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女 冬至 第二十章、人質的命運

作者 ︰ 月上梢頭

一步,兩步,三步……

模索中,汪敏被狠命的推了一下,方重言不耐煩的罵道︰「快走!」

一百零八,一百零九,一百一十……

終于到了平地了,汪敏忍不住感嘆了一下——整整一百一十一層台階啊,真的是好高好高啊!真要是被從這里扔下去,恐怕會連全尸都沒有吧?

手被硬牽著交到了尚銘的手中,即使閉著眼楮,汪敏也依然能想象得出他臉上那永遠像是假面具一樣的陰險笑容。僅是掙了一下,汪敏就很識時務的放棄掙扎,微笑道︰「尚公公,是我義父來了嗎?」。

「呵呵,呵呵呵。」發現汪敏的視力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尚銘小小的得意了一番︰「你義父就在城下呢,你們父女兩個需要打個招呼嗎?」。

打招呼?

有這個必要嗎?打不打招呼,他們之間處于冰點以下的父女感情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太子怎麼樣?」很好,今天居然是大風的天氣——不知道當她閉著眼楮飛身而下的時候,會不會衣炔飄飄的猶如仙女一般呢?

眉頭一皺,尚銘顧忌的看了一下左右人的臉色,這才陰著臉回答道︰「太子乃是真龍在世,自然會得到蒼天庇佑……」要不是現在汪敏就是他的武器他的盾牌,他會直接撕了這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賤人——要知道太子受傷垂危那可是對他極其大大不利的消息,極有可能引起他內部的軍心動搖,他可是一直很小心的封鎖消息到現在。可就是這個賤人,居然在這麼個緊張的場合,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大喊大叫起來。

怎麼了,尚銘你也會害怕嗎?還是,你根本就擔不起太子傷成這樣的責任?「蒼天庇佑?督主大人難道不應該先請蒼天保佑久病宮中的陛下嗎?」。真要是有蒼天庇佑一說,景泰帝又怎麼會突然暴斃?

「你——」尚銘就是有再好的修養此時也克制不住自己了,他下命令道︰「來人,來人,現在就把她壓上城頭!只要汪直一天不退兵,雜家那把她掛在那里日曬雨淋直到變成人干!」

呵呵,人干啊……

真是好沒創意的威脅啊!尚銘你也不好好想想,現在宮里與外部的聯系都被汪直給切斷了,太子傷的這麼重你想立刻扶他登基那是不可能的——是她被太陽曬成人干快,還是你們被汪直困得彈盡糧絕的快?

你可別忘記了,那些混吃等死的廢物臣子們別的不內行,見風使陀牆倒眾人推的本事那可是人中翹首啊!

雙手被人強按在牆上,粗糙的繩子刺痛了她的手腕,她知道這已經是她目前最好的結局了——掛在城牆,起碼能保證汪直跟尚銘都暫時都不會殺她,起碼能保證,她還有時間,她還會有機會……

就在這時候,她听到了城樓下尖細的喊叫,聲音是那麼的迫切跟擔憂,可對她來說,這簡直就是催命符!

「敏兒,敏兒你怎麼樣了?尚銘那麼老畜生他——他有沒有為難你?」聲聲催命,幾乎斷絕了她一切的後路,像是魔音一樣呼之不去︰「敏兒,回答義父啊,你到底怎樣了,義父真的很擔心你……」

汪直,你的心到底有多麼陰暗,才會讓你狠毒如斯?

她最後一個可以用來緩沖的機會啊,就這麼被你這一聲聲假意的關心給斷送了!

憤恨之下,她揮舞著被綁住的雙手,掙月兌牽制趴在城樓之上,喊出的,卻是同樣假惺惺的關心︰「義父,你在哪,你在哪?不要管敏兒,敏兒不怕死,尚銘他想謀害你,你快跑,你快跑啊!」

她知道,你會站在城樓之下,只不過是為了麻痹尚銘。就算她看不見了,她也依然能肯定現在隨你站在這城樓之下的,絕不會是你手下的主力——都是老弱病殘,都是幌子!

可是,將算是幌子,可是可以替她擋一陣的幌子,就算是會稱了汪直的心如了汪直意她也無法拒絕。

汪直極力眺望,直到看到汪敏緊閉的雙眼,他吃了一驚︰「敏兒,你的眼楮……」沒用了嗎?總算是精心培育的一塊好料,他原本還打算在不破壞自己計劃的情況下,能救就救上一救她呢!

她的眼楮?

她的眼楮瞎與不瞎,你會因此而流一滴哪怕是鱷魚的眼淚?不,你不會,你頂多只會可惜了那麼多年來對她的栽培!

捂住眼楮,汪敏感到一陣陣心寒——如果,如果這一次她一不小心真的被尚銘所廢,只怕就算她僥幸逃月兌尚銘的毒手,汪直也絕對不會留一個沒用的人在這個世上的!

