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 正文 第107章待嫁2

作者 ︰ 尤四姐

燕王妃在鎖字錦墊上坐下,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欲言又止。

毋望微低著頭靜待,心里知道她定是要說朱高煦的事,只是無從開口,其實自己並不想再提那事,若說起,無非是一些撫慰的話,再不然就是責怪他莽撞,大略也沒有別的了,想歸想,卻也沒別的辦法,總逃不過再揭一遍瘡疤。

又等了半盞茶功夫,燕王妃才道,「昨兒煦哥兒在我這兒待了半日,看著失魂落魄的,我不知他是遇著了什麼事,問他他只說手疼,上炕倒頭就睡,我料想著沒什麼便沒搭理他,過了會子竟听他哭起來,著實把我唬了一跳,這孩子自小霸道,三歲起就沒見他哭過,我知道這趟定是有了過不去的坎,再三再四的問了,他才把事兒告訴我……」她說著,臉上平靜無波,那目光卻深邃,入骨的看著她,道,「我的兒子我知道,腦袋一熱辦事便糊涂,只盼你瞧在我的面上別同他計較,我們這樣的人家養大的孩子難免嬌縱些,其實他心眼兒不壞,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瞧他那樣,真真心都碎了……春君,若是你願意,趁現在還來得及……」

毋望沒想到她竟會這樣說,趁現在來得及,和裴臻退婚麼?難怪朱高煦養了這樣的性子她不由惱了,冷冷道,「我只嫁裴臻,不作他想,請王妃包涵。」

燕王妃苦笑,「我早料到你會這麼說,不過是盡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力,你不願意,我斷不會逼你,咱們娘們兒還是好好的,你二哥哥那里我自然去說,叫他斷了念頭,你只管高高興興的出閣,我還是那句話,拿你當親閨女,我問過了,心也安了,你莫怪我。」

毋望心里頗不是滋味,又覺得朱高煦這人古怪得緊,先頭對他喊打喊殺的恨不得生吃了她,後來莫名其妙就成了那樣,回過頭來想想,自己從來不曾對他有過什麼,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不過短短十來日,他是什麼樣性情的人?就算一時新鮮,看見別人的東西想搶來佔為己有,純粹消遣罷了,失去了不過稍有遺憾,為什麼又哭又笑的?或者真是自己天生涼薄麼?男女感情方面她只留意裴臻,旁的人她是一概不管的,別人嘔心瀝血之時,她卻是無關痛癢的,難道錯過了什麼?總知那位不可一世的高陽郡王事後有這樣的反應,她是百思不解的。

兩人緘默了一會兒,毋望慢慢道,「我和郡王只在王府家宴上見過一面,有什麼誤會我也同他解釋過了,郡王那樣叫我惶恐得很。」

燕王妃愣了愣,她那傻兒子心疼肝斷的,這里這位竟連怎麼回事都沒鬧明白,看來真是白操了這份心終于打心底的長嘆出一聲,「可苦了我的煦哥兒了」

毋望甚無奈,其實並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沒料到他會有這份執著,眼下除了裝傻別無他法,再說什麼也矯情,本來只為借這個地方出閣,又不是來解決這理不清的一團亂麻的,朱高煦怎麼想是他的事,自己犯不著跟著苦惱。

燕王妃看她一副巋然不動的姿態,知道這事沒有轉寰的余地,自己也是自討沒趣兒,明兒人家就拜堂成親了,今天自己卻還提這茬,可不是自打嘴巴麼忙笑了笑道,「這事是你二哥哥唐突,委屈你了,回頭我叫他給你賠罪。看時候也差不多了,咱們往書房里去罷,給你父王磕頭敬茶,往後就是一家子,這事便過去了。」

毋望道是,喚了微雲來,跟隨她往後園子里去,那燕王妃是個極明理的人,一面走,一面囑咐她一些夫妻的相處之道,什麼孝敬公婆,妯娌和睦,再也不提朱高煦的事,叫她一顆心落回了腔子里,漸漸也覺自在起來。

穿過一個廊橋,再往前便進了一所抱廈,那燕王的書房安在庭院深處,北風呼嘯間,檐下的瓦哨兒嗚嗚的響,听得人毛骨悚然,她不禁納悶,這種清靜所在做什麼要裝風哨兒,莫非是為了時時知道風向麼?看來這房子四角都有風哨,今日是北風,北面風口嗚咽婉轉,改日換了風向,另外的幾個就輪流著響,日日听這聲音,真是恐怖得緊。

書房的台階甚高,她上前攙扶燕王妃,抬頭看,又有些忐忑,燕王妃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莫慌,小廝打了軟簾迎她們進屋,燕王妃笑道,「可巧爺們兒們都在,王爺,閨女來給你請安了。」

