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兒子快速進入樓道，這種老式住房樓梯很窄，只能供一人上下。張憬謙拼命地擠著蔣文英，想要和她並排前進。
蔣文英終于忍不住發火了。「你是不是想把我們母女擠下去才高興。」
她停了下來，讓張憬謙超過她走到前面去。既然他那麼喜歡走前就讓他走好了，懷抱著兒子的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去掙什麼第一。
就在蔣文英停下的同時，張憬謙也停了下來，一臉無辜地等待著她，活象個小孩。「人家好歹也為你演了那麼一場戲，男兒膝下有黃金，人家連黃金都給你了。你好歹也謝一個吧，怎麼倒還怒上了。」
蔣文英憋在肚子里的火終于全部爆發，有時候她分不清楚，這男人是真無知還是當真如此殘忍。比如剛才那起那起鬧劇，她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真心，反而有種被無理取鬧的小孩正纏著要糖的厭煩感。
因為她知道最多明天，有關她二度春天的小道消息將傳遍整個L市，她甚至可以預想到那些人將怎麼說她，怎麼評論她。
張憬謙對她的厭煩和拒絕感到奇怪︰「難道學姐認為我的演技不好，或是我說得不夠真誠，學姐你怎麼能糟蹋我的好意。要知道其它女人，可是巴不得我這樣對她們呢，比如你妹妹。」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她們，去找我妹妹。」
「我不要她們，她們都不了解我，我干嗎要她們。我只要你，因為你了解我。」
說著張憬謙又向她擠了過去，就象十幾年前那樣。十幾年前他們兩還住在同一個大院里時，他們最愛的游戲就爭第一。
而那時第一的桂冠永遠屬于蔣文英。張憬謙和小蔣老師永遠只能跟在她後面追逐。
「好懷戀以前和學姐爭著上樓梯的情景。」張憬謙感嘆道。
蔣文英已經不記得那些童年的小游戲，她的心現在滿滿地裝滿了各種成年人的煩惱，比如兒子的安全，比如即將盛行的謠言，那些童年時代的小游戲在很早以前就被她拋出腦海。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強迫自己不在兒子面前大發雷霆。「別和抱著孩子的女人擠，她們承受不起兩個人的重量。」
張憬謙眯起了眼楮，既不前進也不讓道，就那麼呆在那里打量著蔣文英。似戶乎想要將她的靈魂看個透徹。他有些不敢相信，過去哪個掙強好勝的女孩現在竟成了這般模樣，這般俗氣。
是什麼因素導致了這種變化，社會，家人還是她懷中的孩子。
蔣文英等了他一會，懷里的孩子重得象塊鉛，她終于失去了最後一絲耐心。
「我告訴你，在糾纏我立刻把你那點破事抖了出去。那些我親眼看到的事實……」
張憬謙垂下頭扭捏起來，比最嬌羞的女子還要嫵媚上三分。「大家好姐妹一場，你不用這麼絕吧？更何況我還給你解了圍，不是嗎？」。
蔣文英被他突然的轉變打擊得差點咬斷舌頭。
沒錯這個神仙般的男子是一個GAY，而且還是小受。在人前雖然他大男子味十足，可一到了人後就成天以女人自稱，而他唯一能接受的女人就只有青梅竹馬的自己。
所以小蔣老師無論多麼迫切，蔣文英認定她不可能嫁給他。
而這也正是六年前兩人分手的真正原因，一切並不如外界那麼玄乎和復雜。
那一天蔣文英做了早餐去找他，由于父輩的情義兩家早就默許了兒女的婚事。而他們也一如父輩的期望，非常有默切。
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剛進門她就看見了兩具滾來滾去的，一具是她熟悉的張憬謙，而另一具卻是個五大三粗的男子。
她永遠記得這個男人當時說的話︰「我再也受不了女人，從今我要和男人一起過。」
張憬謙死皮賴臉地繼續逼婚，將她從記憶里拉了出來。「師姐還是嫁給我吧，這樣對我們都好，更何況父親已經同意讓我娶你了。」
蔣文英覺得出離憤怒了，什麼叫父親已經同意讓我娶你了，著個男人想要娶她卻不征詢她的意見，反而只在意自己父親的想法。
忽然想到若是耿雲嫣在次一定會狠狠的回他一句，你就去娶你父親好了。
這話雖然非常腦殘，但蔣文英光想都覺得愉快，只不過她說不出那種話。
淡淡回了句︰「你父親不會讓你穿破鞋的。你是初婚，我是二婚，對于你我就是破鞋。」
她記得張憬謙的父親是一個非常要面子，也是非常在意貞潔的人。對他那樣的人而言，女人就是漂亮的一次性用品，必須對男人從一而終，否則就是破鞋。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你不是說你不能忍受女人嗎？怎麼想到結婚？」
