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山河 60、組建宣傳隊

作者 ︰ zh凡夫

立秋之後這段時間在農村是很安逸的,離秋收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天氣不冷不熱,地里的活又少,通常鄉下的一些群眾文體活動都安排在這期間。為了搞好「十一」全縣各級文藝匯演,八月下旬,縣里舉辦了一個各大隊文藝骨干培訓班,烏石被派去學習的是剛剛當上大隊代理團支書的李俊生和翠花。九月初,修得儀態萬方的小李回來了。經過十天培訓,他原來就有的優柔造作更上了一層樓。一貫愛拿他開涮的小馬笑道︰「現在李支書連走路都飄起來了。」——「滾你媽的蛋!你以後少和老子羅嗦。」——「李支書」做嗔怒狀,轉身對在一邊看著笑的夢才說︰「你有個同學叫陳小妹吧?」

夢才收住笑,說︰「對,中學小學和我都在一個班。」他的腦海里閃現出那個有著長長尖下巴的在一起坐了將近八年的黑瘦女同桌,奇怪,下放三年多竟沒有一次想起過她——「說起來挺慚愧,班上男同學里我最矮,女同學中她最矮,所以從小學到中學我和她都被安排在一張桌子——你怎麼會提起她?」

「這次培訓班我們在一起,她現在下放在林里鎮旁邊的一個生產隊。有一次我和她談到我們小組情況時,她說你們是同學。噯,她在學校怎麼樣?是不是校宣傳隊的?」

「小學和初中不是,高中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她挺愛好文藝活動,班上有什麼演出活動她都參加,另外,街道上搞什麼‘向陽院’、‘小紅花’之類的,她也都是文藝積極分子,校宣傳隊沒有要她,可能是因為她的個子和外貌。」

小李露出了輕蔑的表情︰「那她還神氣什麼!整個培訓班就她能,一會給這個進行藝術指導,一會又糾正那個動作錯誤——長的又黑又丑,卻自以為漂亮的不得了。」

夢才笑了︰「她在學校時就是這樣,她上面有兩個姐姐,下面兩個妹妹,性格外貌都差不多,一個個都美滋滋的,自我感覺好的不得了;她們的父母也是這種性格,我上學時經過她家門前,每次都能看到她母親對鏡子打扮,天天頭發上油,臉上擦著白粉;她父親也時髦的很,小分頭梳的精光發亮,一到開全市群眾大會,就看到他拎著暖壺跑上跑下,給主席台上的領導到水,整個會場就看到他忙……」

小馬鄙夷的插進來道︰「真俗氣,兩個男人到一起談論女同學,還盡說人家不好,無聊!」

「臭嘴今天怎麼裝起高尚了?你的那些烏龜王八蛋臭事——哼,還好意思說別人!」小李回擊道,轉過臉︰「夢才別理他,繼續說你的——對了,你剛才說起陳小妹爸爸,她說他是市政府的,他在市政府干什麼?」

「他在市政府澡堂看門收洗澡票。」

「媽的,她只說她爸爸在市政府工作,卻不說是在市政府澡堂,弄的大家都還以為是市政府什麼干部呢,哈哈,我再遇到她一定會去揭穿這件事。」

夢才道︰「你千萬別提這事,你一說她就知道是我告訴的——她其實人不錯,對我也很好,我只是不喜歡她的母親,小時侯不知為了一件什麼事惹哭了她妹妹,她母親便堵著我家門罵我是地主婆的狗崽子,正好我父親下班回來,立刻火了,差一點把她母親和父親都揍了。她母親其實才是真正的地主婆,解放前她是當涂縣一個地主家的兒媳婦,生活過的不錯,還為這戶人家生了個孫子,一解放,地主階級倒霉了,她便說自己是貧農女兒,她的婚姻是封建買賣婚姻,說自己是被賣到地主家的,要和地主家庭劃清界線,于是和原來的男人離了婚,找到了現在這個成分好的丈夫。」

「全是瞎編的,你當時只是一個小孩子,怎麼會對大人的事這麼了解?你被人罵了就一直懷恨在心,現在故意造人家的謠。」小馬駁斥道,自從水庫回來後他對夢才一直不爽。

「臭嘴,我要是造謠我立刻死掉,我的嫂子家原來和陳小妹家住鄰居,對她們家情況非常了解,談戀愛時經常和我哥哥說起這家人的情況,我在旁邊都听到了。」夢才對小馬的話很惱火。

