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夫難求 卑微宮女 第171章 婚事

作者 ︰ 欽寒

倒是奇了,平日里從來不與太後親近的人,今天竟然都到齊了。雲芯詫異之下,還是恭恭敬敬向皇帝以及太後見了禮。

「哀家就說,今天皇後一定也會來。」太後笑說著,目光似不經意在殿內環顧一圈,「今兒個真真熱鬧,哀家這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雲芯笑吟吟上前,在太後身邊的空位坐了,仿佛早已熟稔了一般,親熱道︰「是啊,難得這麼熱鬧,太後也該開心才對。」

「平日里都是你陪著哀家解悶,雖說不比今日鬧騰,但哀家也是高興的。」太後這句話的分量不小,熱鬧被她改成鬧騰,顯然對今日眾妃的到場,分毫也不感歡喜。

雲芯似對太後的話並不在意,依舊保持笑意道︰「臣妾陪著您,總是那樣沉悶,怎比得上各位姐姐妹妹還有皇上陪著您的歡快。」

太後慈和地看她一眼︰「你倒是會說話。」說罷,又將目光投向座下諸人︰「今日大家難得湊在一起,還是我這個老婆子沾了皇帝的光,你們也不要拘束,你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必在意哀家,哀家這里有皇後陪著解悶。」

太後隨意的一句話,卻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擲下的一顆石子,泛起陣陣漣漪。龍君佑的笑意很淡,目光望向雲芯,眸中帶著一絲不明的光澤,像是贊許,又像是沉痛,而淑妃正在飲茶的動作陡然一頓,臉色也在熱氣的朦朧中,變得灰白一片。江彩繡是唯一應聲的人,臉上掛著笑意,而眸子里,卻射出冷厲的怨毒恨意。

林昭儀有些莫名的看著眾人,她只是一個才被扶持上位的昭儀而已,所以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努力地保持著一副端莊的樣子。

雲芯淺笑如常,心中卻也翻起了不小的浪潮,太後今日當著眾人的面表態,是否已在暗示什麼?

有了太後的絕對支持,她的地位便再也不可動搖,即便淑妃有心,江彩繡不服,也只能忍氣吞聲,最重要的一點,自己的後位若是坐得穩,即可鞏固博裕的太子之位,這是一石二鳥的好事,總算自己這段時日來的付出沒有白費。

接下來,她的勁敵,只有一個公孫家了。

沒想到在十幾年前,她還在為著公孫家的榮耀而拼搏犧牲,今日,就要親手拔掉這顆自己培養起來的毒瘤。

真是世事弄人,一切因果輪回,都無從預料……

「啪」就在她出神之時,一聲響亮的碎裂突兀響起,喚回了她游離許久的思緒。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一名小宮女匍匐在地,驚恐地朝著太後磕頭,在她身邊,是碎了一地的茶盞,程亮的地板上,才剛剛舒展開葉片的茶葉,正在裊裊冒著熱氣。而另一面,江彩繡正扶著明顯受驚的林昭儀,關切詢問。

林昭儀滿面憤色,抱著自己的一只手臂,眉梢緊擰。雲芯清楚地看見,在林昭儀綃紗長裙的袖子里,那女敕白的手臂上,滲出了殷紅的點點血跡,雖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勢,但她畢竟是正四品位份的昭儀,奴婢傷主,可是不小的罪名。

眾人皆是一副慌神的態度,唯有太後不緊不慢道︰「小傷而已,慌什麼。」說完,轉向一旁,對靜立在身側的小宦官道︰「來去傳太醫來。」

「是。」小太監恭敬退下,正欲轉身,卻听江彩繡一聲驚呼,循聲望去,只見她身旁的林昭儀,已經唇無血色,眼仁泛白,突地猛然嘔出一口血來,接著就一頭栽倒在地。

此事發生太過突然,眾人都被這場景嚇得有些懵。太後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急忙催促嚇傻在門口的小太監︰「杵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去傳太醫」

