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 正文 第五十九章人在深深處

作者 ︰ 尤四姐

毋望到佛堂進過香後一直心神不定,回到房里也不言語,只坐在窗下愣神,玉華照舊每日盡心伺候,細打量了也沒有翠屏說的那樣,想是翠屏想岔了,或者那幾日玉華身體不好,萬一是吃壞了肚子,惡心反胃也是有的,說出來竟成了懷孕,不是叫人沒臉麼她也不好問什麼,心想她若果真如此總要來求她的,就是玉華不來,慎言也是要來討人的,就靜等著,瞧他們有什麼動靜再作打算。

又過幾天,這日廚房的蜜大娘喜滋滋的拎了一尾魚進來,對毋望道,「姑娘快看,前頭三老爺才剛打發人送了條沙光魚來的,這麼大的真沒見過呢,我還愁給姑娘做什麼菜好,可巧菜就上門來了,過會兒先炸了再拿蔥姜腌漬,回頭給姑娘糖醋了吃可好?」

毋望才要說話,見玉華白了臉,對蜜大娘沒好氣道,「媽媽愈發不懂規矩了,這樣腥的東西拿進姑娘的繡房里來,踫著了房里的擺設我們又要擦半天的。」

蜜大娘听她一說,悻悻回道,「姑娘都沒說什麼,就你最金貴。」語畢拎了魚去廚房了。

玉華皺著眉快步走出屋子,翠屏對毋望使了眼色也跟了出去,六兒邊擦桌子邊道,「玉華近來不知怎麼,肝火旺得很,動不動就拉臉罵人,幾個小丫頭嚇得連聲都不敢吭呢?」

毋望模不著頭腦,便草草應了聲,六兒又道,「昨兒老太太屋里星兒姐姐說這幾日秋燥,老太太那里正配清心丸呢,今兒過了晌午姑娘先別歇覺,打發郎中來給姑娘把把脈,看有不爽利的也配幾味藥調理調理。我看玉華這些時候不自在,順便也給她看看罷。」

毋望心想這倒是個法子,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逼她一逼再說,如果她肯搭脈,那就是沒什麼事兒,前頭都是瞎操心,如果她死活不肯,那就難辦了,看來十之八九是給猜中了的。故道,「過了晌午就來麼?玉華可知道了?」

六兒道,「星兒姐姐只同我說的,她們都不知道。」

毋望笑了笑道,「那你同玉華去說一聲罷,叫她中上在我房里候著,我同她一道請脈。」

六兒噯了一聲就收拾了水盆抹布出去了,轉了幾個彎,到了那廚房倒泔水的溝渠邊,才要潑水,只听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好象是翠屏的,翠屏直道,「你這豬油蒙了心的,這下子可怎麼好,這麼大的事你能瞞到多早晚去,還是求姑娘開恩罷,或者還有一條活路,姑娘心最善,你同她說了自有你的好處,再不濟也能討個公道,叫姑娘去老太太那兒說,老太太自有道理。」

玉華哭道,「你叫我怎麼有臉說呢,這不明不白的,姑娘心里怎麼看我?推還來不及,哪里有閨閣里的姑娘招惹這種事的萬一狠了心,只怕一氣之下把我趕出院子去了呢。」

翠屏又勸道,「我們姑娘同大姑娘是一樣的麼?她何嘗這樣不通人情了,你自己長了對歪眼,倒看別人也是歪的不成?依我看你只剩這一條路了,究竟怎麼樣你自己拿主意罷。」

六兒偷听了半天一頭霧水,也鬧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又有話要傳,便大聲咳嗽一下,把她們兩個都嚇了出來,玉華驚道,「你什麼時候來的?竟是在這里听牆角麼?」

六兒道,「我才來倒水的,哪里听著你們說什麼,只隱隱听見你兩個的聲音,你們說悄悄話我也不好上前來,就在這里咳嗽一聲喚你。姑娘使了我來和你說,瞧你這幾日精神頭不好,老太太那兒正好打發大夫來給姑娘把脈,叫你一同請脈,也好抓了藥來吃。」

翠屏是知道的,暗道姑娘心思密,自然有法子叫玉華說。那玉華臉上浮出頹敗之色來,只想到天也不容我,干出了這等糊涂事來,報應可算來了

翠屏對六兒道,「知道了,你忙去罷。」六兒點頭去了,翠屏抓著玉華的手道,「這回是躲不過去的了,難不成你敢讓大夫把脈麼?名聲還要不要了還是快去找姑娘罷,一五一十供出來,方能保命,若落到了大*女乃手里,那有你受的了」

玉華長嘆一聲,無可奈何道,「如今只能听天命了,盼姑娘念著素日的情分救我罷。」

兩人結伴往毋望那里去,進了門,見她歪在榻上看書,小娟兒和青桃兩個正拆雕花門上的帷幔,青桃邊拆邊道,「天漸冷了,咱們門上該換門簾子了,我回頭上二太太那兒討去,前兒看她正打發人買錦緞呢,還問咱們院里要不要,我要來回玉華姐姐的,後來忘了。」

