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鸞歌︰江山謀 王子慰問團

作者 ︰ 紅靖

我知道太子弘一定會來看我,只是沒料到這麼快。仗打了三個月,凱旋而歸怎麼說也應該搞一場接風宴會,他這個主角按理是抽不出時間看我這個低等雜役宮女的。可是我想錯了,準確的說,我低估了玄都在太子弘心中的分量。

外面的喧囂剛剛歸于沉寂,高德海剛抄著手走出門去,馮喜一張長白的素臉就出現在大門口。

「高公公!」他朝準備在樹蔭下乘涼的高德海喊了一聲,目光遠遠的向我這邊瞟過來。

高德海滿臉堆笑的小跑過去,對著馮喜身後的男子深深一躬,然後幾乎是鼻子貼地的跪拜下去。

這邊,紡間里干活的宮女們也注意到了高德海異樣的舉動,全都停了手里的活兒,捻著棉線條努力抻著脖子朝外面張望,只是誰也不敢站起身子。她們知道,能讓這個眼高于頂的高公公臣服在地的,除了寧王只有……太子!

「喂,你們看吶,真的是太子殿下!」

「是哦,真的啊!殿下怎麼來了呢?呵呵,太好了,殿下居然來冷宮了!」

幾個年輕的宮女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動,太子弘是偶像,是戰神。她們心中的神居然肯屈尊來冷宮?真是幸福的要暈過去了。可這樣的暈眩感還沒有過去,其中一個宮女就忽然緩過神來,緊接著她憤恨的目光就投到了我的身上。

「是她!殿下一定是來看她的!」她手一指,銳利如刀子的目光就像要在我臉上捅一個窟窿。

紡間里起了微微的騷動,宮女們互相耳語,看我的眼光各異。

「殿下本該好好休息的,都是因為你!如果殿下的身體出了什麼差錯,我們絕饒不了你!」這個宮女還不是一般的粉絲,簡直是忠心不二的鋼絲啊!

我無奈的翻翻眼珠,一絲自嘲的苦笑掠過嘴角。自從遇上了阿芳,我就從她身上學會了兵來將擋的從容。

「玄都——」高德海的公鴨嗓在門外響起,我忽略背後隱約傳進耳里的惡毒言語,輕輕拍掉粘在衣上的棉絮,理好頭上的藍色布巾就跨出門檻。

「狐狸精!……」

甩掉身後的謾罵,站在樹蔭下的太子弘已然在向我微笑了。

「你還好吧?」他的眼中裝著滿滿的興奮,不知是天熱還是激動,臉孔竟微微透出粉紅。

「玄都見過殿下,殿下千歲!」不忘禮數,我雙手交疊向他深深一禮。

頭頂的陽光透過梧桐寬大的葉片,漏下斑駁的影。他眉毛微鎖,閃亮如星的眸子有一瞬間的黯淡。

「起來吧。」他口中喃喃,微微的嘆息。這聲嘆息像煙般飄渺,卻讓我感到了深深的刺痛。

「你要保重,我會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向父王求情。」

也許是感覺出我對他的抗拒,他淡漠的口吻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你有受傷嗎?」面對他些微發白的面孔,設防的心漸漸起了波瀾。這個尊貴的男人,有無數少女為他傾心,他卻執著于一個少年時代的玄都。

他微怔,很快笑容就重回臉上,「只是輕傷。我有東西帶給你。」

他從袖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放到我手里,「你看看是什麼?」稜角分明的臉龐有了溫柔的弧度。

扳開盒子的搭扣,輕啟開墨綠色的錦緞盒蓋,紅色的絨布映襯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綿羊,不知是用了什麼動物的毛粘合而成,猶如一團雪球讓人不忍觸踫。彎彎如同月勾的雙角上嵌著紅藍兩色的寶石,那黑漆漆的眼珠卻是兩顆米粒大的黑珍珠。如此精致的做工,整只羊卻只有巴掌大,想必價格不菲。

「我看見它的時候就知道你一定喜歡。」他微笑的看著我,金黃的頭冠聚焦的光點正好落在我的眼里。

「謝謝你……我很喜歡!」我眯起了雙眼,看他豐腴如櫻桃的唇竟有一絲恍惚。

他舒心的笑了,眉宇間有了愉悅的情緒,發白的雙頰又漸漸染上粉紅。

「听說……」我猶豫的開口,又怕唐突了他。

「嗯?」他很認真的看著我,「有什麼事,你說!」

「宮里都在說,你們俘虜了安國的公主。還說……」

他微微挑眉,唇畔染上了笑意,「是不是還說我要娶她?」

我輕輕點頭,抬眼迷惑的望著他俊美無匹的面容,心里只是後悔怎麼竟問出這麼八卦的事情。

「你在擔心嗎?擔心我娶她?」

「不……不是的。」我聲如蚊蠅,還想辯解什麼,他卻把我拉近他胸前。

「雖然失去了從前的記憶,但你還是愛我的是嗎?」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低喃。

不等我回答,他已經旋身離開。馮喜在前面弓著身引路,他一襲銀白色袍子逶迤在青石的地面上,像滿月的夜晚傾瀉而下的月華。

「恭送太子殿下!」高德海匍匐在地,高聲拜禮。

弘回身望我一眼,輕笑道︰「你放心!」

自太子弘走後,我就被當做大熊貓被高德海保護起來。他安排我住進了單間,並減免了我每日在紡間的工作。這一切當然是太子弘的吩咐。這樣也好,我不用時刻受到同伴們的奚落,日子會好過一些。

距離弘來看我已經過了一天,由于一下子被停了工作,無所事事的我只能坐在床榻上發呆。我剛想起弘那張完美的不真切的面孔,就冷不丁的心里一疼。是啊,楓呢?怎麼沒有見到他?他不是我的大哥嗎,為什麼還不來看我?

雖然我不是玄都,但一路走來,經歷過國破家亡之痛,我與楓之間已經結成了患難的感情。我們是相依為命的兩個人,心里同樣有著復國的渴望,有著同樣身為俘虜的恥辱,也有著相同的仇恨!每思及此,我的心就將太子弘推得很遠,再怎麼說,他也始終是我的仇人。

「公子殿下,玄都姑娘就在里面,老奴怕她住不慣所以特別打掃出來這間屋子。您看,還成吧?」

門吱呀被推開,高德海領著公子蘭進來了。

「老奴告退!」高德海微笑的看我一眼,就躬身離開。公子蘭悠閑的在屋中間踱步。

「你怎麼來了?」我奇怪的看向一身暗花青袍,手里還拿著一枝柳條的公子蘭。

「你對待太子可不是這個樣子啊?」他自然的撩開下擺坐在矮塌上,抱著雙臂打量我。

「玄都見過公子殿下!」我行了一個保準的請安禮,木著臉站過一旁。

「嗯!」他滿意的點點頭,把柳條拋向我,差點打到我的眼楮。

「干什麼啊你!」我忙用手擋在眼前,卻听到他爽朗的笑聲。

「在少數蠻夷的民族,拋擲柳枝是表達愛慕的方式。」他朗聲道。

「你別鬧了,來看我有事嗎?」我厭惡的別過臉,不去看他狹長雙眸中透出的薄霧。

「太子送你綿羊是他糊涂,你怎麼看都不是一只溫順的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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