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算命家的，今兒是吹什麼風，你可舍得把你家這天仙似的兒媳婦帶出來啦？」歆月跟著玉娘剛出門就踫在了住在對面的王婆子。見對方一把年紀卻也是涂脂抹粉，穿紅戴綠，一張老臉上皺紋橫生，如同梯田一般，歆月不禁打了個寒顫。
「王婆真是會說笑，什麼天仙，您這可是抬舉她了。您做了幾十年的媒婆，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哪能輪得上她呀。」玉娘臉上掛了個大大的笑臉，快步迎上前去與她寒喧了一番，臨了還不住地邀王婆子有空去家里面坐坐。
歆月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後頭，等走出了胡同子一段距離之後，才問道︰「夫人不是一向不喜歡她，剛才為何那般親近？」
玉娘听到她的話停下腳步，朝歆月回眸問道︰「你打哪里听來我不喜王婆子的？」
歆月低下頭，心里訥訥自語道︰哪消人說，看你那態度明眼人不是一眼就看得到麼，我又不是瞎子。
「歆月。」就在歆月快要出神之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嘆息︰「一個女娃太過聰明，未必是件好事。」
歆月聞言臉上一白，暗惱自己剛才多嘴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她已經是寄人籬下，可以由得主人家任意買賣的女娃，而不再是那個法制社會的王柔了。而她居然會鬼使神差地過問她不該過問的事情，確實是大意了。
玉娘盯了歆月一陣子，見她神色微微帶些惶恐，這才滿意地勾起唇角。
知道怕就好，人倒是塊好料子，可就是得經過一番敲打才是。家里的男人性子她明白，銀家財為人和氣，與誰都不輕易紅臉。家里有一個做好人就夠了，要是再加上她，那以這丫頭的伶俐勁兒，把福哥兒給哄得服服帖帖怕也只是遲早的事情，將來指不定會出些什麼亂子呢。
平日里給這小丫頭使使絆子，給她幾分顏色倒也可以提醒提醒她。
「玉娘，你這是要帶歆月去哪啊？」遠處行來一名黃衫婦人，老遠就同玉娘打上了招呼。
「阿蘭，真是巧啊，出來買東西？」玉娘朝那婦人微微一笑。
「是啊，哎呀呀，真是不得了。我說玉娘啊，你們家福哥可真是撞了大運了。」被稱作是阿蘭的婦人原先還未注意到歆月，可是當玉娘把歆月由身後拖出來向她打招呼之時，饒是見慣了世面的她也不禁嘖嘖稱奇。
「果真是個美人胚子，原先听隔壁阿三家的說起來我還不信，不曾想還真是塊美玉啊。」
「什麼美玉，你就別再夸她了，再說下去這丫頭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不就是個丫頭片子，放你那兒比比皆是的貨事，還讓你開眼了不成？」
歆月看得出來玉娘同這婦人的關系不一般，不論是說話還舉止皆不若剛才對王婆那般疏遠。
「瞧你那張嘴，都是孩子的娘了也不會收斂收斂，這麼漂亮的孩子就是你小時也是比不上的，說句好听的會死啊？」阿蘭笑罵了玉娘一通，從籃子里拿出一包吃食來遞給歆月，笑眯眯地道︰「你叫歆月吧？別怕，我可不是壞人。我叫阿蘭，是你婆母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姐妹，你可以叫我姨娘。」
阿蘭笑看歆月軟軟地喚了自己一聲，臉上甭提多高了。只見她將臉湊近了幾分，沖著歆月哄道︰「你這未來的婆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不如跟姨娘回去，我保證天天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如何？」
歆月聞言心中詫異，這人怎麼這般無理，敢在母老虎的面前挖牆角？
她可沒有忘記銀家剛把她給買回來收拾一番之後，首次見周圍鄰里之時發生的事情。就因為她相貌不錯，隔壁的人牙子只是對著玉娘那麼一提，就被玉娘叫著小霸王沖來家里給砸了鍋。至此，歆月可才算見識了玉娘的厲害。
「我不去，謝謝姨娘的好意。」歆月輕輕的搖搖頭。
「不錯，不錯。」听到歆月拒絕，不單是阿蘭，就連玉娘臉上的笑意也深了幾分。「玉娘你這回可是撿到寶的，小小年紀卻這般懂事，不是個白眼兒狼。」
「哪里，是你高看她了。」玉娘眼角掃過歆月，難得的染上一絲溫和。
「天色不早了，我還要帶她去扯兩塊布做衣裳，就不同你多說了。改明兒得了空我去找你。」
「嗯，那成，走了啊。」
「姨娘慢走。」歆月朝著女人揮揮手。
玉娘從歆月的手上拿起那包吃食放在手里惦惦，嘴里說道︰「算沒白疼你。」
至此，歆月哪里還看不出來剛才不過是阿蘭同玉娘試探她的小伎倆呢？暗自慶幸自己並非真是個不懂世事的孩子，否則又有幾個能忍受家里繁重的活計而不去選擇錦衣玉食的生活呢？
只怕剛才她只要露出一丁點兒的猶豫，以玉娘眼里不容沙子的個性就馬上要被她給賣掉吧。
斂下幾分慶幸之色，歆月打起精神隨玉娘來到了一家名為泰和的布店。
小店的老板也是個精明的人，見玉娘一身裝束雖然普通，行頭卻也是一件不少，知道來了主顧，趕緊從櫃後出來。
「這位娘子請往這邊看，這里的都是新進的料子，款式和顏色那都是沒得說的。最適合您這般年紀的人做衣裳了。」
玉娘睨了一眼掌櫃手里拿的布匹搖了搖頭︰「我是要買給她的。」
順著玉娘的手指，掌櫃的見到了她身邊半大的女娃。白里透紅的小臉配上那墨玉一般的眸子，確是漂亮得緊。
「原來是這樣，那您看看這匹。」說著，他就要抽出了一匹女敕黃的料子。
「不用了，小丫頭哪里配穿這樣的好布，把那邊那匹給我拿過來。」玉娘一眼就看出那匹女敕黃的料子是絲織品，當下有了幾分薄怒。
敢情是看這小丫頭在這兒，成心讓她做冤大頭？
「那匹?」饒是掌櫃的再精明也被玉娘給弄暈了，心道這娘子好生的刻薄，居然給閨女穿那種粗人才穿的粗布衣裳,也不怕那細皮女敕肉地給磨破了？
「就是那匹，多少錢?」
「二十文一尺。」掌櫃撇了撇嘴，心里對玉娘輕視起來。
「二十文？你搶人吶？就是上好的棉布也賣不到這個價吧？」
「這位娘子還真是說對了，別看這布粗，可它還真就比那棉布貴。你看這布織得多結實，穿上這布做的衣裳去做活兒，那可是耐磨耐穿的。做上這麼一件，至少得頂上三件棉衣了。」
玉娘是何等人，又豈會听不出掌櫃在暗諷她小氣刻薄。心里盤算了一番，歆月年紀還小身子嬌女敕，也確實穿不上那粗布衣裳。
況且她剛才也就是氣掌櫃的把她當成肥羊來宰，心底倒真沒想過要故意買這種布去給歆月制衣的。
「夫人，我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歆月將一切看在眼里，不願意跟著玉娘在此丟人，只得遞上一個話岔讓她下台。
玉娘不曾想到歆月這般的機靈，掌櫃的做生意也是以和為貴，也不想同玉娘鬧得不愉快，雙方各自退了一步，此事就此揭過去了。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玉娘心滿意足地領著歆月從店里走出，掌櫃的目送二人離去，憤憤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沒錢還來充貴夫人，對個小的都這麼刻薄，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