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妃 第二卷 8,修羅花下,隱血羅剎,九天因果唱不罷

作者 ︰ 墨小邪001

若無忌的笑讓人捉模不透。他說︰「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透過月光,他「看」著朦朧的大海。海浪翻騰,他的雙眼卻平靜無波。四周隱隱有殺意。

蘇陌沒來由地心中一涼。

若無忌說的究竟是誰?他那個笑容又是什麼意思?蘇陌皺了眉。「難不成是宇文哥哥?」蘇陌心想。在蘇陌心中,有本事做這種正邪不辨的事的只有宇文公子。可是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若無忌說過那個人絕對不會對自己下手,而看似溫柔體貼的宇文公子一旦遇到大事就比誰都鐵面無情,絕對不會因為自己是蘇陌而手下留情。既然不是宇文公子,那又是誰?

一時間,沒人說話。海風帶來潮水的進退聲。天空墜下一顆流星,在夜空中劃下一道絢麗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流星」小蘇陌下意識地指著天空說。一語未竟,流星已經不見。

「命屬九天,徒戀厚土,縱使天高,碎骨相依。」若無忌垂下眼簾喃喃說。蘇陌沒听懂他說什麼,她只覺這位一身素衣的香家公子似乎想起了什麼事。然後憑白為這夜色添上幾許化不開的憂愁。殺意頓時消散。那種絕殺和無奈本就不該屬于這位塵世之外的人。

「是說流星嗎?」。蘇陌問。心底覺得自己真該好好念書,再多背兩首詩詞。

若無忌道︰「……是。听到流星,想起了一位故人。」

「你們說話怎麼都那麼好听。」蘇陌心生佩服。

若無忌莞爾一笑。

不遠處的節墨空城傳來幾聲鷹鳴。

听到鷹鳴,若無忌再次有意無意地撥了撥琴弦。琴音跟流水一般淌出,沁入蘇陌的腦海。鷹鳴被琴音掩蓋。

「蘇陌,時間差不多了,你閉上眼。」若無忌說。他溫和的聲音和著琴音十分好听。

小蘇陌閉上眼。盡管她敏感地察覺到若無忌雖然溫和友善,卻藏著心事。深宮里練就的直覺告訴她,這些心事對她不利,還有可能變成殺了她的陷阱。可是若無忌神出鬼沒的輕功身法對斷腳的蘇陌來說誘惑實在太大。小蘇陌無法抗拒這種誘惑。正如她無法接受自己斷腳的事實。

「哦……好。」小蘇陌說,下定了決心。

小蘇陌沒有閉眼——這小屁孩欺負若無忌看不見。

然後她就看見若無忌緩緩側過臉來。他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留下兩抹陰影。蘇陌心中想︰「真好看。」正想著,突然若無忌身上香氣一凜,若無忌猛地睜開眼楮——清澈的黑眸陡然變成血紅色

血眸、慘白的臉、在清冷的月光下說不出的詭異。

此時此刻,若無忌有多美就有多恐怖,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交集在一起,直懾人心。

小蘇陌驚得大叫了一聲。若無忌不理會她,只用手一伸——他的指尖點中了蘇陌的眉心。蘇陌渾身一震,仿佛被焦雷打中,全身的力氣瞬間流失,再也動彈不得。

若無忌的手指在蘇陌的眉間一用力——蘇陌的眉心被點破。殷紅血珠沿著眉心鼻翼轉到眼角滾過她白皙臉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怕,小蘇陌並不覺得疼,反倒清晰無比地聞到自己帶著溫度的血的味道。有點腥,還有種怪異的香。血難道是有香味的嗎?

沿著若無忌的手指,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像清泉一般淌入蘇陌體內,源源不斷。這種像清泉一般冰涼的寒意一進入蘇陌身體就跟蘇陌體內蟄伏已久的某種物質馬上融合,並開始在體內隨著血液旋轉。由眉心涌入的涼意越來越盛,小蘇陌出于本能,下意識得排斥那種能讓內髒成冰的寒意。偏偏自己體內的物質不听話,不但不排斥,還在瘋狂地吸收這種冰冷。

寒意在小蘇陌周身游走,小蘇陌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她一會覺得自己身在一個純黑的空間,四周一點東西都沒有。沒有天也沒有地,一會覺得自己在沙灘上,若無忌的袖子舞動著風,一會覺得自己在地宮下的荷花亭……。她似乎隱隱約約听到一個聲音在跟自己說話,可她捕捉不到那個聲音。有時候听清楚了,大腦卻似乎被凍僵無法思考那些字句的意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蘇陌終于回過神來。

小家伙看見自己靠在若無忌身邊。身上又蓋著那件斗篷。那是一件厚大的斗篷,暖和卻不精美,並不像是若無忌的物品。而且沒有若無忌身上特有的香味,活口是皮繩,釘著鉚釘。

小家伙撐起身子,看見若無忌半睜著眼地枕在琴上。海風吹起若無忌的黑發白衣,月光下,恍然如夢。

「咦……。」小蘇陌驚訝地發現若無忌自己的眉心也被劃破,一點艷紅仿若胭脂痣。他的雙眼已經變回黑色,清澈的雙眸依舊無風無浪。幾縷黑發在他臉頰邊飛揚。白衣勝雪,月華灑落。

