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魅君心 第一卷 重逢應不識 第一章 地動山搖喚伊人

作者 ︰ 樓陰缺

引子

離山生神樹,名曰相思。相思樹百年花開一次,花開傍晚,其色如火,嬌艷若晚霞。奈何美不長存,此花濃烈,卻只妖嬈一夕,次日清晨,花落如雨,殘紅遍地,再見此美景,又需坐等百年,豈不引人無限相思耶!

然則美麗之物多不祥,此花亦然,花混人血並數種草藥成劇毒,曰相思弦,此物啟相思,相思不得解,思之則若狂,若狂則心碎,心碎則身死。

此毒無解?此毒易解,只需下藥之人心頭血一盅,此其邪惡之所在是也。試想若下毒,必深恨之,豈會自傷性命乎?

嗚呼,今余自服相思弦,惟願啟相思,夜夜夢中得見愛妻,余生足矣。

————《幽冥錄》

第一章地動山搖喚伊人

離山中。

盛夏的一場驟雨剛停,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綠意逼人,寬大的樹葉還向下滴著水滴,這雨後初景可謂迷人,空氣可謂清新,但燕洛雪卻嘆了口氣。

唉!

這一聲嘆息還沒有落地,已經被淹沒在了瑟瑟風中,她被困在這壁立千仞的深山一天一夜了。挨了餓,淋了雨,受了寒,如今手機沒有電,要什麼沒有什麼,這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燕洛雪忿恨一掌拍在身旁的樹干上,不禁有些惱,支教就支教嘛,干嘛非要學那些驢友們探險?

都怪這本破書!她生氣地一甩手,一本泛黃的發著些許霉味兒的舊書飛了出去,一頁紙飄落到地上,「相思」二字嘲諷地看著她。

「離山生神樹,名曰相思。相思樹百年……」

她就是受了這連書名都看不清的殘破舊書中夾帶的這段文字的蠱惑,傻傻地隨人進了深山,傻傻地與眾人失散,傻傻地迷了路。現在全身是泥,髒兮兮,慘不忍睹。她真恨自己傻傻的好奇心︰這二十年來都未曾體驗過相思滋味,卻還來尋什麼相思樹!現在可好,樹沒找著,卻和驢友們走散了,這深山中好像只有她一人。

今天是中元節,俗話說,七月半,中元節,放河燈;慰先祖,許心願,寄情思。她本該和當地的人一起發思古之幽情,而不是心慌慌躑躅在貴州的離山中。

她越想越悔,越悔越怕,越怕就越慌不擇路。那些野外求生、辨別方向的方法她是一個都想不起來。她听到遠處傳來一聲鳥鳴,就立刻朝著那個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奔去,渾然不知倦鳥歸林,她這一回離人跡是越來越遠。

她停下了腳步,她出了山谷!但,也沒好到哪去︰一潭湖水阻斷了路。湖水清清,倒映著山間巨樹;湖水深深,泛出惑人的粼光。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楮,不會是「海市蜃樓」吧?她跑了幾步,把手伸到湖中,手指尖的涼意提醒她,這一切並非幻覺,她倚著一棵樹干,笑了。

她將包袱放在一邊,飛快地解開衣衫,將自己洗個干干淨淨,然後換上了干淨衣服。還好,老天還是有情有義,不想讓她髒死、渴死,將她送到這湖邊,這短暫的快樂讓她忘記了憂愁。

可是氣氛有些不對頭!這里靜得嚇人,燕洛雪甚至听見了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她看看四周,又看看湖水,咦!湖水中似乎有人影,她嚇得跳起來往回跑,水花飛濺,她停下來,閉上眼,猶豫半晌,還是抗拒不了好奇心,她慢慢睜眼,靜靜等待湖水平靜。

漾出的波紋一圈圈縮了回來,燕洛雪大著膽子,盯著湖面,天啊!果然是人!那人身穿紅衣,長發垂垂,竟是個古代美女!還對著她嫣然一笑!燕洛雪雙腿顫抖,心想,這美女不會是這湖中水鬼吧,今兒可是鬼節啊。

傳說水鬼會設計掉入水中的人,然後替代他做水鬼,水鬼自己就可轉世投胎。「我的媽呀!」燕洛雪命令自己邁開腿逃命,卻一下子滑到了,她大叫︰「我不想作水鬼,不要抓我!」湖水一下子就嗆進她嘴里,她眼一黑,險些暈了過去。

那水鬼真飄了過來,長長頭發在水波的作用下散開,嚇人極了,燕洛雪本能使勁向上竄去,想要躍出水面,誰知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子驟然向下沉去。

