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四人行 卷一 康熙三十年 第十四章 長兄如父

作者 ︰ 安錢錢

入夜後,青顏到了母妃院中和夏添說話。她特地讓宮女找來了新鮮蘆薈,擠出汁液小心的擦拭著夏添被太陽灼傷的皮膚。夜風清涼,繁星閃耀,兄妹倆安靜的並排而坐,思忖著日間陸維揚說的那席話。空降至這陌生的時空,究竟應當如何自處才對?

沉默半宿,青顏仰望著滿天星辰道︰「不知母妃現在在做什麼。」

「可能也在看星星吧。草原上的星星是最美的。」夏添到過內蒙古旅游,草原的星空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草原固然是看星星的好地方,但美不美取決于看星星的心情。」青顏道。

「放心吧,母妃沒有現代一夫一妻制的觀念,承蒙皇恩隨駕已經讓她很滿足了,現在即便是獨自觀星心中也不會覺得淒涼。」青顏點了點頭,鼻子卻更酸了,夏添轉話題道︰「還記得大三那年‘五一’的晚上麼?」

「記得,秦緋生日,維揚我們四個到教學樓頂上給她慶生,點了好多‘魔法棒’,那天晚上也是滿天繁星。維揚彈吉他、秦緋唱的那首歌現在想起,還縈繞耳畔呢。」回憶美麗往昔,夏添嘴角泛起了笑容,可青顏卻靠在了他肩上,抓緊他的袖子哽咽道︰「阿琿,我很想哭。」說著便小聲抽泣起來。夏添挽過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任她宣泄。

吵歸吵,鬧歸鬧,手足之情終歸濃于水。夏日炎炎,年長的皇子每日午時習完水後方準散直。這日散直後,蘇培盛來稟說德妃到太後那邊見費揚古福金去了。男子是不能隨便見女眷的,就算是未來的親家母也不例外,胤禛遂帶著兩個幼弟往自己屋里去了。

年冬是胤禛大婚的日子,宮里年初就已經張羅開了,內務府官員、執事太監听說四阿哥回來,紛紛涌了過來,回事的、請示的、搬運東西的、還有討好賣乖的擠了一屋,好不熱鬧。李氏忙得暈頭轉向,為自己的丈夫娶別的女人忙活,這是現代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想象和接受的。

胤禛被他們晃得眼花,下午正是最熱的時候,屋里一下積了這麼多人,空氣里滿是汗味,不樂意道︰「亂些什麼,趕集麼?都出去候著,我叫一個進來一個!」又對李氏道︰「你先帶十三弟、十四弟到八弟他們院里玩著,等這邊料理清楚了再帶他們回來。」年長的皇子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彼此間井水不犯河水,少有來往,兄弟間還是年少的時候好相處些。

李氏詢問道︰「不用我幫著料理些麼?」

「用不著,都是些小事。」胤禛說著擺擺手,李氏不再說什麼,肅了肅,一手牽著胤祥一手牽著胤禎退了出去。

出得屋外,陸維揚調皮的扯了扯李氏的手道︰「李姐,四哥要娶大老婆了,你委不委屈?」李氏看著胤禎眨了眨眼楮認真道︰「不委屈,怎麼會委屈呢?爺娶福金是好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著溫和的笑了笑。

高興不是假話,這個時代嫡福金是用來開拓前程穩固根基的,即將進門的四福金父親是順治朝重臣,善戰武將,有了她的「加盟」,四阿哥一支便強大了許多。說不委屈是假的,自己本是丈夫的唯一,如今卻要同別的女人分享,而且後來者還以絕對權威居上,怎能不委屈。不過這些不過是以今人之心度古人之月復了罷了。

