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緣到 第一卷 南行歡 第七十三章 寵

作者 ︰ 沐水游

她紅著一雙眼,怔怔地看著他。久久不語。安遠王打量了她一會,只見這丫頭臉上全是淚漬,加上睡了兩天後,那微有些蓬亂的頭發,瞧著像只髒兮兮的小貓。

「身體,可有覺得不舒服?」她一直沒有開口,他便主動問了一句。

面容比她熟悉的人要年輕上許些,連那聲音听起來也一樣年輕上幾分,沒她听習慣的那麼低沉沙啞,且還多了幾分冷冽之意。而且,或許是這一身皮的作用,蟒袍玉帶紫金冠,讓人覺得他身上帶著的,是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威儀。這人,就那麼簡簡單單的往那一站,都令人不得不低頭。

「我女乃女乃呢?」唐蘆兒微垂下眼,然後又抬起來,看著對方問道。

「走了。」安遠王道了一句,遲疑一會,又補充道,「她因有事。不得不暫時先離開,血藤花她已帶走,她的傷,亦已無礙。」

唐蘆兒怔住,張了張口又閉上,想來,人家是什麼都知道了,她還說什麼。

「你女乃女乃,過幾日,會來接你。」安遠王又道了一句。

「哦。」唐蘆兒慢慢垂下腦袋,聲音帶著幾分沮喪。

氣氛似乎有些尷尬,安遠王看了她好一會,又問︰「肚子餓不餓?我讓人給你備吃的去。」

聲音不一樣了,容貌不一樣了,語氣卻還是一樣,態度也是一樣。

明顯是升級版的田七,可是,她卻是個戀舊的人,升級神馬的最討厭了。

唐蘆兒咬了咬唇,又抬起臉瞅著他問︰「你叫什麼?」

安遠王沉默一會,緩緩開口︰「上官鈺,表字明德。」

「上官鈺,上官明德。」唐蘆兒念了一句,就撇了撇嘴悶聲道,「好難听。」

「田七已死。」上官鈺輕輕道了一句,那本就是他準備了三年的身份,從翔天圖被偷。接著他被逼著弒師後,就開始準備這個計劃了。當時沒有直接找上仇人,而是先從興海幫下手,用三年的時間織成一張大網,最後不但親自出手,而且還對自己設下黃金萬兩的通緝大賞……而此行,唯一在他算計之外的,就是這小姑娘。他沒有想到,這麼快就遇上恩師的後人。

唐蘆兒眼里不由又涌上淚來,雖然知道人還是那個人,可終究是不一樣了。

「抱歉……」上官鈺上前,站在她跟前,垂下眼看著那像只被人遺棄的小貓一般,正吧嗒吧嗒掉著眼淚的姑娘,一聲嘆息。

「你這個大壞蛋。」大悲之後大驚,唐蘆兒說不出自己到底哪來的滿肚子委屈,終于忍不住抓著他的衣袖嚎啕大哭,眼淚鼻涕全往他衣服上蹭,「嚇死我了」

上官鈺又是一聲暗嘆,任她抓著,然後抬起另一手輕輕揉著她的腦袋道︰「別哭了。臉上好髒,眼都腫了。」

唐蘆兒卻是不管,往他袖子上狠狠熊了兩大把鼻涕後,才慢慢消停下來,然後含著濃濃的鼻音道︰「我餓了。」

飛燕一直候在外面,里頭喚了一聲,她即捧著水和毛巾等物,垂著臉走進來服侍唐蘆兒梳洗。

「需要什麼就跟丫鬟開口,我,這兩日會忙一些。」瞧著那張髒兮兮的小臉蛋變干淨後,上官鈺道了一句,然後就躲開那雙巴巴瞅著他的大眼楮,轉身出去了。紫色的蟒袍拂過暗色的門檻,門口的光線在一明一暗的交疊中,那個尊貴的身影眨眼間就消失了,只留下那個高高的門檻,陽光投下的斑駁樹影斜落在上面,透著一股恆遠的寧靜。

上官鈺的隨從在外已等候多時,瞧著他出來後,松了口氣,忙就上前道︰「王爺,京州那邊來信了,皇上的欽差不日即到,是專為接手定南王之事而來。」

「回去說。」上官鈺點了點頭,面上並無意外之色,這本是他意料中的事。

唐蘆兒站在門檻後面,靠著門框,看著走廊那越行越遠的身影,心里道了一句︰她的長途旅行。結束了。

難怪夜宴那晚,她在筵席上看到他時,感覺會那麼陌生。

因為人家原本就是生在那個環境,無論外表和身份怎麼轉變,有一些骨子里的東西,卻是改變不了的,也逃不過,她的眼楮。

七哥,再見了,再不見了。

……

柳夫人在定南王斷氣的當天就失蹤了,上官鈺沒有刻意派人去尋,也沒有將那事記錄在檔,只是模糊的一筆帶過。畢竟那日死在大火中的女眷不少,且幾乎個個都被燒得面目全非,故一個空有夫人名分,卻無家族勢力的女人,不會有太多人去關心她的真正死活。

