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戶人家 十六日

作者 ︰ 楚秋

江氏看完信也無語了,多少有點能理解沈君郁悶的原因。原本沈君請衛家兄弟過來,心存嫁妹妹的意思,沈嫻又幾次言明對衛連舟沒意思,沈君本來就把希望放到衛策身上了,打虎英雄,文武雙全,樣貌也好,沈嫻肯定能中意。

結果衛策本人來了,沈嫻滿不滿意先不說,至少沈君不滿意了。路遇猛虎傷人,出手打死老虎,這是義舉。現在衛策是當街殺人,就是殺海盜,那也是殺人,照樣人命官司纏身。從衛連舟的信上,江氏都能讀出衛連舟的無奈。

世界上有種人,旁人說起來都覺得他很好,各種厲害能干。他為人也很好人,對朋友講義氣,總之看著各種好。當朋友真心覺得多好啊的人,但要是不幸當了他的家人,那真是上輩子作了孽,各種糾心吐血,眼前現成在吐血的就是衛連舟。

沈君肯定不會讓沈嫻也去吐血,豪邁瀟灑當然好,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好好過日子的基礎上。這才一切的根本,像衛策現在這樣,誰當他老婆誰倒八輩血霉。

當然中二時期的叛逆也許只是少年人生中的一個時期,再過幾年年齡大了,成家立業,有了妻兒還能改過來。衛策本事能耐都有,而且重義氣的人多半對老婆也不錯。問題是這要賭的,萬一衛策中二一輩子,豈不是坑死沈嫻了。

沈君就這麼一個妹妹,又事關她終身大事,拿去賭一把,沈君實在不想賭。他是對衛家兄弟青眼有佳,並不表示世界上只有他們是青年才俊。

江氏想想道︰「不如把信交給妹妹看過。」初次見面時,沈嫻就直拿著玻璃燈讓衛策賠錢,除了中二這條外,衛策的個人條件非常好,萬一沈嫻對他鐘情,這也是一件麻煩事。

沈君嘆氣道︰「給她看看也好。」沈嫻這個年齡未必能十分懂,但看看總是好的。

江氏把信收好,心里卻有一個疑惑,道︰「雖然說是斬殺海盜,畢竟是人命關天,怎麼就這麼容易了結了?」

要是衛策後來跟著捕快們去剿滅了海盜群,立下大功勞,可以說是代罪立功。現在啥都沒干,衛策就能瀟灑來到淮陽,看衛策那樣,估計連大牢門朝哪開都不知道,一般商戶人家有這麼牛叉嗎?就沈家來說,雖然沈君跟謝延豐交好,家里至親惹了這樣的事,也許能最終月兌罪,但肯定不會這麼快。

沈君也想到這一點了,道︰「我看衛小爺舉止扮,以及豪爽程度實在不像商戶人家的子嗣,倒像是世家子弟。」教養這種東西是體現在骨子里的,比如謝延豐,那就是標準的世家子弟。衛連舟多年行商,江湖混久了也就成了老油條,看不太準。衛策只是少年人,才出來不到一年,江湖氣息沾染的還少,看的更清楚。

江氏出門的時候不多,見的人也不多,對此沒有多大認識,卻不由的道︰「世家子弟會經商嗎?」衛策現在是浪子一個,衛連舟可是有家有業的,士農工商,四個階層如此分明,商戶人家的小姐甚至于都送到高門大族當妾室,會有世家子弟出來經商嗎?

「就是世家大族也有末系旁枝。」沈君說著,上次沈嫻就說過,衛策與衛連舟的名字不像是堂兄弟按祖譜輩份排下來的,當時沈君想的是衛家是商戶,要是衛家真是世家大族,其實也有理由解釋。

就是世家大族里也不是所有的族人都可以當官的,有的是天天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衛連舟那一系可能就屬于這種,他叫衛策的父親叫伯父,是親大伯還是比較遠的那種,這就不好說了。

衛連舟生意能干這麼大,肯定有大後台,也許這個大後台就是衛策的父親。這也就可以解釋,衛連舟為啥對衛策的事情這麼重視,大過年的親自跑過來尋人,又給他料理官司,還要想辦法哄著他勸他回家。

「大爺說的在理。」江氏也認同這一點,要是衛策真是世家大族的公子,那更得小心對待。

沈君想想又有幾分寬慰,道︰「衛小爺這樣的脾氣性情,我己經絕了把小妹許給他的想法,世家公子也好,商戶之子也好,都隨他去。」要是衛策真是世家公子,他就是想嫁妹妹,人家也不會去要一個商戶女當媳婦。

