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妃 第二卷 65,雲過素月添皎潔,雨霽天晴水清淺

作者 ︰ 墨小邪001

夏季的天,像極了皇上的喜怒無常。

那晚,月亮還未過中天,烏雲便遮擋了整個天空,幾聲悶雷響過,便跟珍珠簾斷似的下起暴雨來。

蘇陌在夢中哭了個夠。卻不知因為哭泣和疼痛,她身上的香味與往日大異。香味蔓延,她身邊幾個侍衛漸漸都去捂自己脖子,最後沒了動作。

雨落連珠,小蘇陌被雨澆醒,渾身又濕又冷,昏昏沉沉地只覺頭疼,不由靠到柱子邊。她看見自己身邊的幾個侍衛仍然傻乎乎的站著。「二哥,二哥……。」蘇陌喃喃地在雨中哭著說。這場雨,讓她想起太平港的暴雨。那幾個侍衛一動不動。一道閃電劃過,照亮幾個侍衛的臉——這幾個侍衛臉色發青嘴角眼角都流著血,已經斃命。

此時,在隨帳里。一個人影以極快的速度躲過巡邏的兵士閃入素雲所在的隨帳中。有這麼快速度的,自然是當初意圖刺殺鎮南王的匈奴日逐。躲開這些小兵小將,對他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

「素雲」日逐進了隨帳便朝那青色人影撲去。

素雲帶著淺淺地笑,讓開他。

「為何還是躲我?」日逐言語中有些不快。

「雨太大,你喝口熱茶暖暖身子。」素雲避開日逐的大手,淡淡地說。日逐看見蘇陌頭上插著自己送的簪子。不由一笑,道︰「好——好暖心的人啊」

素雲將一杯暖茶遞上。

日逐眼珠一轉,像個孩子般撒嬌一笑,說︰「太燙,先放放。」素雲點頭。

「真讓你說中了,出了事,你這隨帳中便沒人。」日逐道。

「聖上多疑,每逢宮中有事,左右人手都不得離開半步。久而久之,我們這些下人也都知道了主子的脾性。」素雲淡淡道。自己拿過日逐那碗茶,喝了一口。

「那也要聰慧之人才懂。」日逐含笑,又拉過素雲,道︰「我還是一句話,願不願意隨我去草原?」

素雲推開他,臉紅說︰「你喝茶」

「茶都給你喝了,我喝什麼?你嗎?今天我總能踫踫你……。」日逐的話還沒說完。素雲就紅著臉跑去小桌子上倒茶。或許是因為心慌。那茶杯居然倒了幾次。日逐見素雲手發抖,以至于她不得不右手按住左手,而臉上還在強裝鎮定,不由好笑。「這個女孩,還真跟我之前踫上的大不一樣。」日逐心想。

「喝茶。」素雲好不容易將一碗茶端過來。手在發抖,語氣卻很平淡。

「我喝。你也告訴我,是不是可以答復我了。」日逐終于接過杯子。

素雲吸了一口氣,在床榻上坐了下來。面對著日逐。燈光將她素麗的容貌染上幾分朦朧,竟有種說不清的動人。

「那你願不願意先听我說段故事?」素雲說。

「中原女子,真是奇怪。好像心里有說不完的事。不過,我願意听你說。」日逐說。將熱茶一飲而盡。素雲又起身為他倒茶。

「小的時候,家中私塾里有個英吉利國的男孩。」素雲說,她說話時極其柔和,好像在給蘇陌講故事,「那個男孩經常欺負我。用針扎我,或者是剪我的頭發。有一天,我的三哥和我家五郎知道了這件事。就去把那英吉利國的孩子打了一頓。我的哥哥弟弟,總以為這樣就能保住我,認為拳頭能解決所有問題。其實,他倆錯了。英吉利孩子被打,他家的父母定會上我家找我哥哥和弟弟的麻煩。」

