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山河 38.血腥的斗爭

作者 ︰ zh凡夫

俗話說的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和當地干部的斗爭中,城里來的社教隊漸漸地失勢。被靠邊站的干部在下面結成了幫派,他們成功的利用了這些「教育者」對農村的無知和傲慢自大,不斷地在群眾中扇動不滿和制造麻煩,使社教隊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局面里,上下都失去了對他們的信任,整個烏石大隊的生產組織變的幾近癱瘓。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社教隊恢復了部分「錯誤不嚴重」的干部的職務,這其中就有王書記。但妥協並沒有換來停戰,致命的打擊還在後頭,不久之後,社教隊隊長鐘大勇和房東女兒的曖昧關系終于被人「調查清楚」,並在某日被弄了個「人贓俱獲」。社教隊失敗了,徹底地失敗了。國慶節後的一天,鐘大勇被停止了職務,遣返回城,在臨走的前一天,他把夢才喊去,問他想不想換個地方,如果想換地方,他可以利用最後影響力把夢才調到城關附近某個公社。夢才謝絕了他的好意。

第二天,鐘大勇灰溜溜的離開了,除了夢才沒有一個人去送他,夢才一直將他送到縣城。分手的時候,兩個人都非常傷感,鐘大勇含著眼淚說︰「這下你要受我連累了,這些鄉下姥不知會怎麼整你——不過,我走之前懇求過其他社教隊員,要他們好好保護你。」

但就在鐘大勇離開烏石後的半個月,社教隊的其他成員也黯然離去,又過了一個多月,也就是七三年底,全縣的社教活動便「勝利」的結束了。

在運動中被解職的大隊、生產隊干部陸續都回到了原來的崗位,就連那個確實有嚴重問題並被公*理的陳德軍在跑了幾次縣城之後也在十二月下旬恢復了民兵營長的職務。

無意中被卷入到這場爭斗中的夢才以冷漠的目光注視著這些變化,生活的磨難使這個少年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冷峻和超然。他靜靜的等待著被趕回生產隊的那一天的到來,但是預料中的報復並沒有落到他的身上,幾個月過後,他仍然安穩的坐在護林員的位置上。他沒有立即遭到整肅,這其中的一個原因可能是他的工作態度和前任形成巨大的反差——原來的護林員陳重金幾乎是不上山的,而他每天大半時間都是游蕩在烏石城周圍的山林中,在他這近一年的任期上沒有發生過一件大的樹木偷盜事件,再加上他隨和的性格,全大隊上上下下都挺喜歡他這個少年護林員。當然最主要的因素是他在某些人眼里還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壞蛋,現在還輪不到去收拾他。

社教隊離開後的不久的一天,在全大隊召開的一個群眾大會上,一隊的陳祖金忽然成為「復闢」了的干部的斗爭焦點。剛開始,還只是一些含蓄和不指名的批評,只有明眼人才看出矛頭對準的是這個平時愛發牢騷的漢子,意思是他在農村干部和社教隊的這場斗爭中扮演了「猶大」的角色。但隨著會議的深入,指責變的越來越明確和嚴厲了,陳祖金漸漸的坐不住了,終于在當時還沒有恢復職務的陳德軍一次指名道姓的批評發言之後,他站了起來。

「這里有兩個問題︰第一,你們憑什麼說是我打的小報告?有證據嗎?第二,反對你們就是反黨反革命嗎?**和黨中央說過你德軍是**在烏石的唯一代表,你可以干你隨便想干的事,而別人不許說你個不字嗎?」

德軍被陳祖金的話激怒了,他咆哮道︰「你不要仗著自己出身好,仗著自己是復員軍人,就可以為所欲為!跟你說,出身好的復員軍人當反革命的也有的是!」

「我什麼時候為所欲為了?我貪污過公家錢和糧了?還是搞過幾個女人了?還有,我陳祖金是光明正大復員的,可不是被開除軍籍遣送回來的,哈哈……」

陳祖金充滿譏諷和報復的語言讓德軍怒不可遏,他撲了上去,于是兩個同樣粗壯的男人扭在了一起。會場次序變的大亂,又有幾個人沖上去,都是幫助德軍的——其中有老歪的兩個兒子——陳祖金倒在地上,不一會滿臉血污的被拖出了會場。現在會場沉寂下來,只有祖金老婆壓抑著哭泣的央求聲。祖金的小孩都還小,他自己又是獨子,雖然有房屋兄弟,但在這場合下,他們又怎麼敢幫他呢?

「王書記,你快去救救孩子他爸,他就要被他們打死了,求你……」祖金老婆抱著書記的腿哭道。

王書記鐵青著臉道︰「我也沒有辦法,你家祖金這次得罪人太多了,他想趁機會撈一票,但結果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他這是自作自受啊!」

一些人跟著呵斥嚇唬那可憐的女人,于是她不再敢糾纏王書記,哭聲也變成壓抑和膽怯的嗚咽。其他人都冷漠的在一邊旁觀著,會場上除了干部和積極分子的發言以及那斷斷續續的低聲嗚咽外,是一片沉默,這和平時開會的吵嚷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陳祖金被人架著來到了會場,他臉上的血污已經被擦干淨,但面目青腫的怕人,精神也非常的委靡,看樣子這個平時讓干部們感到頭疼的漢子這次已經被徹底的制服了。

在和王書記耳語了一陣之後,還沒有恢復民兵營長職務的陳德軍開始點全大隊地、富、反、壞、右的名字︰陳重民、周文斌、張有根……。這些被點到名的人便上來站到陳祖金的兩邊,都低著頭顯出很溫順的樣子。

王書記清了清嗓子,開始做報告了。在簡短的介紹了一下國內國際大好形勢之後,他的話鋒便直接插到了烏石這一年「階級斗爭」中了。他說歷史證明革命是不可能一帆風順的,必然有迂緩、有挫折,衛東大隊(也就是烏石大隊)這一年的曲曲折折便說明了這點——社教隊的一些人由于對農村情況不清楚和受到壞人的挑唆,做出了一些錯誤決定,烏石的五類分子和革命隊伍中的變節分子便以為天要變了,上竄下跳,勾結外來的壞分子,打擊革命干部,妄圖癱瘓基層革命政權——「盡管道路曲折,但革命終究要成功的,你們這些人現在不是都老老實實的站在這里?這個自以為根正苗紅,就可以打小報告誣陷干部的陳祖金不也乖乖的站在這里?」他嘲諷的看著台上站著的人,最後用老人家的一句著名詩詞結束了發言︰「螞蟻緣槐夸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

接著是陳德軍宣布陳祖金的罪狀,總共有幾十條之多,歸納起來大致有這幾個方面:一、勾結社教隊,妄圖奪權;二、平時怪話牢騷,有反動言論;三、經常對抗組織,蔑視領導;四、勞動吊兒郎當,還有偷拿集體財物的行為。

在宣布完罪狀之後,陳祖金當場被定為月兌化變質的壞分子,享受「五類分子的待遇」,另外,還拘留半個月,這期間輪流在本大隊所屬的各生產隊接受批判。批斗大會後的第三天,區里下了文件,宣布陳德軍恢復民兵營長職務,這讓德軍的革命斗志更旺,每天都親臨現場指揮對壞分子陳祖金的批評,而且以身作則,親自動手修理陳祖金筋骨。半個月過去,可憐的祖金從一個壯漢變成了一只弱不禁風的小雞,再也沒有過去的不羈和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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