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 第21章 桃源會戰(2)

作者 ︰ 林阡

號角聲響,萬馬奔騰。

箭如雨,如蝗,如冰雹;兵如風,如蟻,如暴雪。

戴宗迂回攻向官軍側翼之時,也一度為這慘烈驚駭。一路左沖右突,好不容易過了黔西王將軍、蓬州周將軍,正巧听到辜听弦那句「寒澤葉你浪得虛名」,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揮舞著寶刀闖過重重亂軍,白胡子全部翹起來惡狠狠地放過去一句話︰「辜听弦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怎麼年輕人總是這麼不可一世?楊致信可惡至極,鳳簫吟也著實討厭得很,現在這個辜听弦連少主寒澤葉都不放在眼里!?

戴宗把馬一縱,借地勢直朝著辜听弦沖下去,辜家軍看他來勢洶洶,二話不說就出兵來抵,戴宗哪將這些蝦兵蟹將放在眼里,三兩下手起刀落,過處前推後擁跌了一地。

他胯下黑色寶馬神駿非常,不刻就達辜听弦身旁,辜听弦听側路生風力道勁猛,當即調轉馬頭舉刀相抗。正面交鋒只一刀,辜听弦就意識到第四層第五層之間有怎樣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果然姜還是老的辣!辜听弦面色一凜,不敢怠慢。

硬生生把這一刀架住,辜听弦手臂一陣酸澀。雙馬相交而錯,戴宗雖比辜听弦輕松,卻難免面露錯愕之色,若不是這場桃源大戰,戴宗印象里的辜听弦,還是那個這麼多年來都一直躲在辜听桐羽翼之下的青澀孩童!

形勢卻極逆轉,辜听弦的游刃有余,在遭遇戴宗之後一去不復返,果真一山還有一山高。他二人交鋒來回個二三十趟,兵器撞擊聲貫穿始末一次猛過一次。卻見戴宗猛然威,大喝一聲直把連環刀震飛開去,辜听弦大驚失色,眼看兵器落在亂軍之中即刻被漩渦淹沒,想要取回來卻哪里取得回來,驟然辜家軍被戴宗的人馬反包圍,辜听弦危矣!

「你小子哪里逃!」戴宗威風凜凜,追上掉頭想逃的辜听弦,一把就拽住他手臂,吼出一聲「過來!」孰料那小子脾氣執拗得很,半個身子已經被戴宗拖得掉到馬側,還是不肯被拉過來,戴宗與他二人雙馬在核心繞了好幾個圈,期間甚至辜家有人放冷箭暗算戴宗,卻沒能停止這一幕僵持。

「打了這麼多年仗,還從沒有我戴宗要不到的!」戴宗脾氣一倔,偏就要把他拽過來。然而一個撕扯一個掙扎,眾人親眼看見辜听弦額上大汗淋灕不刻戰衣都要被拽著月兌下了,此情此境對寒氏家族而言或許滑稽,對辜氏家族來講卻顯是奇恥大辱!

辜听弦滿臉漲紅,驀然力氣一松,似是斗不過戴宗被他俘獲了過去,戴宗一手收刀一手收人,正自耀武揚威,卻听寒澤葉提醒一聲︰「小心!」眼前白光一閃,辜听弦竟凌空橫腳踢來,直接沖他肩頭。說時遲那時快,戴宗左手一展,一掌過去抓住他腳踝,听得 嚓一聲,隨即辜听弦重重落在地上,顯然腳已受傷,寒家人馬,立即沖上前來將他拿下。

寒澤葉正要向戴宗道謝,忽見戴宗也面露不適之感,恐怕適才這最後一擊,對戴宗也造成了不小的創傷。好歹當了這麼多年的少主,寒澤葉對戴宗可謂了如指掌。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倚老賣老,輕敵。

寒澤葉轉過頭,望了一眼已被收押的辜听弦,心中暗暗吃驚︰他竟比他哥哥更優秀。

會戰至此,當真一波三折。眼看著桃源村已經被辜家軍、黔西王、蓬州周、劍州鄭啃下了幾乎一半,又猛然間被戴宗、海逐浪、楊致誠、寒澤葉攻佔了回來,官軍雖然還大佔上風,但情勢極度嚴峻,隨著辜听弦被俘,此戰已經很難再勝,然而棄之未免可惜。

辜、王、周、鄭聯軍當即請示田若凝,那送傳情報的親信,多年來難得見到田若凝面色如此凝重。田若凝顯然知道這一戰的重要性,怎可能任憑大軍這樣放棄,即刻添了又一路勁銳猛撲過去、再度合圍之勢。而當林阡獲悉戰況之後,料想利州吳可能會被調動,幾乎同時派遣祝孟嘗率眾奔赴前線……

桃源村之會戰,不知不覺就從清晨打到深夜。

漫山遍野官軍義軍已經亂作一團分不清誰是誰,雙方將士都卯足了勁硬踫硬,一邊是田若凝斷了後路的命令「不下魔門不欲回川」,一邊是林阡砸出的狠話一個字「打」,所以官軍沖鋒陷陣要把義軍往死里殺,義軍則強勢突圍要把對方往絕路擠!已無所謂哀兵必勝因為雙方都一樣,已不講究兵法韜略打到這份上天昏地暗誰都看不見誰誰還打得過誰……

?