毋望抬頭看門前立的翠屏和玉華,心沉了沉,看來確有其事了,一面盤算著這事怎麼辦才妥貼。

玉華見自己姑娘眼若寒潭,面上毫無表情,一時又是愧疚又是傷心,左右不是心思也飄忽了,絞著帕子低下頭,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

翠屏揮了手叫兩個小丫頭出去,又轉身關上了房門,玉華沒法,事到如今只有硬著頭皮說實話了,便屈膝給毋望跪下了,以頭杵了地,哽咽道,「奴才干了混事,姑娘開恩救命罷。」

毋望心都涼到了腳後跟,撐起身子道,「你干了什麼混事?」

玉華抖了抖,深吸了兩口氣,咬牙道,「奴才年輕不尊重,闖了大禍,肚子里……懷了孽胎,給姑娘沒臉子,今日到姑娘跟前告罪,求姑娘饒命。」

毋望心里亂做一團,直恨道,「你早干什麼了我打量你是個明白人,竟干這種糊涂事來如今怎麼樣呢,我饒了你猶可,這肚子怎麼辦孩子可是大爺的?」

玉華哭道,「不是那冤家還是誰的頭里花言巧語,到了這個時候連人都不見了,我是有冤無處訴,求姑娘賞我碗藥罷,我打發了這孩子再給姑娘做牛做馬。」

翠屏听得發了急,在旁邊斥道,「你不說叫姑娘想法子,倒求藥來了外頭什麼藥得不著,偏和姑娘說,我看你真是個糊涂蟲」

毋望本想再罵她,別人的丫頭都好好的,自己的院子里怎麼出了這種事,當初老太太把她派給她,肯定也沒想過會這樣,現在怎麼辦才好?攆出去了她就是死路一條,留下了,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到時候更不好交待,想來想去都怪她猛浪,還有那慎言,干了這種造孽的事竟不聞不問,這爛攤子倒扔到她頭上來了因道,「大爺可知道了?他怎麼說?」

玉華悲涼道,「我好幾趟想找他,不是跟前有人就是他有急事,都沒能說成。」

毋望看她直跪著也可憐,對翠屏道,「攙起來說話罷。」

翠屏听了一喜,看這形勢姑娘是不會坐視不救的了,忙扶玉華到八腳凳上坐下,對毋望道,「姑娘快拿主意罷,好歹不能把孩子拿掉,頭胎滑了日後再懷就不易了,再說這可是姑娘的親佷兒啊,姑娘最慈悲的,總不會看著他們娘兩個受苦的。」

毋望道,「我何嘗不知道,都怪慎言那壞胚,你也是的,怎麼听他胡浸眼下這事我也做不得主,只好听老太太的了,我自然是盼你好的,能進了門子也無話可說,萬一老太太不認怎麼好呢,我真是愁也愁死了。」

三個女孩兒相對無言,玉華只顧哭,全沒了平日的麻利勁兒,毋望也心疼她,這些時候竟是瘦了些,臉頰都凹了下去,每日擔驚受怕,不好叫別人看出來,忍著盡心伺候主子,別人擔了身子都養著,她這樣,連小家子里的農婦都不如。

轉念又想想,這事到了老太太那里定是要找大*女乃來商量的,那大*女乃人矯情,不恨死了她才怪又看看玉華那慘樣兒,遂暗橫了心,大*女乃要恨便恨罷,橫豎有太爺和老太太在,她再有手段也不能把她怎麼樣,眼下安頓了玉華要緊,再晚了怕要出大事的。便問,「孩子多少日子了?」

玉華漲紫了面皮道,「約模兩個月了。」

毋望大受打擊,算來是到了這個院里後才搭上的線,看來是自己管教不嚴所致的,便愁腸百結道,「我平日疼惜你們,怕累著了你們,鮮少給你們派活,如今竟是害了你們了,若我規矩嚴些,你們也不敢造次了,都是我的不是。」

玉華一听又順著桌腳跪下了,惶恐道,「是奴才混帳,就是死了也是活該,萬萬不敢尋姑娘的不是,姑娘對咱們沒得說的,姑娘寬宏大量,是奴才不識時務,姑娘要打要罵都是應該的,求姑娘別動氣兒。」

毋望沒計奈何,親自上前扶了她起來,溫聲道,「你有了身子,地上涼,仔細傷了孩子。你放心罷,我自會替你做主的,這幾日只管靜心將養,我先尋大爺把事情說了,看他怎麼個意思,他若上心自然去央求大太太保媒,他若不上心,我自己到老太太跟前回稟去,叫謝慎言還你個公道。」說著賭上了一口氣,開了門,帶著翠屏往聚豐園興師問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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