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是故意跟您……」少女咬著嘴唇，生怕娘傷了心。
「夙兒，」似是早已習慣了一般，婦人收好了刺繡，小心翼翼地放在籮筐中，再次看向她時，臉上已恢復了之前的溫柔，「你不想看，那娘就收起來。只是，不要恨他，好麼。」
溫柔的聲音中露出一絲哀傷，「他，畢竟是你爹。」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可是，心里的恨卻像無垠地的海，蔓延的無邊無沿。
是啊，她如何能不恨呢，眼見得娘一天天憔悴下去，他甚至都沒有踏入後院一步來看娘一眼。
這又讓她如何能不恨。
嘆口氣，無奈地迎上前去，握住娘的雙手，「好了好了，是夙兒錯了，娘別傷心了，好不好。」
「夙兒，」婦人臉上現出一絲淒然，「娘……」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終還是無奈嘆息了一聲，「對不起。」
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少女暗沉的眸子忽然明亮起來，從娘的手上抽回雙手，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包明黃顏色的紙包，「娘，這是剛剛出爐的梨花糕，夙兒一直都放在懷里捂著，還熱著呢，娘您趕快趁熱吃。」
「梨花糕？」婦人望著紙包的臉色頓時一怔，語氣中忽然多出了一絲質問，「夙兒，你哪兒來的錢，不是算過了我們這次買完東西後，就只剩一文錢嗎？」
少女微微一笑，「是阿陽——」
卻不料還未答完，手中的梨花糕已被掃在了地上，「夙兒，娘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隨便接別人的東西麼，尤其是那些個混混的東西！你怎麼就是不听！」
「我——」
「你還敢 嘴！」一道耳光甩在她的臉上，婦人的眼眶變得通紅，「枉我杜素娟含辛茹苦將你養大，夙兒，你怎麼可以如此不知羞恥，你爹可是堂堂洛城員外郎，倘若你的事傳了出去，從今往後可讓你爹的臉往哪兒擱！」
那一巴掌的力度如此之大，直打得她眼直冒金星。
心里的委屈，卻是比臉上痛了千倍的。
娘啊娘，為何你竟然不听夙兒把話說完呢，夙兒說的是西街賣梨花糕的阿陽嫂，不是東城那個地痞流氓的阿陽啊。為什麼在第一時間里，您不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女兒，而是月兌口而出怕那個男人丟臉？那個男人在你的心中就那麼地重要，而夙兒就理該什麼都不是？
可是，我是你親自教出來的女兒啊，是洛城第一賢淑女子杜素娟親自教出來的女兒啊。
我又怎會讓你蒙羞？
強忍住心中的委屈，蹲在地上。
雪白的梨花糕已經被摔得支離破碎，髒兮兮地癱在地上，仿佛也在默默地流著眼淚。
小心翼翼將未髒的部分捧起來，拼命地告誡著自己，不要傷心，揚起的臉龐笑靨如花，「娘，您誤會了，這是城西賣梨花糕的阿陽嫂送給我們的呢，不是那個東城的流氓阿陽，娘，夙兒從來都不敢往娘的臉上抹黑的，娘您盡管放心。」
「夙兒……」婦人在听到阿陽嫂的名字後頓時一怔，猛然間想起西街上賣梨花糕的婦人的確是叫阿陽嫂，美麗的臉上頓時閃出一絲愧然，「夙兒，對不起，我……」
「娘，」笑容滿面地站起身，「不要再懷疑夙兒了，好麼，夙兒知道娘是擔心夙兒，夙兒一直都是安分做事從不招惹其它人的。嘗一點梨花糕，好不好？」
「夙兒……」
見婦人滿臉淒然地又要落淚，她慌忙止住婦人的言語，「娘想說的話，夙兒都懂，只是，現在這好好的梨花糕就要嗚呼哀哉了，娘倘若再不吃，它可當真要恨娘了呢！」
「噗嗤」，婦人頓時破涕為笑，只是鼻間充滿了酸澀，心中也滿是喟然。
捏起一片梨花糕，遞到少女嘴邊，「夙兒，娘今日不想吃，不如夙兒代娘吃了，可好？」
她卻一副嫌棄的模樣，「才不要呢，上次那一塊梨花糕差點兒把夙兒的胃漲破，我才不要再次遭罪。」
「可是……」婦人一陣囁嚅。
少女已經不耐煩地轉身離開了，「娘趕緊吃了便是了，瞧夙兒這滿手髒的，得趕緊去洗洗才好。」
將手中的梨花糕放在桌上，落荒而逃，再也忍受不了眼前的窘迫絲毫。
其實，娘又如何是真的不想吃呢，她最喜歡的就是梨花糕了啊。
只不過梨花糕掉在了地上之後，干淨的部分不過三兩口有余，娘是想將好吃的東西讓給她啊！
隔著窗子望著屋中，看到娘格外小心地將梨花糕一點點塞進嘴里，臉上還一副滿足的表情，她的心底再次涌起了一股難以抑制的酸澀。
原來一文錢真的可以難倒英雄好漢啊，落魄至此，她竟然連一塊小小的梨花糕都買不起來滿足自己的娘……
將手抬至嘴邊，貪婪地舌忝舐了一下掌心處沾染的梨花糕殘余，那股馥郁的香味真好聞，隨著喉嚨沁入肺中，整個胃部都充盈了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氣。
顫抖著握緊了手心，再次望了屋內的娘一眼。
顧傾夙，你要從心底記住這股味道。
以後的日子里，你要為娘買來永遠都吃不完的梨花糕。
顧傾夙，你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