陸維揚不依不饒,又問道︰「李姐,要是四姐欺負你怎麼辦?」

李氏抬眼望了望椿樹濃密的樹葉,悠悠道︰「不會的。福金生在那麼好的家庭,怎麼會欺負人呢?」

陸維揚見她眼角流露出淡淡的迷茫,自己的「童言」戳中了人家的痛處,無端的勾人傷感,確是過分了些,只好「將童就童」,兩腳一岔,挺胸叉腰道︰「四姐要是欺負你,我第一個不答應!」逗得李氏咯咯笑起來,彎彎的眼中流露出感激。雖然這保護未必做得數,但卻給了李氏極大的撫慰,她還只是個未經世事的少女而已。

八阿哥院中,往常這個時候幾個半大小子正鬧得慌,可今天卻出奇的安靜,風拂過樹葉沙沙的響聲听得分明。院里管事的老太監迎了出來,一問才知九、十、十一、十二阿哥都被母妃留在宮中用晚膳,八阿哥的生母衛氏過來看他,所以院子里這麼靜。

衛氏出生辛者庫,即內務府管轄下戴罪的奴僕。以此條件,她只能充當宮女,做一些粗活、重活。不止是康熙朝,縱觀有清一代,她是所有妃嬪中母家地位最卑下者,但她竟被最重身份血統的康熙皇帝看中,並為之生兒育女,不知算是諷刺還是奇跡。

衛氏很美,舉手投足間透著仕女的風雅,這種氣質不單滿洲女子少有,就連漢女也沒幾個比得上的,也難怪成為絕無僅有的特例了。但是,成為特例並非幸事,康熙對她的寵愛十分短暫,之後便是永無盡頭、忍氣吞聲的日子。無疑,兒子是她情感唯一的寄托,生命唯一的希望。她不像其他嬪妃那樣,可以每天接受兒女的問候,或是時常大搖大擺的前去探望,她若不想卷入宮廷斗爭的漩渦,就只能做隱形人,她今天或許就是趁著院中其他阿哥們不在才過來的。

這下倒讓李氏為難了,進去吧,打擾了人家母子難得的團聚,而且自己與衛氏不熟絡,也不必熟絡;不進去吧,四阿哥那邊還沒忙順,現在回去定是要被他責備的;帶著兩個小叔子到其他處晃悠,出了差池又擔當不起。李氏想了想,命老太監引著到偏殿里用茶,並打發人回去請胤禛的示下。

一行人剛進偏殿坐下,大阿哥嫡福金伊爾根覺羅氏也進院子里來了。大福金是尚書科爾坤之女,進門五年已生下了三個女兒,這生育速度讓女眷們羨慕不已,常向她請教秘訣,她總是推說要生了兒子才做得數。

大福金听說李氏在,也進了偏殿。由于只是日常見面,也沒有長輩在場,所以幾人隨便見了禮,就都坐下了。大福金和李氏妯娌是常見的,所以並不生分,一坐下李氏便道︰「大姐是過來看八阿哥的麼?」

大福金用手絹擦著額角的汗珠道︰「是啊。邱嬤嬤,這屋子里怪悶的,帶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到涼棚里玩兒去吧。」邱嬤嬤領命帶著兩位小阿哥出去了。夏添和陸維揚俱是很無奈,今天不知是犯了何方太歲,總被人支來支去的,當小孩子真是氣憋啊。

大福金待十三、十四出屋了才道︰「母妃听說八阿哥今天又受了太子爺的欺負,讓我過來瞧瞧,誰想良貴人來了,還好你在,不然怪尷尬的。」

「啊?八阿哥又讓太子欺負了呀……」李氏眼中滿是憐憫,太子欺負八阿哥已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又是什麼緣故?」

「什麼緣故?需要什麼緣故,太子爺高興對誰怎麼著不就怎麼著了,誰敢說半個不字?其他阿哥要不母妃位尊,要不自個兒腰板硬,八阿哥生母這樣,他性子又溫和,也怪不得成了太子眼里的軟柿子了。」