小太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撒腿就跑。

林昭儀被放置在太後臨時休息的軟榻上,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即便臉上擦了厚厚一層胭脂,也掩蓋不住她面上那層死灰之色。看她的樣子,十有八九是中了毒,難道,是她之前喝的茶有問題?絕不可能,這個原因立刻便被雲芯否決了,這里是太後的寢宮,誰敢那麼大膽,在太後的眼皮子底下給林昭儀下毒,可除了在茶水里下毒,還能用什麼辦法暗害林昭儀呢?會是點心嗎?不會,她記得,那盤放置在她身側的點心,是她和江彩繡共食的,沒道理江彩繡食用了無事,偏偏林昭儀就中了毒。無意中,雲芯的目光掠過林昭儀臂上的傷口,那傷口已經凝結,血跡泛著青黑的顏色。

傷口……傷口

不多時,太醫便急匆匆趕來了,看樣子定是催得緊了,拜見太後的時候,額頭上一層晶亮的汗水。

人命關天,太後也顧不上讓太醫給在場諸人挨個行禮,指著林昭儀,便讓他盡快看診。

太醫凝神診了會兒脈,又翻看了一下林昭儀的眼仁,立刻便斷定道︰「回稟太後,昭儀是中了一種罕見的劇毒。」

「中毒?」太後大驚道︰「怎麼好端端會中毒呢?中的什麼毒?」

太醫抬袖拭了一把額上的汗,將林昭儀受傷的手臂翻過來,指著上面的傷口道︰「毒就是從這里侵入的,此毒名為見血封喉,是一種只要見血就要命的劇毒。」

太後臉色煞白煞白的,想到這種殺人于無形的手段,脊背就泛起一陣冰涼的寒意,仿佛一條毒蛇正纏繞在頸項一般,到底是誰,竟然能在她眼前下毒,又讓人沒有任何察覺,如果今天中毒的不是林昭儀,而是自己……

「母後,您沒事吧。」發覺太後的不適,雲芯體貼地扶穩太後,關切問道。

「沒事,哀家只是有些累了而已……」太後擺擺手,又望了眼氣息微弱的林昭儀,心里的恐懼感,越發重了。

「不如臣妾扶母後回房休息吧。」雲芯適時提議,太後巴不得趕緊離開這里,免得看著林昭儀心驚膽顫。

雲芯向龍君佑請辭告退後,便扶著太後回內殿休息,臨走時,目光凜冽而深沉地望了眼呆若木雞的惠妃以及冷眼旁觀的江彩繡。

這一切,絕不會是個偶然,到底是誰?惠妃,還是江彩繡,還是淑妃?亦或是林昭儀自演的一處苦肉計?

扶著太後回房,因為林昭儀的事情,太後的精神顯然不如之前,面色有些蠟黃,感覺病怏怏的,或許是因為真的受了驚嚇,心里惶恐,她並沒有立刻命雲芯離去,而是讓她陪在身邊說這話,以驅趕心底驚慌恐懼。

聊了有一陣,太後漸現疲色,雲芯服侍著太後漱了口睡下後,這才告退離開。才剛踏出內殿的門,就听聞一聲淒厲的慘呼,即便隔著一條回廊,也極為清晰。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做的」朱琳一向傲慢狂妄的語調,此刻卻那樣尖利而淒慘,聞之驚心,她快步而出,恰好看到披頭散發的朱琳,被兩名宮侍強行拖著向外而去,一邊厲聲尖叫,一邊拼命掙扎︰「不是奴婢,奴婢沒有給林昭儀下毒,皇上,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她嘶聲哭叫著,卻沒有人願意听她說了什麼,遠處,那頂黃色寶頂的軟轎,已在視線內變得模糊,與沉郁的繁枝茂葉,融為一體。

在另一側,江彩繡駐足停在轎前,目光深沉地望著這邊,唇角劃過一道狠絕的弧度,仿佛惡獸的撲食前的警告。在她身側,惠妃蒼白著臉孔,匆匆步入等候一旁的軟轎,甚至連站在這邊的雲芯都顧不得理會,就鑽進轎子,催著轎夫趕緊離開。

