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千方百計想要阻止小月去水家，但並沒有成功。第二天天剛亮，我迷迷糊糊就被小月從榻上拖起來，她說要帶我去水柔家，把水柔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且，她還準備了禮物要送給水柔。
「你不會……真的要這麼做吧？」我吃驚地看著她，私下里認為小月絕對被水柔下了盅，否則她怎麼會有這樣的舉動？
小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吃錯藥！我只是覺得，既然已經痛痛快快答應要撮合他們，為什麼不做得更大方一點兒呢？結婚對女人來說，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不想讓水柔留下一丁點兒遺憾。」
她這麼認為，水柔卻不一定承她的情。我們趕過去的時候，水柔已經打扮停當，端正地坐房間里。似乎有意炫耀自己的美麗一樣，她帶著幾分高傲的目光看著我們，下巴微微上揚︰「你們來的很早，是不是想看看我準備得怎麼樣了？我的新嫁衣，漂亮嗎？」。
「漂亮，當然漂亮。」我用挑剔的目光看著水柔的打扮，我一向認為她很會打扮自己，不過顯然今天她的裝扮很夸張，只突出了一張紅紅的嘴唇，卻完全把她自己的特點掩蓋住了。
「那是當然。這是我特意給自己準備的嫁衣。不過，跟林小姐當初的嫁衣比起來，這可是遜色不少呢。」水柔一向喜歡輕描淡寫地說話，但那些話听在別人耳中卻分外刺耳。
小月笑道︰「嫁衣只要是自己親手做的就好。這些形式雖然很重要，但最重要是……從今天開始，你就要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所以……我祝福你們白頭偕老。」
就像听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水柔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來，直到笑出了眼淚才停下來︰「你說我們要白頭偕老？白頭偕老，這才是對我莫大的諷刺吧？我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把長卿讓給我之後，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沒有了往日的含蓄，也沒有了往日的綿里藏針，水柔的話問得很直接，直接到讓小月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回答她的問題。她嘆了口氣，拿出藏一只金釵，恭敬地在水柔的身邊坐下，淡淡道︰「其實有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沒有必要再去追問為什麼，我說的對嗎？我從來沒想過我們兩個會共同面對這麼尷尬的事情。但你要知道，過去的事情就是歷史，永遠不要再提起。我真心的希望你們能過得幸福……」
水柔擋住了本來準備往她頭上插金釵的小月，盯著她的眼楮一字一句問道︰「你……真的從來不後悔嗎？我知道，他的心里，從開始到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小月無奈地笑了起來，這是她掩飾自己心虛的方式。我有些上火地看著水柔，如果她不是一直在試探著把小月逼上絕路，她們兩個怎麼可能會變得這麼尷尬？她提出的刁鑽問題，怎麼回答都不合適。過了一會兒，小月才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復雜。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沒有人搶得走。」
水柔表情復雜地看著小月，我看見她的拳頭緊緊攥著。難道她還打算再為難小月一次嗎？
我本來認為，親眼目睹一場古代的是婚禮，對來自現代的我來說是件興奮的事情。現在我哪里還有心情再去看熱鬧。我昏頭昏腦地跟著花轎到了馬家布置好的新房。迷迷瞪瞪被帶出的長卿似乎還沒弄清楚狀況，直到他看見攙扶著新娘子的林小月，終于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掙扎著想要沖過來，但不明就理的人們以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新娘子，起哄似的硬把他拖走了。
「送我回房。」蓋著紅蓋頭的水柔低聲道，在喜娘的帶領下，我們一行人終于進到了新房之中。小月在洞房門口停住了。
「為什麼不進去？」我輕聲問道。
「林小月，我想……你送我最後一層吧。」水柔的聲音再度響起。
小月婉拒了，說出來的理由不容反駁︰「我不能進去。你們也知道，我的身份是不能進新房的，這是規矩。」
水柔嘆了口氣，「那好吧。但是我希望你喝完喜酒之後再離開。」
其實，待在這里的每一分鐘對小月來說都是煎熬。一切禮儀都在照常進行，當長卿被幾個人攙著送入洞房時，我看見一滴眼淚從小月的眼角滑落。
直到喜娘滿臉是血地尖叫著從新房里面沖出來，我們才意識出事了。不過，我們不能進新房，只能胡亂地猜測里面可能出現了什麼事情。接匆匆趕來的水柔的嫂子一把抓住我，急忙沖到了新房里去。屋里的景象把我嚇了一大跳︰只見長卿滿身是血地坐在地上，根本沒搞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那個本應該羞答答等著丈夫掀開紅蓋頭的水柔卻仰面躺在榻上，紅紅的嫁衣上，一把明晃晃的刀顯得分外刺眼，不斷從她身上涌出的血讓我觸目驚心。
「快……方小姐，請你……請你無論如何救救我家小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水柔的嫂子驚慌失措地把我拉到床前。
躺在榻上的水柔搖了搖頭，吃力地把手舉了起來，臉上還帶著一抹邪惡的笑容︰「林小姐，我想……這一次我終于……成全了你們。我知道……從一開始到現在，我都比……不上你。你是出身豪門的小姐，而我……只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丫頭，所以，我成全你們。我把他還給你，現在……你們可以在一起了。……我成全你們。但是……我知道……」
小月回頭一把抓住我的手道︰「快……快想想辦法，替她止住血！水柔，你怎麼那麼傻呢？你們的新生活就要開始了，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水柔的臉上閃過一絲光彩︰「我不怪任何人，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從準備嫁衣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今天的所有打算……我知道，在他的心中……我永遠趕不上你。但是……但是……他這輩子都會忘不掉我……他會永遠記得我，有這些……就足夠了……」
直到此時，我才恍然大悟，這就是她說的「投之以桃，報之以瓊瑤」。這就是她表達愛的方式嗎？想到這里，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