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雲 第三卷 煙雨江南 第六十三章 拈花微笑

作者 ︰ 輕小羅

「梅花?」慶喜一時有些雲山霧罩,疑惑的看向蘇晚。蘇晚確定的點點頭,慶喜這才轉身下樓。

蔡書蘭身上的親近之感消失了,眸子里是一貫的淡漠疏遠,她似笑非笑的看著蘇晚︰「既然蘇姑娘還有事,那我就不打攪了,告辭。」說著縴腰一扭,就要上樓。

「且慢。」蘇晚叫住她,「我這梅花卻是送給蔡姑娘的,蔡姑娘幫了我,我總要表示一番,還請蔡姑娘等等。」說著將手爐遞給李玉,趁機不動聲色的往一邊挪了一步,正好擋住蔡書蘭,卻隱隱和管管事及那婦人持平,那兩人若想離開,自是可以下樓。她和那兩人本就沒什麼恩怨,若不是蔡書蘭橫插一腳,這事早就解決了。

這個蔡書蘭,還真是……仗義

「送給我?蘇姑娘你真是客氣。」蔡書蘭只得停了下來,方才她就這麼攔住了蘇晚,此時蘇晚如法炮制,她也說不得什麼,看著慶喜離開的方向,嘆道,「只是這麼冷的天,勞動你的丫鬟跑來跑去,我心里委實過意不去,不如就叫她回來。一枝梅花,也沒什麼打緊的。何況方才的事……」她沉吟了一下,「不過舉手之勞,蘇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她們兩個說著話,一邊的管管事微微蹙著眉,卻始終沒有說什麼,那婦人低眉順眼的站在一邊,有幾次偷眼打量,又很快垂下了眼瞼,仿佛做錯了事一般。

因今天酒樓的客人實在太多,跑堂的伙計難免顧此失彼,酒樓的地位也因此水漲船高,就有了些店大欺客的味道。蘇晚他們進來後,有個伙計看了看他們的裝束,見蘇晚衣著並不鮮亮打眼,略指了指方向,也就招呼別的客人去了。蘇晚將醉墨等人留在樓下,帶著慶喜和李玉長驅直入,一路到此,並沒有人上前指引。直到此時,方有一個伙計模樣的人聞聲過來。

「各位客官,有話好好說,和氣生財,和氣生財。」那伙計過來就打躬作揖。

「一枝梅花,也沒什麼打緊的。」蘇晚重復著蔡書蘭的話,視線在樓上的兩個人身上打了個轉,又回到到蔡書蘭身上,心中冷笑連連,臉上忽然帶出了明媚的笑,「原來蔡姑娘不喜歡梅花,可是我怎麼記得,那日在陳知府府上,你對著幾枝梅花欣賞把玩,就連我和楊家姐姐在一邊聒噪了許久,你也晃似未聞。那幾枝梅花不過是折下來放在花斛里應個景兒,我們都是看過就丟開了,唯蔡姑娘流連不已,自得自樂的緊呢」

這話說的是梅花,論的卻是交情。蘇晚這麼說,是要提醒她,那日她既然已選擇了明哲保身,如今還要來攀什麼交情,充什麼仗義?分明是將別人當傻子。

「那日只因那梅花開的早,才多看了幾眼,蘇姑娘有心了。」蔡書蘭緊緊盯著她,眼中閃過幾分驚疑,半晌才勉強笑了笑,恢復了先前的神色。只是手里的帕子絞的緊緊的,白皙的手上青筋微現,「我……」

「蔡姑娘不必客氣,或者你在這里稍等,或者我叫丫鬟將梅花送過去,以謝你今日援手。因上面有朋友等我,不陪了」蘇晚打斷她的話,又對樓上的兩個人微一頷首,徑自上了樓。

李玉這才晃過神,幾步追了上來,看了看蘇晚的臉色小聲問︰「蘇小娘子,你和那位蔡小娘子,究竟是交好呢,還是不好?若是不好,你怎麼還巴巴送她梅花;若是交好,可那蔡小娘子听了你的話,並不高興,似乎什麼事被你看穿一般。」