毋望眼角瞥見朱高煦,他從她進門便怔在那里,顯然並不知道她會從燕王府出嫁,更不知道他爹媽會認她做干閨女,一時腦子卡了殼,傻呆呆的亂了方寸。

燕王放下手里的公文滿臉含笑,點頭道,「好好,是個孝順孩子。」

下人們呈了茶水上來,燕王妃努了努嘴,毋望會意斂衽跪下,接過茶盞高舉道,「春君請義父安。春君原是犯官之後,蒙義父義母不棄收為義女,日後當結草餃環,以報二位大人大恩。」

燕王接茶呷了一口,扶她站起來,取了備好的紅包遞給她,道,「明兒出閣,日後和蘭杜好好過日子,盼你們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毋望福身道是,旋即轉到燕王世子朱高熾跟前,朱高熾忙起身對她作揖,笑道,「妹妹有禮沒想到咱們成了一家人,往後若有事只管來找我,若妹婿無狀也來找我,哥哥自然給你作主。」

那燕世子生性端重沉靜,言行適度,毋望抬眼看他,抿嘴而笑,端了茶敬他,道,「大哥哥請用茶。」

再往朱高煦面前,心里忽上忽下的局促起來,他陰沉坐著,動都不曾動一下,牙關咬得死緊,雙眼如潭,直愣愣的看著她,鐵青著臉冷笑道,「你年紀尚小,何苦急得這樣?再等幾年也沒什麼,裴臻到底哪里好?」

眾人俱一驚,朱高燧翻起了白眼,大有怒其不爭的味道,朱高煦咳了聲,燕王怒喝道,「混賬你妹妹明日出閣,你說的什麼話」

毋望的視線落到他的左手上,掌上裹著繃帶,畢竟是穿掌而過的,手指根都有些浮腫,明晃晃的一踫就會破似的,她皺了皺眉,臉上浮起愧疚之色,想問他傷可好些,又怕一問之下生出事端來,便定了定神,微躬了身端茶到他跟前道,「二哥哥請用茶。春君年輕,以往若有得罪之處,二哥哥大度,不要與我計較才好。」

他猛然惱怒的起身,負手道,「什麼二哥哥我不認」

燕王妃手里的茶盅重重的擱到了幾案上,斥道,「你父王跟前,哪里由得你不認你不但要認,明兒春君還要哥哥拿錦衾包了送上轎,你大哥哥有疾,送轎的自然是你,你竟反了不成」

毋望尷尬立在那里左右不是,回頭和微雲對望,微雲也怔怔的,表情一片茫然。

朱高煦身子晃了晃,頹然跌坐在圈椅里,閉眼淒惻道,「母親,你不如拿刀子扎我的心,倒還痛快些。」

那廂朱高燧暗恨不已,前頭有大好的機會用來作婦人之仁,如今又是這死樣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白浪費了他一瓶好藥,若當時就用上了,明兒新郎不是該他做的麼

朱高熾冷眼旁觀,他雖仁愛,到底不能容忍這位弟弟無底限的囂張跋扈,從前只知兄友弟恭,到後來怎麼樣?他的好弟弟居然和他的嫡妻廝混到了一處,若不是無意間看見張氏給他的親筆手書,他真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眼下這混亂的狀態,要是換作平時他早就出言勸諫了,可現在他只需管好了自己的嘴巴由得他鬧去,他私扣了春君,和裴臻早就結了梁子,若再不知收斂早晚死路一條,他狠狠的想,和裴臻聯手罷,聯手整治死他,便是自己弄不死他,也要叫兒子取他性命這奪妻之恨斷不能忍

燕王殿下心頭怒火一拱一拱的直往天靈蓋上躥,顫著手指道,「孽障你眼里頭可還有本王?既然你不願,那今日就給我到軍中去,年下也不必回來了,沒有你竟不成事了麼?」

燕王妃惱歸惱,好歹是自己親生的兒子,眼看著要過年了,卻把他轟出去,立時心疼得油煎一般,忙道,「罷了罷了,他手上傷著,不送便不送罷,還有老三,叫三哥哥送也一樣。」

毋望換了茶盞走到朱高燧面前,那朱高燧站起來迎她,一面作揖一面意味深長的打量她,果然是個萬中無一的美人胎子,人道紅顏禍水,單瞧她把他二哥哥弄成了這樣便知道了。接茶喝了,看了看朱高煦,淡然道,「妹妹放心,明兒上轎,二哥哥不抱我來抱就是了。」

朱高煦一听又不樂意起來,自己娶不成她,抱她上轎也不必假他人之手!他瞪了朱高燧一眼,「你湊什麼趣兒?我還沒死,你倒要越過我的次序去?」

朱高燧干瞪眼,心道不是你撂挑子不干的嗎,這會兒又來挑刺兒

毋望暗地里嘆了口氣,,她是有正經哥哥的,慎行就在布政使司,送她上轎該是家里人,用干哥哥本來就牽強的很。新娘子上轎前腳沾不得泥,要兄弟抱上花轎,她一想到自己明兒讓這些不認識的人抱在懷里,就禁不住汗毛直豎起來。正猶豫著想提一提,那朱高煦突然道,「什麼時辰?我把營里的事安排了就過園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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