「父親素來極其注意跟洋人的關系,若是他們上門告狀,哥哥和弟弟一定會被父親打個半死。我知道,他們是保護我,明明知道父親會教訓他們也會保護我。——就像小蘇陌明明知道是我拿了她的匕首,仿照了她的字,她也還是保護我。」素雲說到這時,停了停。腦海中浮現蘇陌和她擦身而過的情景。

日逐想說話,被素雲輕輕揮手打住。

「讓我說下去。蘇陌不笨,她想得到我抱過她,也想得到只有我才最熟悉她的字。其實,我本以為她會說出來……若是那樣,今晚我便不能約你相見了。可是她只是看了我一眼。你知道嗎?那眼神,跟小時候我哥哥我弟為我頂罪時的眼神真像。」

素雲將茶盞再次遞給日逐。日逐這次不再是一飲而盡,而是一邊細細抿茶,一邊听素雲說故事。

「哥哥弟弟闖禍的那天晚上,我知道英吉利國的使臣會找我父親告哥哥弟弟的狀。急得都睡不著覺,我母親發現我在屋子里哭,便走進來問我話。有兩句話,我到現在都記得。母親說,真心相待,朽木也能長綠葉,精誠之至,金石亦為之開。母親還說,女孩子,若要保護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就得比男人更聰明。」

日逐靜靜地听著。

素雲說︰「于是那天晚上我自己去了英吉利的使館。你或許不能理解,我是連家中的二門都沒出去過幾回的。即使父母開明兄長庇護,我也從沒擅自走出過我家大門。那天晚上的出門,對我而言,就像是長途跋涉。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叫疼愛我的哥哥弟弟被責打。」

「門開了。我告訴他們的佣人我是誰。然後,我孤身一個人去給受傷的英吉利男孩道歉。至今,我都記得那些僕人驚訝的眼神。母親說得對,女孩應該比男孩更聰明,才能保全自己和身邊之人。我送了禮物給他喜歡瓷器的母親。然後當我和他獨處的時候,我將一把刀子插在他的手掌邊,並告訴他,如果他敢跟我父母告狀的話,我隨時可以把我身上的傷痕給他**看,出于羞辱,我緊接著就會殺了他再自殺。說得出,我就做得到。」

「他應該是被我嚇壞了,大概從沒想到我這樣中規中矩的綿羊也有變成狼的一天。我用一把小刀讓哥哥和弟弟逃過一劫。而他也對我老老實實了很久。直到我十三歲舉行了成人禮,再也不去上私塾。他還寫信送花給我,說我其實是他心里最特別的華夏女孩。」

「現在想來,那應該就是我這一生中收到的第一封情書。但是我沒回。因為我知道,他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你,知道我想找什麼樣的人嗎?」。素雲淡淡地說。

「我知道,我這樣的。」日逐一笑。

素雲不置可否,說︰「我想找的那個人,要能夠對我真心相待,能夠與我攜手此生不離不棄。至于其它,素雲我從來沒有什麼大抱負,我不會在乎他是不是腰墜金龜,也不在乎他是否家財萬貫,甚至不在乎他是不是華夏子女。只求君心似妾心,一語相知便是白頭落地。」她言語溫婉,語句從她口中出來,似乎都化成了細流淌進了人的心底。

不知為何,這次日逐沒有說話。他只看著素雲,素雲朝他輕輕一笑。原來,即使容顏不算艷麗的她,笑起來也是分外好看。但是這笑容,卻突然讓日逐覺得素雲很遙遠。

「現在,你們的人,應該在淑儀殿里了吧。」素雲笑著說。

日逐小小地驚訝了一下,想到素雲的聰慧,點了點頭。

素雲輕輕地說︰「他們會死。」

日逐看著素雲。

素雲平平靜靜地說︰「我白天已經傳書給鐵衣大院。到現在,淑儀殿內應該是血流遍地。加上蘇陌斷腳之事傳回,鐵衣們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人。」