「我要死了嗎?」。燕洛雪心中涌起悲傷,二十歲的生命就這樣被畫上了句號?平凡,簡單,蒼白。

一道紅紗卷住了燕落雪無力的手,水鬼飄到前面,燕洛雪的身子被她拖著,不斷向前,她有些駭然,她也不知此時自己是死是活了,只知道自己尚有意識。

水鬼終于停下,她松了紅紗,使勁推了燕洛雪一把,說道︰「你終于回來了,去吧,他在等你!」

燕洛雪被推到了一個狹窄通道,可這通道也太擠了吧,燕洛雪憋得有些喘不過起來。

「怎麼這麼黑?還這麼擠,這麼憋悶!不行,太難受了,該死的誰在等我,讓我受著罪啊?」燕洛雪不斷咒罵,努力將身子向上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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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了,出來了,生了生了!是個小郡主!恭喜公主,是個小郡主!」一個聲音不斷在耳邊聒噪,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一只厚厚的手掌托住了燕洛雪,另一只手托著頸部,天哪,不對勁!她霧煞煞,睜開了眼楮。她怎麼光溜溜,怎麼成了嬰兒!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閃過幾道幽幽藍光,鬼火?真不對勁!太不對勁!!她環顧四周,依稀只見周圍雕廊畫棟,輕紗帷幔,好似深宮,想要再仔細看時,就听見溫柔而疲倦的聲音響起︰「快抱給我看。」

那雙胖手托著她,立刻遞出,突然,那雙手臂搖晃起來,她一下子飛了出去,並在地上滾了起來,真是天旋地轉!天哪,她現在可是嬰兒,這麼折騰不是要她小命嗎?

原本悅耳的聲音轉成淒厲的尖叫︰「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夫君,夫君快來啊!」

女子尖叫聲響做一團!時而夾扎著東西的碎裂聲。

「砰,哎呀, 當!」有人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娘子莫慌!這是地動。」應是駙馬爺護妻女來了。

「孩子,孩子!快救我們的孩子!」

「對啊,快點救我!」燕洛雪心中呼喊,「你這是什麼父親?怎麼眼里只有妻子?」她揮動著軟弱無力的小胳膊,欲哭無淚。

她正恨著,一下子被一雙穩健的大手卡著腋窩拎了起來,「唉,要命!你會不會抱嬰兒啊,我這頸部還沒發育好,頭還挺不起來!」她這個氣啊,「怎麼有這麼猛的人。」她勉強地昂起頭,睜著那雙看不太遠的嬰兒眼,怒視著這個莽撞駙馬。

燕洛雪譴責的目光被吸進了黑色漩渦中!駙馬爺俊秀非凡,修眉鳳目,目似晨星,目光中透著心憂;白皙的臉上一層薄汗,薄唇微張,透著幾分緊張。燕洛雪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地動已經停止,也忘了剛才的怒火,她激動地揮動一下手臂,蹬了蹬她的小短腿兒。

「娘子,她沒事兒,娘子你看,她多結實啊,她多美,真的很像你,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娘子,謝謝你!」駙馬爺碎碎念。

「哎呀!」燕洛雪猛然醒悟,自己還一絲不掛,「知不知道非禮勿視?快點讓我穿上衣服!」真是糗大了!

「夫君,孩子冷呢,嬤嬤,快給小郡主淨身穿衣。翠兒,快去讓人查看有人受傷沒。」公主果真很有愛心。

燕洛雪很配合,乖乖地,美美地洗了澡,被穿上了柔軟的小衣,裹上了襁褓,被遞到了公主懷里。

燕洛雪逐漸安穩,好奇地打量起公主。公主雖滿臉汗水,神情疲倦,但粉面桃腮,是典型的古代婉約派美女,,烏木黑發,目含清波,唇若朱丹。剛才爹說她長得像娘,看來她也很美。想到這,她勾動唇角,對公主緩緩釋出一個友好兼討好的微笑。