「夢才不是造謠,」小魯帶點打圓場的味道說︰「解放初期是這麼個情況,我听我母親說過,當時在市民政局離婚的人都排起了長隊,參加革命的老干部因‘工作需要’要換掉原來的結發之妻,剝削家庭的女人為了劃清界線要和原來的丈夫離婚,什麼也沒有只是趕時髦的也想乘機換換新,反正只要你想離婚,到民政局說一聲你的婚姻是封建包辦婚姻就行,反對封建包辦婚姻在當時就是最大的離婚理由。」

小魯這麼一插話,小馬他們才沒有吵起來。過了一會,小馬又把矛頭重新轉到「李支書」身上,不過,他對小李的嘲諷不像對夢才那樣充滿著惡意。

李俊生回來後不久就開始忙著籌建大隊宣傳隊,他用了兩天工夫集合二十幾個姑娘小伙,全部是本鎮子里的青年。他本來也想在知青中間選一兩個,但覺得小馬外形不好,小金太笨了……只有夢才外表英俊,人也靈活,是個可造之材,可是這小子居然不識抬舉,說對宣傳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本來還想發展他入團,可看到他這種政治態度,也只能往後推了。

把宣傳隊組建好了,接下來是排練節目,這又是個讓小李頭痛的事。雖然他和翠花剛剛到縣里參加了培訓,以前兩人又都是文藝愛護者,但要組織他人排演節目,文藝細胞就顯得不足了。尤其是這次上面要求每個大隊至少要有一個以上舞蹈節目,這就更讓他們為難了。小魯出了個主意,要他到公社中學去請個有藝術修養的老師。小李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便興沖沖的跑到林里鎮,他原以為被請來做指導是一件光彩的事,他只要語言再誠懇一些,被請者肯定會樂滋滋來的。可是人家並不這麼想,說了一堆好話,還是沒有一個人肯來。冒著大太陽跑了一天卻落個空手而歸,實在讓他窩了一肚子火。

「這些當老師的真他媽的難纏!」小李喝干了一茶缸涼開水,怒氣沖沖的說︰「有什麼話又不肯直說,一個個酸里酸氣,怪不得叫他們臭老九,我最討厭和他們打交道。」見正和夢才下棋的王佚夫看了自己一眼,忙解釋︰「夫子我可不是說你。」

夫子笑了笑︰「即使說我又何妨?況且我又不是知識分子。不過你既然嫌人家酸臭,還找他們干什麼?」

「還不是因為宣傳隊的事,要不我才不願意和他們來往呢,現在離國慶節只有二十多天了,我們的舞蹈節目還一點著落都沒有,大隊領導將這個事情交給我,如果演出搞砸了,並因為這件事情影響到大隊年底評先進,責任可都要落在我的頭上。」

夢才道︰「干嗎非要舞蹈節目?你可以讓我們一隊的德輝和五三子來個二胡二重奏,再叫王家坳的王胡子來個笛子獨奏,這些都是有水平的,另外你們自己再來個大合唱和小合唱,不就行了?何必非要自找麻煩搞什麼舞蹈節目?」

小李白了他一眼,說︰「要像你說的這麼簡單就好了,這次上面規定每個大隊至少要有一個以上舞蹈節目,否則不予評比。唉,真急死人了,夢才,你明天一早陪我去清河中學再踫踫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一個肯幫忙的人——對了,明天是星期日,不知道清河中學有沒有人?」

小魯笑道︰「笨貨,要跑那麼遠干什麼?我給你推薦一個人,她保證行。」

「誰?」

「張老師佷女小倩——別看她年齡小,現在已經是清河中學文工團的舞蹈骨干,在地區都拿過獎,還怕教不了你們?」

「對了,我怎麼把她忘了。」小李高興的一拍腦袋,回頭對夢才笑道︰「這件事全靠你老弟了。」

夢才有點不自在︰「怎麼靠我?你自己又不是不認識她。」

這時小馬從外面回來,听見他們的對話,插進來道︰「當然靠你了,你是她阿哥,而且你們的關系還非常曖昧……」

夢才被他的挑釁激怒了,正要發作,被小李拉住,「你不要理他,他就長了這張臭嘴,其它什麼都沒有。」頓了頓,小李又說︰「夢才,小倩那里還是你去比較好,你一句抵我們一萬句。」

「胡扯,我的話有屁用,現在你去也許比我去還好。」說完這話,夢才不知為什麼臉一陣發紅,但並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個變化。