「是這個話。」江氏說著,要只是有一條不滿意,會覺得有點遺憾,現在是家世不合適,反倒沒啥遺憾的了。

次日是十六,元宵節雖然過了,今日卻要還席,更何況還有衛策這個貴在。昨晚那場雖然也算是接風了,但今天本來就要還席,那不如辦的隆重些,就當給衛策再接一次風,也正式把沈家眾人給介紹給衛策認識。

沈君起來吃了早飯就去看衛策,聊天拉拉關系,同時做為主人家也該慰問一下昨晚住的好不好,有沒有哪里需要改進的。

江氏張羅著中午的席面,又把冬至叫過來,沈嫻的生日己經過了,雖然衛策還在,吳惠姐肚子里那塊肉也不小了,只怕她不會再留,早點把話透給林姨娘,讓林姨娘鬧騰。

江氏早上吩咐的冬至,中午快開席時,林姨娘屋里的小雪就過來說,姨娘身子不適,中午不能過來侍侯。同時還請主母開恩,想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十六說節日也算是節日,怕犯忌諱總要先請示主母。

江氏心知是怎麼回事,雖然覺得林姨娘做事有點太急燥,不過事情早了早好,反正胡太醫那里張財家的己經去過,林姨娘只要正常發揮就不會有什麼紕漏。便道︰「今天只是還席,也不是什麼大日子,身子不適,那就先請大夫過來瞧瞧,別耽擱了。等中午忙完了,我再去看她。」

「謝女乃女乃憐憫。」小雪磕頭謝恩。

江氏揮手讓小雪退下,又道︰「好好照顧林姨娘。」

小雪前腳剛走,吳姨娘屋里的大雪就來了,話仍然是那一番,吳姨娘身子一直不太好,中午不能過來侍侯,同時吳惠姐也病了,也不能來。江氏心估模著吳惠姐是借家里忙亂之機把孩子偷偷打掉,林姨娘也打算動手,撞一起更好。便道︰「那就讓她們姐妹倆好好歇歇著,不用過來侍侯。」

「謝女乃女乃憐惜。」大雪磕頭說著。

兩個姨娘都派人過來請假,眼看著就要開席,沒看到紹姨娘的人,也沒看到紹姨娘的丫頭過來說怎麼回事。江氏想了想便打發冬至去問,她隱約能猜到紹姨娘的心事,昨天衛連舟沒來,紹姨娘失望之余連晚上元宵節看燈都說身體不適沒出門。

現在衛連舟雖然沒到,衛策卻先來了,按信上所說最遲半個月衛連舟肯定會過來領衛策走。紹姨娘這時候該高興才是,雖然不用跟衛策提前打好關系,但今天席面一半是給衛策接風,紹姨娘至少也得過來表達一下自己的歡迎才是,偏偏這時候躲著不出門了。

紹姨娘的心事太難猜,江氏真心覺得自己跟紹姨娘雖然同為女人,心思實在相差太多,她就是想破頭也想不出紹姨娘的思維邏輯是怎麼回事。

沒一會冬至過來回話,紹姨娘推說身體不適,也不過來話。回話之時冬至神情卻很不高興,紹姨娘仍然一副愛理不理的高傲模樣,青出身,賣身契捏在主母手里的姨娘,連祖譜都沒上,什麼手續都沒有,冬至真不知道紹姨娘狂個什麼勁。

要是受寵就算了,偏偏前天沈君去給又不侍侯,以沈君的脾氣,紹姨娘就是再漂亮,那也是冷待的料,弄不好過些日子就要會打發出去。婢妾身份本來就是賤,又是轉過一道手的,只會更賤。

「隨她去。」江氏無所謂的說著,紹姨娘心存二心,連沈君上門就趕出來了,像她這樣的,不管她有沒有勾上衛連舟,只怕在沈家也呆不多久了。又問冬至︰「林姨娘說身體不適,要請大夫,管事的去請了嗎?」

