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女 驚蟄 第一章、 初雨季節

作者 ︰ 月上梢頭

緩緩的推開家門,年幼的她好奇的溜到客廳,隔著門偷偷的望過去。只一眼,小小的敏兒就害羞的遮住眼楮,然而,她那雙好奇的眼楮,依然忍不住在指縫後睜大了眼楮。

漸漸的,害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晶瑩的淚珠,止不住的從眼楮里泉涌而下。即使還年幼,即使還在念小學的她甚至不懂得什麼叫做**——

然而,懵懂的她,依然清晰地明白一個事實——

那個背後有玫瑰紋身的女子,一定不是她的媽媽……

身處于噩夢中,汪敏不甘心的握緊拳頭,額頭暴突的青筋正在聲聲的嘶喊著她心中的不甘

「敏敏,你听爸爸說——」她的父親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她注意到父親擺放在那個女人腰上的手︰「敏敏,其實我早就跟你媽媽離婚了,為了你要高考我們一直沒說……」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個染著紅頭發的年輕女人尖叫起來,正指著她的鼻子質問起她的父親︰「什麼?姓江的,你居然還沒跟她說?」

「她,她不是要出去玩嘛」爸爸討好的笑了笑︰「難得孩子出去玩,我想反正都晚了那麼久了,也不差那幾天……」

「誰說不差,你算算老娘沒名沒分跟著你多久了,江老五,你有良心嗎?」。

瞪大眼楮,她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那個她小時候刻意逼自己遺忘的往事——那個鮮艷的紋身,那狂野的申吟——是這個女人

她雖然從沒有機會見過她的長相,但她記得她的聲音,記得這個身段,化作灰她也能認出她這可惡的背影

陌生的環境,已經變得陌生的親人,陌生的爭吵卻還是離不開她——在此之前她不是沒有听過爸媽半夜之間的爭吵,不是沒見過媽媽捂著被子小聲的哭泣,只是她沒想到,事情居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居然連她現在想挽回一個完整的家,都已經早已失去了機會……

「我媽呢?我媽去哪了?」她現在什麼都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這個問題。

為什麼,她當初要那麼的懦弱,為什麼她不早早的說出來?告訴爸爸,告訴媽媽,告訴每一個人其實她早就知道了——比媽媽更早,比任何人都早

她以為只要她不說,秘密就永遠都是秘密,她可以把母親隔離在傷害之外;她以為她不說,爸爸就會顧全顏面,為了家庭早晚都會迷途知返。沒想到,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她一心瞞著母親,母親也一心要瞞著她——都想保護彼此的後果就是,她們只會傷的更重,比憤怒更多的,是心中永不可磨滅的缺憾……

父親欲言又止,倒是那個女人現在巴不得她直到全部的情況︰「敏敏,阿姨告訴你,你媽媽在你高考前答應過我的,只要你考完她立刻收拾東西回老家。」

看也不看那個女人,她緊盯著父親︰「爸,媽從江西老家陪你來這里做生意,人生地不熟的,現在你居然忍心就這麼讓她回老家?」她到現在還依稀記得,當年父親在這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做生意的時候,面對小流氓的欺負,母親是怎樣勇敢地拿起板磚,護在父親的面前……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父親不自在的轉過頭,視線卻又很快的被身旁的女人吸引過去︰「敏敏,要有禮貌,叫阿姨……」

痛苦排山倒海的擊向她——即使在今後的十八年里,她處在汪直的yin威之下,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她也沒有那日那麼的難過悲哀跟內疚迅速的將她淹沒——她錯了,大錯特錯,她不應該去放任一個錯誤。如果她能不那麼的懦弱,如果她有那個魄力將那段奸情掐斷在萌芽——

她苦命的母親,就不會那麼傷心,那樣委曲求全的過那麼多年,她也能長留母親膝下——

苦心隱瞞了那麼久,假裝快樂努力的活著,卻沒想到,她連一天都沒有保護到她可憐的母親

……

痛苦的搖著頭,汪敏抓緊手中的被子,瞪大眼楮看著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景物,淚水悄然滑落面頰……

用力的拍了拍面頰,她自虐的強迫自己從過去的陰影中掙月兌出來。抬頭望了一眼窗外悄然綻放的杏花,她一鼓作氣坐起來,像是戰斗一樣迅速為自己梳洗梳妝。

她沒時間了,她喝了汪直給的毒酒,藥性在一個多月之後就會發作。假如,她沒法子在這一個多月內讓汪直看到她的任何用處的話——同樣的歷史還會重復,她會重復她在二十一世紀的結局