原來如此……這麼簡單的道理,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她只是不知道,江彩繡竟然會這樣狠心,寧可犧牲自己一只臂膀,也絕不給她任何可乘之機。

朱琳看到江彩繡,死氣沉沉的眼突然一亮,沖著她大喊︰「貴嬪娘娘,你要救奴婢啊,奴婢是冤枉的,娘娘,您救救奴婢」

江彩繡目光空遠,在看了眼朱琳後,俯身坐進了轎子,仿佛剛才什麼都沒听到一般。

望著江彩繡乘坐的轎子逐漸遠去,朱琳眼中流露的,是一種不可置信的恍然。

雲芯慢慢走近她,繡著金色鳳紋的裙擺,掃過她面前的地磚,朱琳茫然地抬起頭,再看到她的一瞬,惡狠狠地咬著牙罵道︰「你這毒婦。」

雲淡風輕地一笑,雲芯憐憫地看著她,「真可憐,死到臨頭,竟也不知究竟是誰害了你……」

朱琳一怔。

「不過,你今日落到如此下場,倒並非與本宮毫無干系,與其被自己的敵人佔得先機,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免得落人把柄。你跟著貴嬪這麼久,還不了解她的為人嗎?」。清淡無謂的話語,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朱琳的心口上,她雙目圓睜,似有種死不瞑目的悲憤,卻在雲芯落下最後一語時,所有悲憤,皆化為深深的悲涼。

冷睨腳邊的落拓之人,雲芯語調冰冷︰「你這個結局,倒是本宮最樂得滿意的,死在本宮手里,不如死在自己人手里更讓人解恨。」說完,再也不看朱琳一眼,轉身步入自己的轎子,將失魂落魄的朱琳獨自甩在身後。

「娘娘,听說林昭儀中毒太深,又沒有解毒的紅背竹竿草,當晚就歿了。」雲芯說起林昭儀的時候,口氣中帶著很深的同情,似在憐憫林昭儀,又似在感懷自己的身世。

雲芯正在親自修剪殿前的石竹,听了妙雯的感慨,微一分神,竟將一株石竹連著根睫一齊剪了下來。開得正旺盛的花朵,就那樣跌落在腳邊,雖然那顏色還是一樣的艷麗,卻因失去了生命,而顯得頹敗萎靡。

撿起那株石竹,以尖利的護甲,掐碎了柔女敕的花瓣,看著紫紅的汁液流淌在雪白的手背上,想起那日林昭儀的死,忽而冷笑出聲,皇宮,本就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地方啊……

轉過身,丟開那株殘破的石竹,對坐在石階上發呆的女子道︰「妙雯,下個月的初八是黃道吉日,你的婚事就在那天辦了吧。」

妙雯一听,倏地坐起身︰「娘娘,您要趕奴婢走?」

雲芯放下手中的剪子,朝她柔和一笑︰「哪里是趕你走,我雖私心里想要留你在身邊一輩子,可到底不能這樣自私,你總是要嫁人的,聶衍……他會是個好丈夫的。」沒有了皇權的壓迫,他確實算得上錚錚鐵骨的男子漢。可惜,只能算是……

「娘娘,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生一世陪著娘娘。」妙雯眼中有依依不舍的情緒流露,就那神態,就如七八歲的女孩子撒嬌一樣,雲芯不由得失笑︰「你想一輩子陪著我,我還不願意呢。」忽而一嘆,婉然道︰「趁我現在還能替你打點時,就替你打點好一切,免得今後後悔莫及。」

「娘娘」妙雯似嗔似怨跺足道。

「好了,不逗你了,是我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才幾急著你嫁出去。」

「越說越離譜了……」妙雯咕噥一句。

「哪有離譜,你年紀也不小了,不也該嫁人了?」看妙雯又要著惱,忽然斂了笑意,正色道︰「我雖收了你做義妹,但你畢竟不是皇家的女兒,不能從宮里出嫁的,我已經與張老學士商量過了,在出嫁前一天,你去他的府上暫住,就算是從學士府出來的,就算聶衍今後納了妾,你的地位也沒有人可以動搖。」

