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你這是做啥？」玉巧放下手頭的竹籃，大眼骨碌碌的跟著繡娘的手忙活，竹籃里還真躺著幾根冬筍，小臉還粘著少許泥土，一雙小手髒兮兮的摩擦著。被冷風一吹，身子骨還哆嗦了幾下。
「裁布，做荷包和手帕用的，快點去洗手，把鞋上的泥巴蹭蹭，別帶進屋里頭。」繡娘沒抬頭，按著尺子，雙手飛快的將布匹按類分好。
沈氏這時，坐在炕上，忙著手中繡活，玉巧一見沈氏，便趕緊轉過身子朝外面走去。沈氏見繡娘手腳干脆利落，就沒再關心這事，繡娘從鎮上回來，把剩下的余錢交給沈氏，就一直忙活著手頭的布匹。
心中暗自籌劃該怎麼做，畢竟這些布匹都不能浪費，古代的花樣和款式也沒多少，繡坊也就是手帕和荷包。繡娘估模著這兩種要想賣出去，多半還得思索著款式才行。
「繡娘，你打算咋做？」沈氏笑吟吟地望著忙活的繡娘，對繡娘的舉動多少有些好奇，知道繡娘這娃心思細膩剔透，手頭的雙面白鶴屏風也完成了三分之一，距離交貨還有三五天，以她的速度，倒也不急這一時半會。
「先試試手帕和荷包，多弄些款式，今個兒去鎮上的繡坊走了遭，覺得繡坊的款式少，繡工也沒娘好。」很快便將布匹分門別類弄好，粗布和錦緞分開放好。
將針線全部排成一排，放在桌上，隨即也坐在炕上，因為不知道能不能賣出去，所以繡娘決定先嘗試荷包和手帕，畢竟這兩樣最簡單，也容易做。
拿過一旁的框架，繡娘熟練地拿起錦緞瓖嵌好，將上下比例對好，繡娘打算先繡錦鯉，在古代錦鯉代表著福緣，年底接近，大伙都喜歡圖個喜慶，一個好兆頭，錦鯉戲水，自然也就落入繡娘的心底。
不過這個繡娘並不打算繡成荷包或手帕，她想入框，掛在牆壁上，比屏風要小上些許。
「繡娘打算繡啥？」沈氏放下手頭的活，望著繡娘快速移動的手指，針法別具一格，落針的方式老練，饒是沈氏都大吃一驚，「看繡娘這架勢，莫不成打算繡錦鯉戲水？」
「娘眼光真好，這年底圖個喜慶，大伙也想圖個好兆頭，錦鯉戲水自然再合適不過。」繡娘咬著嘴邊的針線，一邊飛快的將色澤搭配好，「我打算表個框，做個樣本，到時要是有人想做，就提前預定就行。」
「這主意不錯，繡娘這繡工比娘還好，針法別具一格，風味獨特。」沈氏看著繡娘細膩的針法，黯然失神，微闔嘴角，不知道想啥？
「娘說啥了，繡娘的針法還不都是娘教的。」听罷，沈氏的話，繡娘的手頓了頓，隨即埋下頭，不多會，一頭紅色錦鯉魚頭，栩栩如生的躍上白色錦緞之上，「娘要不休息會，沈大夫人的屏風還要幾天，娘擅長山水，繡幾幅山水手帕啥的，趕明兒去鎮上弄個攤位，看效果咋樣？」
繡娘打趣說道，視線落在沈氏手中雙面白鶴屏風中的臘梅上。臘梅枝干略彎而勁挺，直往上升，極富彈性，相互交錯而有韻味。指頭幾點紅梅綻放，似有陣陣清香襲來。臘梅的枝頭上一對白鶴相互依偎，均向左側昂頭，空中盤旋著三只白鶴，似嘶鳴，似尋伴，又似歌唱。
五鶴祝壽，取義五谷豐登，五侯七貴。左側還有一排空白，留作題詩之用。整個屏風大氣而不落俗，讓人眼前一亮。
「行。」沈氏訕笑，坦然接受繡娘的贊賞，斷然放下手頭的屏風，接過繡娘遞過的錦緞，尋思著該繡些啥？
「娘，繡一副竹報平安，竹者重節，節者為信，重節、重信。」繡娘說道，帶著一絲欣喜，小臉悄然綻放雀躍的光澤。
「竹報平安。」沈氏低聲念叨，泛黃的臉頰也漾起喜悅，起身拿過針線，點頭說道︰「這兆頭好，繡娘腦袋瓜子就是靈活。」
「你們說啥，我咋的都听不懂。」玉巧又從門後伸出一個小腦袋，嘟囔著小嘴，手中還拿著根冬筍在剝皮，露出里面細女敕的筍肉，「大哥，讓我問聲，柴火都劈好了，還要弄些啥？」
「玉巧這娃就喜歡瞎折騰，讓你安心學刺繡，又不听，整天跟著村里邊的娃惹是生非。」沈氏不滿的瞪著躲在門後的玉巧，這娃多半知道她會念叨，躲在門後硬是不出來，「跟繡娘多學著點，女兒家，以後總的找戶人家。」
說罷，憂心的搖頭，古代女子大部分十二三歲就嫁人，玉巧今年八歲，隔幾年，也到了出嫁的年齡，這也難怪沈氏會這樣說。
繡娘哭笑不得听著沈氏這番話，好在她身子骨弱，沈氏也不急讓她和慕白圓房，說是再等個兩三年，等繡娘身子骨壯點，好生養。
見玉巧躲在門後不出聲，繡娘噗嗤一笑，道︰「娘，玉巧這才多大的人，不急，過兩年性子自然會定下來。」說罷，對著玉巧招手，道︰「讓慕白把溪邊的竹簍拿回來，晚點在生火燒飯。」
沈氏皺了皺眉，剛想說什麼，只見玉巧的身子，快速朝屋外奔去，沈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罵道︰「玉巧這娃，啥時候才能懂事，說她兩句，就瞅著我直跑。」
繡娘低聲輕笑，放下手邊的活，從桌子上拿起一塊柿子餅，放到嘴邊，輕咬，說道︰「娘，這不是還有我，玉巧人小，性子野一點不壞事，吃不著虧就好。」
沈氏沉吟，想了半響，最後輕嘆一口氣，臉色微變，「慕白和玉巧兩娃，跟著我虧了，當年要不是••••••」
面色淒慘，眼角微紅，手頭的活也停了下來。
慘淡一笑，「哎！好在也沒出啥大事，日子也就湊活著過。」
沈氏這麼一說，屋子里氣氛也變得蕭索，繡娘嘴邊的柿餅吃著苦澀不少，想到白居易的︰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人生如夢，幾許憂愁！
沉吟片刻，繡娘抬頭撒嬌，「咋不說這些，娘，今晚讓繡娘嘗嘗你的手藝，明個兒下午，拿些繡活去鎮上試試，娘的繡活這麼好，我看沒個二三十文錢，絕對不賣。」
「繡娘的話，就是貼心。今晚就讓你嘗嘗娘燒的菜，不過，恐怕娘的手藝比不上繡娘。」沈氏收起愁緒，笑著抹去眼角的淚花。
「娘，說哪的話，繡娘怎麼比得上娘的手藝。」手中的錦鯉鮮活躍在湖面，藍白交融的湖面，一白一紅兩條錦鯉，在湖中溪水，一絲不亂，層次分明。好似活過來一般，看的沈氏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