「她笑了,她對我笑!夫君,快來看!她也有酒窩呢!這像你啊。」公主欣喜地喊起來。

「真的嗎?剛出生就會笑?對了,不都說小孩子出生都是哭的嗎,怎沒听到小寶貝兒哭?」駙馬爺則是滿臉好奇,探尋。

燕洛雪立刻警醒,「我這是鳩佔鵲巢,我不應屬于這里,我是被水鬼硬塞到這來的,誰在等我啊?我該怎麼辦啊?這小身體什麼時候能變大?」燕洛雪心中著急,緊皺了眉頭。

「娘子,小寶貝兒瞪我呢,她好像听懂我的話了呢!」駙馬爺喊道,含著驕傲與興奮。

「胡說。」公主嗔道,「她剛出生,能懂什麼,若懂,不就是小妖精了。」她俯下臉,親親她的小臉兒。

看來公主和駙馬很是恩愛,公主斜倚在駙馬懷里,兩雙眼楮眨也不眨看著她這個冒牌女兒。

「我得藏拙,要不然會露餡,我絕不能讓這對眷侶傷心啊。」燕洛雪暗暗發誓。

「稟公主,駙馬,我們碧霞宮中無人有大礙,只打碎了些駙馬收集來的越窯瓷器。」一宮娥大聲報告。

「不打緊,不打緊,沒人受傷真是萬幸,不知南鳳國別處會怎樣?」公主語聲帶憂。

「什麼,打碎了?那可是我千辛萬苦……」沒聲了,顯然是遭了某人的冷眼。

「南鳳國,沒听說過!會不會是某時期不知名的小國番邦?」燕洛雪心中暗嘆。

「娘子你看,小寶貝兒眼神憂郁呢,怎麼回事?」駙馬爺問道。

「她一定是怨我呢,本來應該一月後出生,卻非要在這中元節將她帶到人世,還差點喪命,听說這天出生的孩子很古怪呢。」公主縴細的手指撫模著她滑膩膩的小臉兒。

這里竟然也是中元節!燕洛雪心中泛起怪異之感。

「夫君,給小寶貝兒起個名字吧。」公主輕聲要求。

「燕洛雪!我早想好了,洛水是我們相識之地,當時正天降大雪。」駙馬爺真是深情款款。

但此時燕洛雪已無暇感慨那二人的濃情蜜意,而是全身戰栗,她敢確定她來此地絕非偶然,應是上天的故意安排︰天下哪有這等巧合之事,連名字都一字不差。

她在極短的時間內已經梳理了她目前情況,接受了她身處異世的事實,只有既來之則安之。可是當公主白女敕女敕的豐滿對著她的臉晃動時,她還是尷尬,尤其是嘴被那帶清涼的甜蜜堵上時,就別提有多可怕,天啊,她都不怎麼會吸吮反射啊!

但總不能餓死吧,她眼一閉,小嘴雙頰用力,女乃水進嘴了,還不錯!還不難!有父有母還不好嗎?她很快心安理得睡著了。殊不知命運之神正神秘地笑了,笑她的懵懂,笑她的愚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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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鳳國修德殿。

南鳳靈帝鳳飛華陰柔英俊的面容隱在忽明忽暗的燭光里,透著說不清的陰郁,他的心情也與這燭火一樣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他手握成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指尖已扎進手心,但他卻覺不出任何痛意,他只知道他在等待,從碧霞宮宮女傳信說皇姐榮華公主要生了那個時候就開始等待,等待一個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等到的消息。

「皇上,國師求見!」太監的又高又尖的聲音在大殿響起,南鳳靈帝似從夢中醒來,一激靈,抬起頭,嚴厲地望著說話的太監,太監下的跪了下去。

「國師?他還是來了。」南鳳靈帝用手抹了把臉,疲憊發話︰「宣他進來。」

一個身穿黃色僧袍,外罩紅色袈裟的和尚快步低頭走了進來,和尚身材頗高,體態有些發福,看起來還算慈眉善目。他見南鳳靈帝坐在龍椅上注視著他,忙雙手合什唱了個諾,「老衲見過皇上。」

「國師,你在玄天監可監測到了什麼?」南鳳靈帝艱難問道。

「皇上,方才地動,皇上可見到了奇異藍光?」那個國師不答靈帝提問,反來向靈帝發問。

靈帝默默點頭,國師說︰「皇上還猶豫什麼?老衲在玄天監監測到碧霞宮方向藍光閃耀,而老衲來之前已經確認榮華公主正是在地動之時產下女嬰,這女嬰定是那妖孽無疑!」

「國師!」靈帝叫道︰「你讓朕單憑一句莫名其妙出現在祖陵水井中的一紙讖語就燒死皇姐的孩子,朕如何下得了手!再說皇姐對南鳳國有護國之功,皇姐夫對朕有輔政之才,朕怎忍心?」

「皇上!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國師喊道,「祖陵祭祀,鳳鳴寺中靜水突涌,讖語現跡,皇上是親眼所見,地龍怒吼,鳳舞長天,秦女魂兮,歸去來兮!皇上三思,從長公主有身孕以來,南鳳國就沒少發生怪事,南鳳國常年少雪,去年卻突下暴雪,而且還是紅色的,老衲得到啟示,前去惜珍殿安魂,惜珍殿自先祖皇帝仙去就一直荒置,誰知老衲進入後竟發現殿內干干淨淨,竟好似有人每日打掃一般。」

「別說了!」靈帝厭惡喊道,「朕下令將皇姐一家圈禁起來,永不讓人接觸那個孩子,還不行嗎?」。

「皇上,天命難違,她慢慢長大,誰能保證以後的事,駙馬爺燕重垚是北燕國三皇子,雖說他不見容于北燕,但皇上若圈禁他,他可會服從?最好的方法就是斬斷一切可能;再說消息一旦泄露,不更是麻煩?其他三國的心思您還想不到嗎?皇上,七百年前,她毀了她父皇的大秦基業,如今這妖孽的魂魄歸來,誰知她又如何興風作浪?老衲想問,是祖上七百年基業重要,還是一個不明白事兒的小嬰兒重要!」國師步步緊逼。

靈帝面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終于一背手,站起來,狠聲叫道︰「來人!宣大將軍許烈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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