妙雯紅著臉,別捏地嘀咕一句,突然轉身跑來。

雲芯故意笑她一聲,待她跑遠,卻又是一聲長嘆。

給妙雯定下這門親事,也不算委屈她了。只是,這樣做真的就好嗎?她沒有征求過妙雯的意見,就是聶衍……聶衍啊,這個男子,想必是被自己傷透了吧。

五月初七那日,雲芯與妙雯對坐相談了整整一個下午,到了晚間,這才戀戀不舍將她送出了宮。今後若要再見,只怕沒那麼容易了。

驟然離開妙雯,雲芯竟有些彷徨無措,晚膳只動了幾口,就胃口全失,早早回房歇下了。

龍君佑最近很少來她的華清宮,大部時間都在處理公務,偶爾會來坐上一小會兒,卻從不留宿。

房內燃著一盞小小的燭燈,雲芯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總也無法入眠,明日是妙雯的大好日子,可她心里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倒有種沉痛的壓抑,無來由的,折騰她一夜無眠。

半夜時,好不容有了些睡意,卻別驚天的叩門聲驚醒。

「怎麼回事?」

打開門,只見那接替妙雯的小宮女,神色慌張地對她道︰「娘娘,不好了,張老夫人連夜進宮,說妙雯姑娘不見了。」

「什麼?妙雯不見了?」雲芯腦中突然「轟」的一聲,像是什麼炸裂開了一樣,顧不得細問,只披了件單薄的斗篷,便匆匆去見張老夫人。

細問之下,才知妙雯竟是在半路丟失的,本來張老學士也並不在意,只想著可能是妙雯自己的主意,只吩咐家丁,若是妙雯回來,就立刻向他稟告,誰料到了半夜,妙雯還是沒有回來,他們這才急了,派人去找也沒找到,這麼大的事情,又不能瞞著,只好進宮來告訴雲芯,讓她拿主意。

拿主意?她能拿什麼主意,好端端的人,怎麼就能丟了呢況且還是老老實實坐在轎子里的,總不能平白無故就消失了吧

「老夫人,您先回府去,告訴張學士,讓他繼續派人尋找,本宮現在去面見皇上,不管怎麼樣,今晚上一定要把妙雯找回來。」雲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但也唯能如此,她若是先亂了陣腳,妙雯就真的危險了。

張老夫人走後,雲芯換了身簡單的衣裳,頭發也是自己親自動手隨意綰的,就這樣急匆匆趕去了德陽宮,意外的是,這麼晚了,龍君佑竟然還未歇息。在听說妙雯半途失蹤後,龍君佑也是詫異不已,安撫雲芯稍安勿躁後,便命馮德貴備轎,又調遣了兩百皇城禁衛兵,與雲芯一同出宮尋找妙雯。

因擔心妙雯已經回了學士府,故而兩人先去了學士府。

剛到學士府,就見張學士邁著踉蹌的步子,奔了過來,幸好一旁的家丁眼明手快,扶住了差點跌一跤的老學士,否則,這一跤摔下去,可不是這個老學士能夠承受的。

「皇上,皇後,老臣無能啊,竟讓妙雯姑娘走失了」老學士期期艾艾干嚎了一陣,終于在雲芯耐心盡失前,說到了正題︰「剛才有家僕來告訴老臣,說他似乎看到妙雯姑娘,被公孫家的家丁給帶走了,老臣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也不敢隱瞞,只好照實稟告皇上和娘娘。」

雲芯氣極,怒喝道,「既然有消息,為何不早說」

老學士被她吼得渾身一哆嗦,尤其是當她那刀鋒般犀利的目光掃過來時,老學士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昏過去。

雲芯早已急昏頭了,尤其是听到妙雯被公孫家的人帶走後,不祥的預感就越來越強烈,顧不得溫言軟語勸慰老學士,立刻轉身奔向府外,向公孫府急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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