蘇晚不答,直到上了三樓,轉了樓梯口,又走了一會兒才停下來,看了她好一會子︰「李姑娘,你說,究竟我將你當丫鬟好呢,還是不當丫鬟好?若是當,可你真不是我的丫鬟;若是不當,難道要我開門請你進去?」

李玉一怔,抬頭看去,才發現已經到了陳桑榆預定的雅間春蘭閣,此時慶喜還沒有回來,門前只有她和蘇晚兩個人。她猶豫了一下,終是走向前開了門。蘇晚低聲吩咐了數語,才走了進去。

陳桑榆正探著身子往窗外看,听到聲音,轉過頭來,唇邊綻開嬌俏的笑,收回身子沖她招了招手︰「姐姐總算是來了,我一個人,都快悶死了。」

蘇晚解下斗篷,搭在一邊的屏風上,走到她旁邊︰「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里,沒人陪你來麼?」像陳桑榆這樣嬌生慣養的嫡女,家里怎麼會讓她一個人來這等地方。忽然又想到,方才遇到蔡書蘭的時候,她好像也是一個人,怎麼自己卻沒有生出這種感覺?

「三哥哥送我過來的,他嫌這里氣悶,早不知道逛到哪里了。只說將丫鬟小廝全留給我,叫我別害怕,過一會子再來接我回家——當我小孩似的,他才大我幾歲」說著往蘇晚身後看了看,「姐姐是怎麼過來的,怎地連丫鬟都沒帶?」

蘇晚看著陳桑榆的丫鬟往自己的茶盅里斟滿了熱茶,將手放上去暖和了一會兒,將遇到蔡書蘭的事簡短的說了︰「……好歹她也算是幫了我,我看她喜歡梅花,就叫丫鬟討一枝來送給她。像她這麼風雅的人兒,我也只能想到這樣的禮物了。」

陳桑榆眼珠子轉了轉︰「她確實風雅,我听說,這次的詩會,她得了第一,連著作了好幾首詩呢。上回她替陳芝華說的那些話,怎麼倒像是在夸自己呢」

蘇晚慢慢啜了口茶︰「怎麼是听說?難道這次的詩會你也沒去?」

陳桑榆的點點頭。

蘇晚笑道︰「難不成是為了陪我?」

她本是隨口一說,陳桑榆的臉上卻慢慢飛上了兩片紅霞,良久才抬頭說道︰「初六那日,我爹爹收到太常寺王大人的信,我們家和王家也算世交,常有來往。信本來是年前寄出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才來。信中說,說轉了年,我也就及笄了,兩家的親事,不如早定下來。」深深吸了口氣,「我爹娘倒是沒有反對,我娘還說,我馬上要嫁人,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要我修心養性,好好學一學治家理事,針黹女紅。初七那日,便拘著我,不放我出門。」

原來是為了這個,再爽朗的女孩,遇到終身大事,也總有一番小兒女之態。

蘇晚心中了然,問道︰「既是世交,那王公子你當見過吧。」

陳桑榆摩挲著桌上的茶盅,輕輕點了點頭︰「我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兩家人早有此意。只因著我上頭有個三哥哥,一直不曾結親,是以這事也拖了下來。」自己的事既然已經交代了,說起自家哥哥,陳桑榆坦然許多,「只是,三哥哥的親事,總要問大姐姐的意思。若是他的親事不合大姐姐的意,只怕大姐姐找我爹拼命的心都有。畢竟,三哥哥是大姐姐看著長大的,小時候,三哥哥有一大半的時間是住在大姐姐家里,如今我們來了杭州,大姐姐恨不得三哥哥天天去才好。」

原來是長姐如母。蘇晚問道︰「你大姐姐也在杭州?」

「沒有,她嫁去了湖州。」陳桑榆搖頭,「其實,她是怕三哥哥沒人管,荒廢了學業,連這邊的學塾,大姐姐都不放心,定要親自督促著。三哥哥課業已經很好了,這次秋試必定能中。是以他怕極了大姐姐的嘮叨,一直找借口不去湖州,連這回陪我出來看燈,都是三哥哥的借口之一呢。」