張憬謙身體一頓，苦苦地笑了︰「對于父親而言，現在什麼都不是問題了。最大的問題就是，對方是不是女人。」
說著他卷起了褲腿，一只腳明顯比另一只腳粗了許多，還有些紅腫。
「我向父親出櫃了，他直接把我的腿打折了。粉碎性骨折，養了三個月才能下地。那頓真狠，到今天我仍然覺得自己能站在這里和你說話是個奇跡，如果我不是他唯一的兒子那我肯定已經死了。」
「出櫃」是同性戀圈子中的專有名詞，意思是向公眾公開自己的同性戀取向。在這個同性戀仍然屬于邊緣群體的社會里，「出櫃」需要相當大的勇氣和犧牲。
「父親打我，我不在意，畢竟我是一個男人，一點皮肉之苦對我而言什麼也不是。可他是父親的兵，我們無路可走。父親說如果我不找個女人結婚，就要找機會弄死他，所以我必須這麼做。」
如此刺骨的暴力，如此深的怨恨，讓蔣文英只感覺到一陣驚竦。
「你和你的那位都已經到這步了，嘖嘖很難想象你父親會接受我，而不是我妹妹。她可是一個黃花大閨女。」
張憬謙把褲腿又理了回去，一臉淡然。
「母親的意思也是娶你妹妹。但父親說了，小蔣老師心性太淺管不住我。唯有你，也只有你能夠制服我這匹烈馬，他的意思是用烈馬壓制烈馬。」
他叉了腰頗有興趣地看著蔣文英。
「你可真是一匹烈馬，居然敢當眾戳穿丈夫的丑事。你和他是夫妻，難道你就不知道他的病就等于是你的病嗎？學姐的手段真絕，就象人肉炸彈里的自殺者。所以我勸學姐還是乖乖嫁給我比較好，這樣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外界對發生在五月一日的鬧劇，唯一的理解就是︰蔣文英唆使自己的學生戳穿丈夫。沒有人認為一個小小的初一學生，能夠干出那樣的事。
她笑了笑，並不想解釋什麼。
說話間已經到家門口，蔣文英模了鑰匙想要開門，張憬謙一把抓了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推到牆上。惡狠狠地威脅道。
「學姐你就不要裝清高了，我對學姐不討厭，卻也不代表我對你有興趣，結婚後我不會踫你。這場婚姻對于你我而言，只不過是一個掩飾。對我而言是如此，對學姐而言這場婚姻更是意義重大。」
蔣文英不喜歡受制于人，但她的力氣又怎麼能和一個男人比，雖然張憬謙是個偽娘。
徒勞地掙扎了一會，身邊兒子被兩人的動作驚嚇，驚恐地抱住了她，顧忌眾多她唯有放棄掙扎。
蔣文英將憤怒的視線毫無忌憚地射向他，而他卻毫不在意。
張憬謙此時的笑容活象個惡魔，蔣文英覺得恐怖象把錘子般沖擊著她的心髒。
她常听耿雲嫣用低到塵埃里來形容某些人，某些事。
她想張憬謙也許就是那種道德觀低到塵埃里的人，她毫不懷疑他會做任何違背社會lun理的壞事。哪怕那些事一些傷天害理。
忽然她發現兒子小小的身子正靠著那男人的大腿，身後就是樓梯。
毛骨悚然的恐懼猛地擊倒了她，一把抱過兒子驚恐在她四肢百骸奔騰。
那個口口聲聲想娶她的男人，卻十分滿意她的恐懼，自顧自地說著。「今天的事已經成為既成事實，我不用去可以傳播，你也無需徒勞地遮掩，最多明天就會滿城風雨。由于你丈夫的病，外面已經有不少人在聯想你，所以找個男人結婚，是你目前月兌離謠言的唯一選擇。如果這個時候我再把你拋棄了，那你可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當然學姐你也可以選擇清高自傲，百毒不侵，目無一切。至少我相信你有這本事。你可是蔣老先生的女兒，外人又敢把你怎麼著，最多傳傳謠言而已。但你兒子有沒有這本事，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幼兒園的老師們，一般只有初中學歷，她們的修養可不會太高。」
「話說回來我可是頭婚，學姐你是二婚，怎麼算都是我吃虧不是嗎。更何況你還帶了一托油瓶，不是嗎？」。
張憬謙的話句句皆如利劍，直插蔣文英的心窩。
蔣文英覺得自己全身被恐怖的寒冷凍結，這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這又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態。這一刻她苦心經營了多年的高傲面具崩潰，她再也不是那個驕傲自負的女強人，她只是個女人，一個無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