心一陣陣發寒,可是心寒也救不了現在處境危險的她,她必須立刻糾正剛才汪直所得到的結論,她必須證明自己是對汪直有用的存在,否則——

「義父,不要管我,我沒事,我的眼楮只是暫時看不見而已,您快走,快走啊!」被壓在這整個紫禁城最高的所在,汪敏甚至有些慶幸自己是看不見的——因為看不見,所以她還不會很害怕;因為不是很害怕,她才還可以用力氣去思考,去為自己爭取一線曙光!

握緊拳,她聲嘶力竭的罵道︰「尚銘,看到了嗎?我義父已經帶兵來救我了,你殺我啊,你倒是殺我啊!」迎著風,她閉上眼楮也能感受到城樓下蓄勢待發的殺氣。呵呵,估計這整個守城的人都不會相信——這殺氣不僅僅是沖著尚銘的人去的,這殺氣是針對城樓上所有的人也包括她的!「義父,您不用管我,讓他殺——女兒與其在這廝手上受辱,不如跟他一起葬身在這里!」

一雙大手按住她的腦袋死命的壓在城牆上︰「你住口!」下巴被勾起,長長的指甲讓她的眼楮反射性的刺痛了起來。尚銘拉開方重言,捏住了她的下巴︰「跟你義父說,現在就退兵永不再踏進京師一步,否則——」

猛地拽起她的頭發將她拖至城樓的另一頭,滾滾的煙氣燻得她一陣咳嗽,尚銘得意的嘿了一聲,示威似地俯視城樓下的千軍萬馬︰「否則,雜家都當著你義父的面活烹了你,讓待會進宮的士兵們人人都能嘗上一口用你做出來的熱湯!」

好狠啊,竟然想活煮了她,果然像是一個太監能使出來的手段!

滾滾的熱氣撲騰在汪敏的臉上,讓她腫起的面頰火辣辣的疼,與疼痛一起到來的,是她心中從未有過的倔強——她決不能被尚銘拿去作威脅,她不能讓城樓底下的汪直這麼快就沒戲可唱。雖然很不甘心,但她必須替汪直去爭取偷襲皇城的時間——只有汪直偷襲成功,他在毫無損失的情況下才有可能會顧慮她的性命;也只有偷襲成功,在尚銘六神無主之下她才有可以逃月兌的可能!

眼淚一滴一滴,滴在身下翻滾的開水里,汪敏咬咬牙,決定進行她這一生最最無把握的賭注。閉上眼,她聲嘶力竭的大喊道︰「義父,女兒不孝,女兒看來是不能給你養老送終了!」偏過頭,她惡狠狠的對上尚銘︰「女兒只求您可以為女兒報仇!尚銘,我義父破門之時,就是被千刀萬剮之日,我義父會讓你死的比我慘一千倍一萬倍!」

有個討論犯罪心理學的書里寫的好,它說所有人的犯罪根源都是因為膽怯,極度的膽怯。那些凶殘的,暴虐的人,最沒人性的人卻往往也是最最膽小,最最害怕會被別人傷害的人。因為,她決定用命去跟尚銘賭一把——因為極度的膽怯,他甚至沒有辦法去面對景泰帝的死亡;因為極度的膽怯,他甚至想到了這麼殘忍的方法來脅迫汪直——這樣懦弱的人,她賭他沒膽子當著汪直的面就這麼活烹了她!

「你找死!」話雖這麼說,她卻又被猛力的給拽了起來,狠狠地摔在地上︰「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賤人!」

她賭贏了,她居然賭贏了……

城樓下,汪直似乎也有所觸動,他用他那尖細的聲音大喊道︰「敏兒,你別怕,你要是有個萬一義父一定饒不了那個老東西,我汪直對天發誓!」

她要你的發誓有個什麼用?

你也說了,前提是她要有個萬一——她要是真有個萬一的話,你的這些誓言對她來說還有意義嗎?

淚水滾滾而下,汪敏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兩條腿已經戰栗的都快失去知覺,巨大的緊張過後,她的兩只耳朵嗡嗡作響,巨大的耳鳴聲讓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是有一把電鋸在來回割鋸一樣。

心髒劇烈的跳動著,每呼吸一口氣她的肺都會隱隱的抽痛——她,就要到極限了,數次的折騰,已經讓這不中用的身體,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尚公公,我可能已經等不到你送我上西天了……」可是這一次,她真的是又贏了一局,她這算是慘勝嗎?

「你少給雜家裝死!」尚銘不耐煩的踢了踢汪敏,可回答他的卻是一陣接一陣更為急促的喘氣聲︰「喂,喂,汪小姐,汪——」

突然,他暴跳起來,「來人,快來人,快救人,快去叫太醫救人,可千萬別讓她在這個節骨眼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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