「鐵衣的功夫未必就那麼好。」

「若是我給你的圖少寫了幾處機關呢?」素雲淡淡的說。

一片死寂。帳外雷聲隱隱。

「我會殺了你。」日逐握拳咬牙道。

「來不及了。你喝的茶里我下了藥。」素雲淡淡地說。以手拂發,她的手指上,戴著那枚臨行前大夫人送的戒指。中空的戒指。

日逐運了下氣,頓覺雙腳無力,麻酥之感開始渾身蔓延。日逐道︰「你也喝了茶。」

「知你沒有以心待素雲,所以第一杯無毒。」素雲淡淡地說。

日逐聞言,點頭苦笑了,半天才道︰「素雲,素雲,你真不賴,枉我居然以為你是我的知音。」

素雲看著他,眼楮不躲不避。她說道︰「知音。今天若是蘇陌不做我的知音。在審訊之時我便會將你供出,然後……。」然後同歸于盡。

日逐怔了怔,終于明白今晚之約不過是遲來的鴻門宴。再想到此刻在淑儀殿內受騙被殺的兄弟,日逐五內俱焚。擺下這個雙扣局的不是別人,而是眼前這位他以為能夠輕易「搞定」的平凡女子。

素雲淡淡道,「日逐,我不恨你。不過如果有可能,我只希望你不曾出現在那晚的淑儀殿,不曾指著月亮說帶我走。那樣,我就可以記住一個干干淨淨的你。」

日逐看著她。此時他已經渾身無力。連嘴唇都抬不起,視力和听力一起模糊起來。

模模糊糊中,他听見素雲說,「這是你送我的,還給你。」素雲將玉簪從頭上取下,連同著什麼東西一塊放在他懷中。

「你知道嗎,我曾經真想跟你去那片我沒見過的草原……。」素雲似乎在說。日逐模模糊糊看到她走出了隨帳。不久,有一隊侍衛沖了進來……。

雨,下得愈發大了。

蘇陌蜷縮在雨里。已經沒人听得到她的哭聲,事實上她也不哭了。只是覺得冷,透進骨子里的冷。

雨聲越大,蘇陌頭上的雨點卻猛然停住。蘇陌下意識抬頭。素雲撐著一把傘,為她遮住了雨。

「素雲姐,你在哭?」蘇陌軟軟地說,竭力想睜開被雨水朦朧住的雙眼。

素雲點頭,道︰「我給他下了麻沸散。他身上的東西……幾天後會洗刷我們的冤屈。」

「別哭。」蘇陌軟軟地靠在柱子上說。似乎言語不如平時機靈。

「傻蘇陌,我不是哭,是眼淚自己掉下來。」素雲說。

小蘇陌抓住素雲的裙角,軟軟地說︰「素雲姐……好冷啊。不對……素雲姐,你是壞人。素雲姐……。」蘇陌說得斷斷續續,言語矛盾。

素雲覺得不對勁,連忙蹲下,手往蘇陌額頭上一放,熱得燙手。再看蘇陌在雨中滲著血的腳,「糟了,發燒了」。素雲站起身,去搖那侍衛,「這位哥哥,請幫忙叫大夫」一語未盡,只見那侍衛噗通倒了下去……。

素雲突然聞到一股香味。閃電劃過,素雲回過頭,只見身後多了一張慘白的臉。素雲驚得一退。才看清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個提著蓮花燈籠的紅衣少女。少女臉上的笑和身上的服飾像極了血尸素雲想到這不由後退些,這少女的臉的確過于白了些。又是一道閃電,她才看見,「血尸」身後的雨幕里站著一位渾身素白的公子。公子手一揮,素雲只覺異香撲鼻,栽倒在地。

白衣的公子閉著眼楮,在雨中準確地找到蘇陌的位置。然後將一粒丸藥放進了蘇陌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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