「你這麼謙虛干什麼?誰不知道小倩最听你的話,現在是火燒眉毛,就算兄弟求你了,好不好?這事你辦成了我一定請客。」小李哀求道。

「夢才,你再謙虛就是驕傲了,這件事情又不是小李個人的,你應該幫助去說一下。」小魯在一邊幫著勸道。就連不愛多嘴的夫子也說這件事情應該幫忙。夢才不好意思再推卻,答應第二天上午去找小倩。

要在過去,這對夢才並不是什麼難事,但現在他有點懼怕去找這個女孩。自從那個看電影的夜晚以後,兩人之間變的非常疏遠。開始是夢才躲著小倩,在上學或放學路上,他都遠遠地和女孩子保持著距離,就像她身上帶有什麼可怕的病毒似的。這讓女孩的自尊心受到了非常大的傷害,所以當夢才心態平和下來,試圖和她重新接近時,女孩子的心已經冷了。雖然在姑母面前,她和他還保持著常態,但當姑母轉過身時,她投向他的目光里則全是怨恨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對自己去當說客的命運是不敢抱任何幻想的。

星期天一清早,夢才就來到小倩家,當他局促不安的向女孩表達小李的意思時,果然得到的是冰冷的回絕。他試圖挽回,得到的卻是一句更冷絕的回應︰「別人也許還行,但你不行!」

從小倩家出來的時候,夢才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以至于有人和他招呼他都沒有反應。他在山上漫無目的亂轉了兩個小時,當他回到宿舍時,郁悶的心情仍然一點沒有得到舒緩。

地里的活不多,同伴們已早早的回來了。小李也在宿舍,他見到夢才就問︰「小倩同意了吧?那我們今天晚上就開始……」

夢才搖頭︰「她不願意。」

「不會吧?你去她還不願意?」小李滿臉的不相信,「是不是你根本就沒去跟她說?」

「我去了,她說就我不行,你自己去請吧。」夢才喃喃的說,他的臉開始發紅。

小李看他臉紅,更以為他在撒謊,惱怒道︰「你去都請不動?騙鬼!——從一開始你就不想幫忙,我知道為什麼,還不就是怕小妖精和別的男人好?!哼,小心眼!你別以為少了你地球就不轉,照樣轉!老子這就自己去和她說,不用你!」小李越生氣說話越瑣碎,說了一通話,才氣呼呼的摔門而出,徑自向小倩家去了。

小李走後,小魯和小馬都說夢才小氣,這點忙都不願意幫。夢才有苦說不出,氣悶的難受。到吃午飯時,小李還沒有回來,大家說可能是被留下吃飯了。小馬笑說也許是被招為上門女婿,以後大概都不會回來吃飯了。說這話時他眼楮瞟向夢才,目光里帶著幸災樂禍。夢才假裝沒有看見。

午後一點,小李才才姍姍而歸,當天值日的小金問他吃沒吃過飯,他一臉得意的說︰「當然吃過了,是在小倩家吃的。」

小馬忙問請小倩做藝術指導的事怎麼樣了,小李更加得意︰「當然答應,我剛一開口,她立刻就答應了,還主動留我吃飯。」說到這里他掃了一眼正準備出門的夢才,「哼,有的人以為少了他地球就不轉了,可是地球照樣轉!」但少年忽然變的又聾又瞎,對別人的挑釁既看不到也听不見。

等到听不見夢才的腳步聲,小馬問︰「小妖精今天怎麼變的這麼好講話?平時她可是只和夢才說笑,對其他人連正眼都不瞧一下啊。」

「這主要怪我們平時老逗她,其實挺好說話的。」小李呷了一口茶水,「當然也要看什麼人,比如像你臭嘴這樣不要臉的,她就不會理。」

小馬怒道︰「你才不要臉!你他媽的*專家還有臉說別人,你和小英……」

小李臉紅,打斷道︰「我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提過你在水庫的丑事了,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小魯一邊笑︰「臭嘴,你以後說話可要嘴下留情,人家現在是李支書了。」

小馬轉怒為笑︰「對對,以後一定嘴下留情,不過小李,我有一句相勸,我知道你對付少女的心最有一套,但小妖精的主意你還是少打,否則夢才這楞小子肯定會和你拼命。」

「瞎扯淡!」小李回道︰「我現在團干部了,而且正在爭取入黨,怎麼可能還會犯這種錯誤!」

「哈哈,笑殺我了,」小馬笑的渾身亂顫,「你少和我來這一套,我還不了解你︰狗能改了吃屎的本性?哈哈……」

其他人也覺得小李的話有意思,跟著笑。小馬更是笑個不停,直到晚上睡覺前他還繼續和小李笑鬧,氣的小李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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