如果你不努力掌控命運,命運就會掌控你,永遠被動的結果她已經嘗試過了——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命運牽著她的鼻子走

一切準備就緒,她剛打開門,就看到了一排嚴陣以待的侍衛。她盡量視而不見,裝作習以為常的繼續往前走,剛走到院門的位置,就與汪直迎面撞上。

「看來,在這個宅子里,你還是沒把自己當外人。」嘴角諷刺的勾起來,汪直挑起蘭花指︰「雜家是不是對你太過慈愛了呢?你居然還在這屋子里擺大小姐的架子,一點面子都不願給雜家的神機營」

有慈愛的逼養女喝下毒酒的養父嗎?汪敏面不改色的照直迎上去,笑道︰「汪公公實在太看得起汪敏我了,讓這麼多心月復站在我房間外面日曬雨淋,汪敏實在于心不忍。」已經一個多月了,除了去茅房,汪直一刻都不放松對她的監視,這些日子她簡直連個犯人都不如︰「怎麼,汪公公就對自己的藥這麼沒信心?還是公公認為汪敏的命這麼不值錢,我會特地用它來消遣公公三個月?」

「哼,諒你也不敢」汪直的臉色這才多雲轉晴︰「三日之前,老夫已經在聖上面前為你求情,用性命保你自由之身。」

好樣的,真的很能沉得住氣,居然晚了皇後一個多月為她求情。這樣一來,于謙也很難懷疑他跟皇後早已抱成了團︰「好感人。這麼感人的場面,我居然錯過了,真是可惜……」

顯而易見的諷刺之意,沒想到汪直這一次居然忍住了,他坦白的說道︰「那當然,就算是做戲,那也得做足十分。雜家可是很賣力的在皇上面前磕頭痛哭,這才讓你得以名正言順的回京,官復原職——」

「不知道汪公公您這感天動地的舐犢情深的戲碼,有沒有感動于太傅為你鞠一把同情淚?」他一向是以十惡不赦的嘴臉出現,難得可以裝一回好人,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公公的演技這麼高明,不知道又讓朝中多少有識之士,對汪敏我這個白眼狼恨之入骨?」

「那又怎樣,你現在名義上還是老夫的義女,宮中的大姑姑,他們再恨也不得不低頭」汪直陰毒的看著汪敏,惡狠狠的提醒她︰「汪敏,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你已經得罪老夫,卻為什麼還能活到今天的理由。你最好趕快行動,否則——」

「花宸妃嗎?」。她眯了眯眼楮︰「這點義父應該放一百二十四個心才對,安貴妃當年不僅出賣了我,更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我自然不會繞過她——」

安雲清雖然可惡,但她終究不過是一個沒有牽涉到黨派之爭的女子,沖擊量不過是心機深沉而已。但是花歡曉不同,她是汪直的人,還是汪直的親佷女,她留在皇上身邊那就是助長了閹黨的氣焰——她,決不允許

「只是,我要行動,也需要義父的保駕護航。別人不說,就您的那個親佷女——」很不避諱這一點,她存心要汪直知道她已經知道了花歡曉的身份︰「她,為人太張揚,我怕就怕她會不顧大局亂吃飛醋,連汪公公你都約束不了她……」

「她敢」汪直的眼楮瞬間的變得殺氣騰騰︰「從小把你養大,你是了解我的為人的——別說只是親佷女,就算是親生女兒,違抗雜家的命令那也是死路一條」

這一點她不懷疑,她就等著汪直這一句話呢「汪公公你確定?」花歡曉這個人太不懂得掩飾自己,這三年來,沒她這個天敵她恐怕早就囂張到天上去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現在還知道收斂,那是因為她還需要汪公公您的扶植。真等到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她有了太子這道王牌,保不準她會——」

在汪直吃人的眼光下,她嬌俏的捂住嘴︰「沒人會願意久居人下的,公公不愛听這話那就罷了——將心比心,公公要是也有了可以一步登天的機會,公公還會願意听別人命令嗎?」。

「哼,她敢,雜家能讓她飛上枝頭,也能讓她萬劫不復」汪直的心思松動了,也就是說——換做他是花歡曉,他早就跟自己窩里斗了

「怎麼不敢,別忘了,她也跟公公流著同樣的血」這就叫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啊……

「住口」

其實,花歡曉這不服管的性格,這些年一直是汪直的一塊心病。這也就是安貴妃這些年風頭這麼健,汪直卻始終沒有下殺手的原因——安貴妃死了,花宸妃就沒了天敵,她就更不用求著他這個叔父了到時候為了自己兒子的皇位,沒準會掉轉頭對付他也不一定……

這也是她三年都沒有身孕,可汪直並不是很著急的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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