定南王妃藏在花房里那一半的翔天圖,也在那日的大火中,幾乎整個化為灰燼。上官鈺撿起最後剩下的一角,站在那沉默良久,然後手一捏,就將那最後的一角,化成碎片飄散在大火後的廢墟中。

那兩日的時間里。唐蘆兒從上官鈺口中得知,當年的柳親王,是他的玄祖父。但翔天圖卻非他玄祖父所創,而是他玄祖母所創,只是他玄祖母卻從不願在此事上留名……

知道這事後,唐蘆兒抱著膝蓋坐在走廊的欄桿椅上,呆呆地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然後淚眼婆娑的一嘆,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上官鈺走到翠玉軒院門口,看著呆坐在走廊上的那姑娘。心里一嘆。自知道他的身份後,她就幾乎不再過去找他了,他也不知該如何待她,畢竟兩人之間牽扯到的事太多。光她生父死于他手,他就說不清,也不想讓她知道,若有可能,他甚至不想讓她知道,他就是安遠王。只是瞧著這丫頭忽然就這麼消沉下去,他卻又有些不忍,或許讓她女乃女乃早點將她接走比較好。

仰望得脖子都酸了,唐蘆兒便放下有些發麻腿,然後動了動脖子的時候,忽然看到那個頎長挺拔的身影,一時間怔住。上官鈺本想轉身離開的,只是瞧她看過來後,便停住了,遲疑了一會,才抬步走過去,看了她一眼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歇息。」

「睡不著。」唐蘆兒坐在欄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腿,又瞟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我還以為你再不過來了呢。」

「我,很忙。」上官鈺避開她的目光道了一句。

「現在不忙了?」她又在欄桿上踢了一腳。

上官鈺沉默了一會,嘆道︰「太晚了,進去休息吧。」他說完,就轉身走了,步子依舊不急不緩。

「七哥。」將走到院門口那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音,他腳步不由就是一頓,遲疑良久,終于回頭,即見那姑娘在月下笑得一臉燦爛。

「晚安」她朝他招了招手,然後才轉身回了屋。

上官鈺站在那良久,冷峻的臉上,慢慢蕩開一抹笑,冰冷的眼眸亦跟著浮上幾分難以察覺的溫柔。

翌日一早。一輛青灰色的馬車停在定南王府的角門處,沒一會,換了一身常服的上官鈺即從角門出來,坐上那輛馬車。

就算定南王府變了天,但這香州城的斗香盛事卻並未因此而停下,特別是民間舉辦的斗香會,依舊如火如荼的舉行著。且眼下,這一年一度的斗香會已近尾聲,故各處香行都卯足了勁,絞盡腦汁要在這最後的時刻打響名聲。

車才駛出王府大道沒多會,就已聞到空氣里飄著的淡淡香味,上官鈺挑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只是沒一會就放下了車簾。外面繁華熱鬧的街景,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卻不知那姑娘,怎麼每次都能看得那般津津有味。

半個時辰後,馬車在一處不起眼的民居小巷內停了下來。

上官鈺下來車,走到一間民房前,抬手,在那門板上輕輕敲了三下。不多時,就有一鷹鉤鼻的中年男子出來開門,對方瞧著上官鈺後,神色微變,就要關門,後面卻傳來一句︰「讓他進來。」

那人一怔,警戒地看了上官鈺一眼,才讓開身。

待上官鈺進去後,唐老太才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卻一直沒有開口。旁邊的鷹鉤鼻男人緊緊盯著上官鈺的步子,手一直握在腰間的飛刀上,蓄勢待發。只是上官鈺下一刻的舉動,卻讓他吃了一驚。

「師佷,上官明德見過師叔。」上官鈺走到唐老太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明德,是他師父當年給他取的表字。

唐老太桀桀一笑︰「早听說我師兄當年收了為小王爺為徒,哼哼,怎麼,你今日是特意過來捉拿我的?」

「師佷不敢。」上官鈺說著就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匣子捧上道,「這是血藤花種,因知道師叔在尋這東西,所以特意送來。」

唐老太接過那小匣子,打開看了一眼,便不客氣地收起來道︰「還算有點誠意,如此你欺負我家丫頭的事就算了。」

上官鈺一愣,即道︰「師佷未曾……」

唐老太眼一瞪︰「放屁,我家丫頭黃花大閨女一個,卻被你帶著跟你混了一個月,這還不算欺負她算什麼」

上官鈺馬上將話吞了下去,不敢做聲。

「行了你滾吧,明兒一早將我家丫頭帶到碼頭那,哦,船記得也給我備好。」

「是。」上官鈺立馬應聲,見唐老太再沒什麼吩咐後,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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