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疏遠
第二日凌晨，朝凰宮的女官玉蓉早早叫醒了鳳傲君，一番洗漱後，喝了一杯白開水，望著滿桌各式各樣的早點，鳳傲君只吃了一碗燕窩粥，就吃不下了。
習慣了睡懶覺的人，太早是吃不下東西的。
玉蓉細心地為鳳傲君梳著頭發，有些不安地輕聲道︰「奴婢很久沒有為皇上梳頭了，手有點生疏，恐怕沒有楚皇夫梳得好看。」
鳳傲君挑了一下好看的眉頭，心一愣，難道以前都是楚傾城為她梳頭的？
「楚皇夫對皇上真的沒話說，他長得那麼俊美，對皇上又那麼溫柔體貼，自從他入宮以來，所有事情都為皇上打點好，搶了奴婢手頭不少功夫呢。」玉蓉一邊挽著發髻，一邊喋喋不休地說道，還小心地察看鳳傲君的臉色，她有些奇怪，皇上昨晚怎麼不與皇夫同寢，以為他倆鬧了別扭，特意幫楚傾城說著好話。
鳳傲君沉默不語，這麼說來，楚傾城就算不愛她的前身，也算盡職盡責，對她不錯。她死得早是否也有好處？如果讓她現在知道，自己的枕邊人，與她同睡一張床，心里惦記的卻是別人，不知可會傷心欲絕？
鳳傲君有些感觸，哪個女子一生，不想嫁給一個她愛而又愛她的男子，享受閨房之樂，你儂我儂？口中不由輕聲吟道︰
鳳髻金泥帶，
龍紋玉掌梳。
走來窗下笑相扶，
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弄筆偎人久，
描花試手初。
等閑妨了繡功夫。
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楚傾城站在大殿門口，听到她悅耳動人的聲音富有感情地吟誦的詞，雍容俊雅的臉上有些動容，黑眸波光瀲灩，若有所思。
玉蓉發現了他，驚喜地道︰「楚皇夫來了。」連忙斂衽行禮。
楚傾城向鳳傲君行過禮後，向她致歉道︰「臣夫來晚了，請皇上恕罪。」
鳳傲君看到他秀美黑眸下的青黛，心中一動，難度他驟然再見舊情人，心中激動，一夜無眠？
「其實你不用過來，玉蓉會服侍朕，你回去再睡會兒吧，朕先上朝，你到時來接朕下朝便可。」一身明黃的鳳傲君，威儀十足地向殿外走去，一群宮女侍衛緊跟其後。
「是，陛下。」楚傾城黑眸閃動，似乎松了一口氣。
晌午，一掃早上憔悴倦色的楚傾城，神清氣爽地出現在鳳傲君面前，一同用完午膳，鳳傲君就呆在御書房內。
鳳傲君心內作了打算，這段時間先利用楚傾城，就當是在為述職做交接，不日上手後，便再也不需要他留在身旁了。
楚傾城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全神貫注地批閱奏折，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仿佛完全當他是臣子一般。令他覺得，眼前的天之驕女，既熟悉又陌生，似乎有些改變了，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同。
「陛下，先休息一會，喝杯茶，吃些糕點可好？」楚傾城看到韋高令人送進來的茶點，輕聲對鳳傲君說道。
「好，朕也有點餓了。」鳳傲君抬起頭，放下手中奏折，站了起來，走到白玉茶幾左邊坐下來，看著面前的幾碟糕點，捻起了一塊紅豆糕，吃了起來。
楚傾城坐在右邊，端起一杯熱騰騰的茶，放到嘴邊輕輕吹了一會，才遞到鳳傲君面前，「陛下，可以喝了。」
鳳傲君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輕抿了一口，不動聲色地說道︰〞不用總顧著朕，你也吃點吧。」
「是，陛下。」
楚傾城捻起一塊芝麻酥，吃了起來。
氣氛有些沉悶，楚傾城從來沒有感覺到，與鳳傲君的相處竟然會如此壓抑，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你慢慢吃，朕吃飽了。」鳳傲君重新坐回太師椅上，拿起了案上的奏折。
楚傾城跟了過來，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臣夫幫你揉捏一下肩膀可好？」
「不用，朕不累。」鳳傲君眸也不抬，不動聲色地婉拒了。
楚傾城沉默了，黑眸閃過一抹黯然，很快又恢復了平常，走出去，叫人收拾了茶幾上的東西，默默地又坐在鳳傲君對面的椅子上。
鳳傲君其中詢問了楚傾城幾次，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直到酉初，鳳傲君才批閱完畢。
「辛苦你了，你也回宮早點休息吧。」鳳傲君客氣地對楚傾城說完，就喊了玉蓉和韋高，前呼後擁地走了。
楚輕城的貼身家僕楚林，十分擔憂地看著面無表情的楚傾城，嘴角翕了翕，不知道說什麼好，在他的記憶中，自大婚以後，公子與皇上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楚林，走吧。」楚傾城暗暗地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是，公子。」楚林默默地跟著楚傾城向東宮走去。
第一天楚傾城還神色自若，三日後，他就不淡定了。
鳳傲君除了朝廷上的事，還是象往日一樣倚重于他之外，已沒有了往日的親昵，態度淡然從容，客氣中，帶著拒人于千里的疏離。
楚傾城俊雅的臉上失去了往日的溫潤，透著淡淡的憂色，站在御書房前面，默默地看著鳳傲君漸漸遠去的嬌小背影，心中泛起了絲絲苦澀。
自從大婚後，楚傾城和鳳傲君每天都膩在一起，恩恩愛愛，婦唱夫隨，從來沒有鬧過別扭。先皇駕崩後，更是形影不離，沒有分房睡過，東宮一直形同虛設，他從來沒有在那里留宿過，習慣了她的陪伴，她的依戀，但現在，她似乎不只是生氣那麼簡單，而是想疏遠他。
楚傾城一念至此，心中有些慌亂，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不會是自己無意中做了什麼傷了她的心吧？除了那天花如玉來她有些不高興之外，好像並沒有發生什麼別的事情，難道她誤會了自己和花如玉之間有什麼關系不成？
楚傾城左思右想，心內如波浪翻涌，無法平靜。
鳳傲君帶著玉蓉他們輕快地在九曲回廊中穿梭，偶爾回頭，瞥見遠處一抹如芝蘭玉樹般挺拔的紫色身影，靜靜地佇立著，感覺到他那炙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她愣了一下，很快就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轉頭而去。
楚傾城緊抿著唇，身旁垂下的兩只大手慢慢握成拳，又慢慢放開，心底一片失落，黯然地閉上了眼楮，再睜開，黑眸幽深無波，一片沉寂，慢慢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