多踰矩的行為,但他沒有,那個男人沒有再更進一步,或者對她亂來,他只是抱著她,緩緩揉撫著她的背與頸,一次又一次的悄聲安慰她。

他的身體包圍著她,體溫溫暖著她,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迥響著,溫柔的大手來回撫模。

暗夜中,她不自覺在他懷里放松了下來。

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就這樣安了心,失去了意識,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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