清晨,隔了十多里路,寒潭十九關還是可以看得見也嗅得見戰火。

「那官軍的‘周吳鄭王’和辜听弦五路全都集中在了桃源村,另還有一路難纏的李元帥正對著斷崖的北面,不過,有主公在斷崖鎮守,那一路肯定過不來。」向清風及其親信在冰窖外討論。

「看來黔西之戰就快結束了。」向清風聞知前線激烈,感慨不已。

「原本,就不應該連累魔門……」隔了半晌,那親信忽然說。

「或許……是魔門注定的劫數吧。」向清風嘆道。

吟兒睡了一覺已經醒過來,也很是關心前線戰況,一直豎著耳朵听。然而向清風好像因事離開了,冰窖外寂靜了好一陣子,終于有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吟兒心一喜。

「盟主她醒了嗎?」卻傳來軍醫的聲音,吟兒大驚失色。

吟兒這個混世魔女,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卻萬分地怕這位軍醫,每次他一出現,就意味著自己又將喝下一大碗藥,且不談那藥苦澀得非得捏著鼻子才能喝下去,關鍵是它還真真實實就是碗毒藥,吟兒一想到自己在喝毒藥就忍不住要吐出來。但只要一吐出來,這軍醫保管會大驚失色,漏喝了多少一定還會補上多少……

更郁悶的是,這軍醫前幾天還半天才來一次,現在倒好,一個時辰一次。不管她在寒棺還是在十九關,無論躲哪兒都會被他逮到。吟兒現在听到他聲音就心一顫害怕啊。

每每此時,乖乖喝藥的動力就是阡的笑容,就是阡他終于舒展了眉頭,就是阡欣慰地夸贊她︰「吟兒,恢復得很好。」其實這黔西之戰,吟兒做夢都想立即到斷崖去,跟阡一起打這場硬仗,或者就被阡他隨意差遣,戰辜听弦也好,殺田若凝也罷……

已經二十多天了,怎麼還不見好呢?吟兒一邊喝藥一邊琢磨,心想自己用了八天可以去十九關,那麼現在怎麼說也該去十八關了……

想到就做。吟兒擱下碗起身,立即從寒棺溜了出來。

果然良藥苦口利于病,一碗藥喝下去神清氣爽,感覺比昨天要好得多,一溜煙從寒棺走到十九關邊界,都好像沒有不適之感,只是停下之時稍有些頭暈,站穩了腳正待走過去,卻被左右這一列兵衛齊齊攔下。

眼前這些來自楊家的將領,跟楊致誠、楊致信一樣耿直忠義,所以一旦奉命就令行禁止。「對不起,主母,你不能過去!」為的將士嚴肅對她講。

「沒關系,我不叫你們為難。」她知道他們攔住她是因為林阡下令保護,不禁一笑揮三寸不爛之舌,「凶險的是前線不是十八關,不如就讓我走幾步路試一試?只幾步路,不會有事。」

本以為這樣的協商一定奏效,孰料那些兵衛沒有一個讓步,反而還是攔在她的面前像一堵牆,為那個斬釘截鐵,比剛才更加嚴肅︰「主母,不能過去!」

吟兒一怔語塞,這時楊致信和楊夫人都聞訊而來︰「怎麼回事?」

「主母她想要過去,可是主公囑咐過,她不能邁出這里一步。」將士對楊致信說時,面露難色。

吟兒不禁一愕︰「什麼?」這是真的嗎,何以她一點都不知道。

看楊致信和楊夫人都點頭,吟兒顯然詫異得很,敢情這些兵馬不是在保護她而是為了看住她?倒有點像軟禁啊。可是,阡是不是關心過了頭了?

軟磨硬泡許久,卻沒有一個人站在吟兒這邊的,所有人都阻滯著她過十八關去。那可恨的屬于林阡的命令。

在邊界對峙了很長時間,竟把向清風也引了過來。在寒棺這一眾人馬里,向清風說話的權力比他們任何一個都大。一干人等一見是他,霎時停止了爭執鴉雀無聲。

向清風立即詢問了來龍去脈,時不時朝吟兒看看,過程中一直蹙眉不展,吟兒知道向清風為人冰冷又嚴格,一定會像楊致信等人一樣,堅守職責絕對不會準許她過去,低下頭來,心里難免有些委屈,對阡既不解又無奈,甚至還多了三分惱恨,淚不知不覺已經在眼眶里打轉。

「既然主母極度想要過去,那便讓她走幾步試試吧。」萬料不到向清風竟會這般通融,吟兒又驚又喜地抬起頭來,向清風續道︰「主母她的身體,她自己最清楚。」

「可是……」楊致信的說一不二絕不輸給林阡,向清風卻未等他說完就回應了他的顧慮︰「若諸位不放心,主母每走一步,我們跟隨一步就是。」

吟兒是個一旦有擁躉就忘乎所以的,哪怕這擁躉就向清風一個,才不管楊致信楊夫人點不點頭,立即就跑過去了。

「這丫頭……」楊夫人嘆了口氣,「我知道她心急,可主公那邊,該怎麼交代啊……」

「向清風!不是贊譽他行事一絲不苟的嗎?哪里一絲不苟了?一點都看不出來!」楊致信略帶慍色,卻有所妥協。

吟兒試探著走了幾步,向清風應言步步緊隨,甚至連眼光都寸步不離,果然越有膽量答應的人心里越緊張,吟兒察覺到他臉上盡皆擔憂之色,明白萬一自己出事的話要擔責的可不止向清風一人,權衡了輕重還是乖乖地走了回來,看她無礙,眾人才長吁一口氣。

「等他凱旋回來,我就去十八關里,給他一個驚喜……」吟兒萬分開心,邊走邊自言自語。向清風听見的時候微微一愣,轉過身去囑咐親信︰「去探前線戰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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