「現在母子倆怕是在屋里哭吧,哎……」李氏抬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淚痕。

屋內,衛氏緊緊抱著八阿哥哭得傷心,眼楮腫得如核桃一般,八阿哥左額上青了一大塊,臉上卻笑得燦爛,反復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輕拍衛氏道︰「額捏,今天請安的折子返回來了,汗阿瑪特特夸我學問大有長進呢。」

衛氏放開兒子硬了嗓子道︰「他就是因為這個打你的?」

「額捏,我都說了,太子沒有打我,這是我不小心自個兒磕的。」八阿哥認真道。衛氏又一把緊緊抱住兒子,聲淚俱下︰「額捏對不起你,你這樣優秀,都怪額捏下賤,讓你受委屈了……」衛氏說到後面話語已是含糊不清,八阿哥也軟了聲氣道︰「額捏這是說的什麼話,您懷胎十月生下兒子就已經是給了兒子天大的恩惠,是兒子不爭氣,讓額捏憂心了。」

母子倆相擁哭了一陣,八阿哥擦擦臉,又給衛氏抹了抹眼角︰「額捏您放心,兒子一定會爭氣的!」衛氏心中五味雜陳,熱淚簌簌滾落,心想不愧是自己的好兒子。

李氏久等不見去請胤禛示下的人回來,估模著時間磨得差不多,便和大福金一起帶著胤祥、胤禎象征性的到八阿哥屋里坐了一刻鐘,然後各自回屋。辦事的、湊熱鬧的人群已被遣散,方才亂糟糟的院子也已收拾妥當,李氏心中暗暗贊嘆。

胤禛坐在紫藤花架下乘涼,手中捧了本書,蘇培盛在一旁打著蒲扇。胤禛听到幾人進院的腳步聲,眼皮也不抬道︰「這麼點小事都拿不了主意,還巴巴的支人回來問,怎麼一個個都沒點主張呢?」李氏知道夫君是在拿她和方才來的那些人比對,嘟嘴道︰「我們哪里敢自作主張呢,遇事不都得先請爺示下,沒主意總比逆了爺的意思強。」這話逗得胤禛轉嗔為笑,放下書抬眼看著嬌妻,又轉頭問兩個弟弟︰「八哥帶你們玩了什麼?」夏添和陸維揚對視一眼,都沒說話,李氏道︰「八阿哥又被太子欺負了,我們去的時候良貴人在呢。已經請示過了,爺怎麼就忘了。」胤禛捏了捏楮明穴道︰「瞧我這記性。白過去了一遭,你八哥那邊沒玩的,我這倒得了個好東西,正好給你們。」說著便命蘇培盛去取,李氏接過蘇培盛手中的扇子給胤禛輕輕搖著。

不多時,蘇培盛雙手捧了個扁匣子回來,小心的在石桌上放了,眾人圍上去定楮一看,原來是個新制的金絲楠木圍棋盤,還泛著淡淡幽香。棋盤格子以銀絲瓖成,極為精致。胤禛見眾人看得眼楮都圓了心中很是得意,抽開棋盤,但見匣中盛著瑪瑙制成的黑子,晶瑩剔透,還有和田玉制成的白子,溫和圓潤,貴而不華,樸而不陋。胤禛將棋子取出道︰「今天教你們兩個小家伙下棋,省得你們閑著無聊,整天像野猴一樣上躥下跳的。」

陸維揚嘟了小嘴不滿道︰「四哥,你別老拿人比動物好不好?」胤禛哈哈笑道︰「還在為那天的事惱呢?四哥那天脾氣暴了些,對不住了。」陸維揚心中一動道︰「是弟弟莽撞了。」

胤禛慈愛的模了模胞弟的腦袋,然後一把將他抱于腿上,又讓十三弟在對面的石墩上坐了,教兩人下起棋來。

夏添和陸維揚都是獨生子女,此情此景讓他們體會到了古人說的「長兄如父」。從序齒而言胤禛是他們的四哥,但從情感親疏來看,胤禛無疑是他們的長兄。看著這「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畫面,李氏不由得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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