冬至笑著道︰「己經去請了,估計就要到了。」林姨娘肯定會請胡大夫,胡大夫住的離沈家不遠,這時候估計要上門了。

「嗯。」江氏應了一聲,也不再說其他。估模著前頭席面開了,便讓婆子給沈嫻傳話,她們姑嫂總要一起過去。

等沈嫻過來,就有婆子過來傳話,前頭席面己經好了,姑嫂兩個收拾了過去。江氏不自覺得留心沈嫻的妝容,正式場合沈嫻肯定要好好妝扮,這樣才不失禮。但今天沈嫻的妝容異樣的細心精致,沈嫻長相本來就美,又如此一番打扮,確實是光艷照人。

想到今天的來,江氏有幾分明白,看來是需要勸勸自家小姑。要是真如沈君所猜的,那樣的身世是怎麼也配不起的,早點絕了念頭才好。

姑嫂兩個過去,沈君和衛策己經入席,沈君看到只有她們兩個過來,不由的問江氏︰「姨娘們呢?」衛策要在家里住一段時間,總要介紹認識一下,免得踫上了彼此不認識。

江氏笑著道︰「前頭兩天忙碌,身上都不大好,就沒過來。」

「噢。」沈君心里有幾分不悅,但當著衛策的面也不好表現出來。只是笑著介紹江氏和沈嫻,雖然昨天己經見過,卻不及正式拜見。

見禮坐下,衛策卻是直盯著沈嫻看,都說燈下看美人,襯著暈暗的光別有一番風味。直到此時見到沈嫻,衛策算是知道啥是無死角全方位美女了。衛連舟夸過沈君長的好,估計有一半是想夸沈嫻的,畢竟衛連舟不好那口,只是因不好議論人家女眷的長相,所以才改夸的沈君。

「呃……」沈君忍不住開口了,昨天他還跟江氏說衛策可能是大家公子哥,結果衛策就這麼直勾勾的看別人家女眷,說他登徒浪子有點委屈,畢竟他看歸看,神情並不邪,但就算只是看,這樣的看法也太失禮了。

衛策回過神來,卻是笑著對沈嫻和沈君道︰「以前在家時這樣那樣的規矩,就是自己親表妹的長相我都沒看清楚過。後來出來行走江湖,倒也見過幾家小姐,要說長相氣質皆不如沈小姐。沈小姐實在是我生平所見第一美女,今日能得相見,實在幸會。」

席上其他三人听得都有點無語,沈嫻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這話要是旁人說,她弄不好都要當成登徒浪子打出去。現在衛策說,那神情……真的是很單純的在夸她漂亮,要是還在現代,她估計會笑著說聲謝謝。

換成古代……沈嫻稍稍遲疑一下還是笑著道︰「多謝衛小爺夸獎,不敢當。」

沈君覺得他有必要說點什麼,江湖兒女果然太豪邁,沈家小門小戶的,雖然不怎麼講規矩,但此時真心覺得拼不起。衛策還說以前自己在家時規矩多大,看來世家公子是跑不了的,不過到底是怎麼的教養,能把衛策教成如此奇葩啊。

倒是江氏機伶,直接叉開話題道︰「叫的彈唱己經過來,請衛小爺點曲。」

衛策看看歌伎還是昨天的幾個,便笑著道︰「就昨天的,我听著不錯。」

歌伎唱起來,剛才的尷尬氣氛也一掃而過,丫頭們倒上酒,衛策卻想起另外一件事,站起身來向沈君陪禮道︰「昨天我的小廝犯錯,不小心打破了沈大哥的玻璃燈,實在抱歉。」

沈君笑著道︰「一件小玩意而己,破了就破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快坐下,我們接著喝酒。」

「那盞燈實在貴重,一時間我都想不出要怎麼賠。下午我就寫信回去,看看能不能找來一盞類似的。」衛策繼續說著,要是平常東西壞就壞了,貴重物品肯定要賠的,只是一時間他也賠不出來。所以先道了歉,然後讓他慢慢想辦法。

沈君無所謂的揮揮手,笑著道︰「不過是一盞燈,哪里如你說的那般了,我與衛兄相交多時,雖然與衛小弟是頭一次相見,再怎麼也不會把一盞燈放在眼里。」

「那怎麼行,我是定要賠的。」衛策說著。

沈君剛想開口,江氏卻是在桌子下偷偷拉了拉沈君,衛連舟信上說要留衛策半個月,正想不出理由來,結果現在借口現成送上門來。讓不讓衛策賠燈再說,先把他留下是真。沈君會意,當即笑著道︰「既然你執意,那我就等你拿燈來,不過你既然在淮陽,怎麼也得住下,不然我如何跟衛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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