正說著,慶喜和李玉過來了,慶喜往手上哈了幾口氣︰「奴婢倒沒想到這里竟有梅花,不過那個掌櫃不肯叫人去折,好不叫人惱,我只得自跑了去,挑最好的折了一大枝,才送到蔡小娘子那里。」

蘇晚叫她們去屏風的另一面,自斟了滾燙的茶水來吃。

兩人又站在窗邊看了會花燈,沒一會子陳桑榆就有些不耐︰「左不過這些東西,比京城的燈會,還差了一些。」很快又唏噓,「只是,就這樣的燈會,也是看一次少一次了。我娘說嫁了人就多了許多顧忌。」

蘇晚笑道︰「妹妹這就開始恨嫁」

陳桑榆狠狠瞪了她一眼,少不得追問︰「說起來,你比我還大幾個月,可有許了人家?」

蘇晚看她微微翹起的嘴角,就知道她對自己的親事並不排斥,只怕還有幾分向往。忽然想起除夕之夜蘇軾和王閏之的那番話,忍不住心中一黯。陳桑榆是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的,自然不知道這世間的許多不如意。蘇晚搖搖頭,故意嘆了口氣,打趣道︰「我沒有妹妹的運氣,有這般好的青梅竹馬。」

陳桑榆就要來扯蘇晚的嘴,手從蘇晚的嘴角輕輕拂過,最後卻拉起她的手,嗔道︰「我是真心要問你,你卻總笑話我。打小我就跟著爹爹在任上,閨閣千金不知道見過多少,可像你這般端方通透,又知情識趣的,委實少之又少。我娘知道那天我們在梅園遇到的事情之後,都贊你思慮周全,要我好生跟你學著,收收我那佻月兌任性的脾氣。我家里雖有個姐姐,卻不是一個娘生的,又大了我許多,總是不親,心里面就當你是親姐姐一般。」

蘇晚見她說的誠摯,頗為感動,只是一顆心封鎖的久了,很難表達真實的情誼,只得反握了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另一支手指著窗外說道︰「你瞧瞧,那里似乎有雜耍。」

話音才落,隱隱有砰嗙之聲傳來,最初蘇晚以為是聲音來自樓下的大街上,可很快就有一個丫鬟跑過來,氣急敗壞的說道︰「小娘子,您快去看看吧,蘇小娘子的人和少爺打起來了。」

蘇晚大吃一驚,匆匆趕到門口,就看到李玉那甚有力道的小拳頭正往陳飛白身上招呼,陳飛白手里拿著好大一枝梅花,正用它左遮右擋,若非如此,只怕這些拳頭早就結結實實打在他身上了。

「住手」蘇晚忙喝止李玉,詢問了一番。

原來,吃了兩盅茶,百無聊賴的李玉,終于想起此行自己擔負的職責,于是搬了條形凳子坐到了門口,沒多久陳飛白就出現在她的視線,好巧不巧的是,他手里拿著的那枝梅花,竟和慶喜方才去折了送給蔡書蘭的那枝一模一樣,由不得她心中不嘀咕,在陳飛白大剌剌的要往春蘭閣「闖」時,她不客氣的出手了。

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蘇晚少不得再三向陳飛白賠罪。

陳飛白看著手里被摧殘的只剩下兩三朵花的梅枝,哭笑不得︰「方才上得二樓樓,在拐角處看到一女子,站在三樓樓梯口,正要丟棄這花,她看到我吃了一驚,花不巧就落到了我身上,我看著有趣,才隨手帶了過來。」

闖了禍的李玉低頭站在一邊,陳飛白看了她一眼,揮揮手︰「罷了,罷了只是好硬的拳頭。」復看著手里的花,嘆了口氣,「最難消受美人恩吶」

昨天一更太少了,今天補上,差不多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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