若無忌看上去很虛弱。或許跟剛才的「寒意」有關,蘇陌從沒這麼清楚地覺得一個人虛弱過,虛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把這個水晶般的人吹散。盡管如此,蘇陌仍然覺得眼前的白衣公子神秘而強大。這個人給人的威懾力本來就不是來自高超的武藝。若無忌似乎感覺到小蘇陌醒來,一笑,唇色發白。

若無忌靠著琴枕了一會。沒人說話。有那麼一剎那,蘇陌簡直要以為若無忌是座白玉觀音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若無忌咳了幾聲,蘇陌看見若無忌捂嘴的蒼白手指間溢出血來。那血帶著些黑色。血順著手背滴落,濺在地上、琴上。

「別怕。」若無忌說。聲音無力。

小蘇陌突然意識到,若無忌將功力傳給自己後,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所謂的「降低毒性」其實還是有毒。

她無法理解若無忌臉上那淡定的笑。

「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又到底在想什麼?他會不會死掉?」蘇陌心想。

她還沒來得及問。就見若無忌跟以前一樣,輕輕地模了模她的頭。香家公子笑著說︰「記得,念由心生。」這是蘇陌再次睡倒前的最後一句。

蘇陌剛倒在沙子上。一個人影便鬼魅般出現在燭光之外。那是一個戴著斗笠的男人,高大的身材結實的肌肉和背後的大刀說明他是一個霸道之人。至少是一個與若無忌截然相反的人。他沒有踏進蠟燭光圈,卻大大咧咧地將什麼東西朝若無忌一丟,毫不掩飾自己的生氣,顯得和若無忌極為相熟。

「叫我好找。不過看樣子……我還是來晚了。」背著大刀的男人對若無忌說。

若無忌淡然一笑,背對他,手一捂,暗暗將嘴邊的血擦在素白的袖子上。

「別擦了,我看見了。」背大刀的男人說。

「呵呵。」若無忌笑。

听到若無忌的笑。背大刀的男人面有怒色,對若無忌道︰「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瞿越國大般若寺的蛇靈丹?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這麼不信任……。」話未說完,被若無忌打斷。攝靈丹,他指的應該就是先前丟到若無忌腳邊的東西。

「不用了。」若無忌淡淡地說,「謝謝魏少俠,有勞少俠掛心。」

若無忌的語氣似乎狠狠地潑了背大刀的人冷水。背刀男子愣愣地看著若無忌道︰「少俠?你在說什麼?」

「少俠,不敢勞您費心。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若無忌說得雲淡風輕而且彬彬有禮。這種彬彬有禮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有禮。越是謙恭,越在人心上劃刀。

背刀男子一時語塞,然後指著蜷縮成團的蘇陌道︰「這就是你解決的方式?」

若無忌睜開眼。

「你明知道我去了瞿越取藥你這又算什麼?找死嗎?」。背刀男子強忍怒氣道,「難道比起我這個兄弟,你更信這個小孩一巴掌就可以拍死的小孩?我千辛萬苦從瞿越殺回來,可不是要听你叫我少俠的」

「她跟你一樣,都會給人一個最想不到的結果。」若無忌閉了眼笑著說,「她會幫我給那人狠狠一擊,不知道那人知道香家傳靈人就是她是會做怎樣反應。呵呵,生又求不得,死亦相別離,我似乎听到那人竭斯底里的嚎叫了。」令明月失色的笑顏下,藏著阿修羅復仇的烈焰。

「這是不是比你和跟東方公子打的賭有趣多了?」若無忌說。臉上有些嘲弄的神色。海風送來寒意。

「打賭?什麼賭?」

「賭我是不是跟宇文一樣沒有人心。——萬兩黃金灑如雨,胡姬相伴影成雙。這賭注,東方公子真舍得下本錢。」

背刀男子驚愕地抬頭︰「你怎麼知道的?可是……。」

「你輸了。」若無忌說。「我沒有心。」他說完這句,那詭異的鷹鳴在節墨響了一聲,若無忌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若無忌」背刀人急道,「你明明知道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而已——好吧,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先把攝靈丹服下」

「玩笑?很巧,那個攝靈丹,也不過是我的一句玩笑。命薄之人,服與不服,沒有區別。」若無忌淡淡說。

「若無忌」

「就此別過,兩不相欠。」若無忌道,只一揮手。節墨城的陰影里霎時間飛出幾道等待已久焦急的白影。裊娜的影子們瞬間架起若無忌。直覺香風一刮,地上的燭光、琴台以及那個白衣勝雪的人都消失不見。速度之快,匪夷所思。背刀男子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沙灘。好一會,他走近蘇陌,拿起蓋在蘇陌身上的斗篷說︰「玩笑而已嗎。」言罷,腳尖一點,身子縱起,到底朝著若無忌消失的方向追去——沙灘上,只剩下了小蘇陌和那攝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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