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你讓我幫你擦身？」
夏小竹瞪大了眼，看著面前一臉雲淡風輕的季長歌，臉色通紅，結結巴巴地說著，「不，不可以」
季長歌半躺在床上，手中還拿著一本兵法在看，听到這回答之後，輕輕地皺眉，朝夏小竹疑惑的一瞥︰「為什麼不可以？」
他身上的傷不可謂不嚴重，一只手還打著石膏，不管是身上還是雙腿，也都被裹成了木乃伊，若是自己能行，他也不想別人幫忙，只是他現在連彎腰都成問題，更別說給自己擦身了，可他身上又實在髒得厲害，雖然他不想季玉闌那般有著潔癖，但基本的清潔還是要維持的，作戰時，他不知道在樹林滾了多少圈，早就髒得不成樣子，包扎的時候，又只是用酒精為傷口消毒，因著怕傷口發炎的緣故，又沒用水清洗，如今，傷口好不容易結疤，怎麼能不稍稍擦一
季長歌不是那種讓人很容易親近的人物，他是練武之人，對別人靠近非常的敏感，誰要不小心靠近了他，他的身體就會條件發射的反擊，這已是從軍五年來養成的習慣，只因為，想要暗殺他的人實在太多太多，而且，雖然這事也可以讓他的近衛來做，反正他就算想要反擊也因為身體受傷的緣故下不了狠手，只是，只要腦袋里想著一臉嚴肅整天頂著個棺材臉的近衛為他擦身，季長歌就忍不住打一個寒戰，雞皮疙瘩也冒得一撮一撮的
想來想去，只有夏小竹的接近他才不會反感
夏小竹干咳了兩聲，一雙手緊張地擦了擦衣角，說著︰「我很笨很笨的，手腳一點都不靈活，萬一弄到你傷口怎麼辦？」
「我不介意」
夏小竹一噎，很想吼出來，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我從來沒干過這事，萬一越擦越髒怎麼辦？」
「我不嫌棄」
夏小竹被堵得無法可說，最後一咬牙，不就是擦一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反正他也不知道她的具體性別。
讓人端了一盆熱水進來，夏小竹慢吞吞地走到季長歌面前，戰巍巍地掀開他的被子，而後顫抖著手一點一點地解開他的衣服，她覺得，這簡直就是在考驗她的承受力
夏小竹很緊張，緊張得心髒一直撲通撲通的跳動著，讓她甚至有了一股錯覺，心髒會沖破她的胸膛。
費了好大的力才將季長歌的睡衣解開，看到里面被紗布一層一層的包裹，其實沒露出多少肉，心里在松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澀然，這個男人以一己之力保住了國家不被敵國侵略，也保住了國人的尊嚴，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風光，可誰又在意過在這風光的背後，他又承受了怎樣的痛。
大夫已經吩咐過，傷口已經結疤，紗布已可以取下，不然對傷口的復原不利。
夏小竹慢慢地解下沾染著濃重藥味的紗布，看到了紗布下那駭人的傷口，手竟然有些發抖，這條傷口幾乎橫穿了季長歌的腰身，遠看去，就好像他的下月復處靜靜地趴著一條蛇一般，傷口那麼大，那麼長，夏小竹根本無法想象，他是怎樣在這樣的重傷下活下來的
當時，一定很痛吧
「好了，別看了，再看水就冷了，也別去在意，我現在不是已經活下來了嗎？」。季長歌用著那一只唯一可以移動的手揉揉夏小竹的腦袋。
看著季長歌身上除了這些新鮮的結疤的傷口，還有好多已經有了一些年頭，卻仍舊能夠看出當初的凶險，這些傷只在身上留下一個淡淡的痕跡，猙獰而又可怕，夏小竹伸出手，模了模，感受著指尖下有些凹凸的觸感，張了張嘴，「你經常受這樣的傷嗎？是不是每一次都像這一次一樣差點死掉，若有一次你沒堅持過來，是不是我就看不見你了」
夏小竹紅著眼看著季長歌，在這以前，她雖然知道戰爭會死人，會受傷，但這還是第一次真正地見識到戰爭的殘酷，那麼明明白白地擺在她的面前，讓她連逃避的機會都沒有。
戰爭還沒有結束，想著以後季長歌或許還會受這樣的傷，或許有一次，他覺得累了，再也醒不來，夏小竹心中就一陣恐懼。
「別怕，這些是上天賜給身為將軍的我最好的勛章」
夏小竹抽了抽鼻子，忍住心中的酸意，轉過身去，將毛巾沾了水，而後地繞過季長歌身上的傷口擦拭著那些髒污，夏小竹的動作很輕，也很小心，絲毫不像她剛才說的笨手笨腳，也讓季長歌感覺不到一點的疼痛。
季長歌半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夏小竹，她很認真，很執著，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不同于對待季玉闌那般只把他當成一個弟弟，他清楚，夏小竹是一個別樣的存在，任何人都無法代替，這種感覺，很危險。
只是，這些日子看著她喂他喝藥，她為他守夜，稍有動靜，便會起來查看他是否出了狀況，不過短短的半個月時間，本就瘦弱的她又消瘦了一大圈，單薄得好像一陣風便能吹倒，想著兩人重逢的那天晚上，她說，東樓哥哥不要她了，她很難過。他又怎麼忍心再去傷害她
以前，他在察覺到她對他來說是與眾不同時，還能做到不再見她，可現在，不行了，他甚至覺得，她離開他的視線超過一刻鐘，他都無法忍受
看著夏小竹為他擦拭身體時小心翼翼的表情，季長歌忽然覺得，這樣真好，即使受傷即使差點喪命，也真好
帳篷里燃燒著炭爐，很溫暖，夏小竹的皮膚很白皙，眼楮很大，睫毛很長，鼻子小巧，唇很水潤，季長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竟然想要去踫一踫，親一親。
等到季長歌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赫然已經觸踫到了夏小竹的臉，此時，她正疑惑地看著他，並沒有把他的手拍開，季長歌卻好似觸電一般，將手縮了回來，搭在額頭上，閉上眼楮，不去看她疑惑的眼神。
他想，他是生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