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四人行 卷一 康熙三十年 第十二章 理想

作者 ︰ 安錢錢

再說秦緋這邊。秦緋自從請罪到西郊花園反省後,日子過得百無聊賴,形影相吊的生活與軟禁無異。倒不是秦緋謹遵王妃的禁足令,海澱一帶淨是達官貴人的別墅花園,而滿人住宅區是嚴禁開設娛樂場所的,所以即便出門也無處可去,秦緋憋得幾乎要發狂,狂躁過後便該憂郁了。

近來接連听到族人在朝中遭到排擠怠慢的消息,秦緋心中恨恨不平。時入夏季,再過幾日一家人就要移居過來了,那時別墅就熱鬧了。秦緋一想到這個非但不期盼,煩躁反而更勝——實在不想見到達賽兒和申賽兒那倆家伙,尤其以現在的「待罪之身」。秦緋越是煩悶便越發想念已故的郭羅瑪法,他在的時候自己幾時這麼無助過?

秦緋心中不痛快,把不喜歡的東西都砸了個稀爛,將看不慣的人都罵了個狗血淋頭,夜里又趴在床上大哭一場,一通發泄完畢,心中舒暢了大半。她這麼一鬧,第二天中午舅舅吳爾佔便來了。倒不是來管教她的,王妃對她雖嚴苛,但幾位小舅舅和她都是「忘年交」。吳爾佔一見秦緋便笑問道︰「你這丫頭,居然憋了這麼久才發作,我該說你是長進了還是退步了呢?」

秦緋眼眉一挑道︰「納克楚(舅舅)也特不夠意思了,這麼久才來看我,命不硬點的都等不到了。」

「呸呸,小姑娘家胡說些什麼,這麼不吉利。」吳爾佔正色訓完復又掛上笑容,看著正忙著重新布置房間的下人們道︰「丫頭鬧得好,你要不鬧我還真不知道要到幾時才能尋著機會來看你了。」

「哼,納克楚這話可真夠孬的。都多大的人了,出個門還要給人管著不成?你是怕郭羅瑪瑪還是訥克楚(舅媽)呢?」秦緋語氣間充滿了不屑和挑釁,絲毫沒有打趣的意思,听得吳爾佔哭笑不得︰「你這丫頭,以後誰娶到你誰倒霉。」無論是作為秦緋還是撒爾寧,這話她听得多了,秦緋一臉的不以為然,也不惱怒也不反駁。

「我也難得來看你一次,說吧,想到哪兒散散心去?」

「我啊……」吳爾佔這話讓秦緋來了興致,她想去Shopping,去刷爆信用卡,從剛穿過來時就想!秦緋常覺可惜,安王家的資產要放到現代去那該多爽。

「嗯?說吧,想去哪兒?」吳爾佔見她水靈靈的大眼楮溜溜轉動卻不說話,遂又問了一遍。

「我想去逛街,我要去買好多好多東西。」秦緋跳到吳爾佔身邊,雙手撐在他的腿上,仰頭定定的盯著他看。

「帶你進城怕是不妥,附近村鎮趕集的時間也過了,換一個。」

秦緋露出思考難題的表情,可惜半響都尋不到靈感,吳爾佔想了想道︰「要不帶你去跑馬?」

秦緋「啪」的一拍吳爾佔的腿道︰「好!就這個!」

秦緋和吳爾佔催馬一路向北疾馳而去,道路兩旁錯落的屋舍劃過余光,又逐漸被廣袤的田野取代。一行人風馳電掣馬不停蹄,莊稼地愈來愈稀疏,草場直漫到遠方山腳之下,各色野花零星點綴其間,頗有幾分塞外的景致。

天邊看似不遠,但奔馳良久距離卻絲毫沒有縮減。黛色山影之上幾抹同色的雲,像試墨濃淡時隨手涂抹出的一般,隨意而瀟灑。偶遇溪流沼澤,馬蹄踏過,水花飛濺,打破泥土悶響的單調。

吳爾佔率先勒馬,並抬手示意大家停下。馬疾馳得久了,粗重的喘氣聲此起彼伏。秦緋亦是香汗淋灕,拿出皮革水壺仰頭一飲而盡,抬袖一擦嘴開口問道︰「怎麼啦?」

吳爾佔不緊不慢的喝好水方道︰「天不早了,該回了,再往前馬要吃不消了。」

秦緋望了望天邊即將落下的太陽點頭道︰「好,先在這兒讓馬休息一下。」說著手指輕撫過坐騎光滑亮潔的鬃毛。

「撒了半日野心里可舒快些了?」吳爾佔含笑問道。

「納克楚,你可覺得過自己很渺小?」秦緋答非所問,但說得極為認真︰「天地這樣大,可人無論跑得多快,行得多遠,依舊只停留在自己狹小的世界中。」

吳爾佔聞言楞了一楞,外甥女的話他似懂非懂,只溫和詢問道︰「那你想要多大的世界呢?」

「納克楚你看,九城再大再繁華,依舊有城牆為限。這兒雖荒草叢生,但放眼望去無邊無盡,身處此間心胸都變得開闊了。」

「喲,說了半天,原來咱們丫頭是像找個蒙古夫婿呀。」吳爾佔打趣道。

「不是這樣的。」秦緋被打趣也不惱,繼續說道︰「蒙古草原雖廣袤,但嫁到蒙古未必就開闊了。納克楚,你有理想麼?」秦緋凝視吳爾佔雙眼,目光似乎直探入他心底,吳爾佔一震,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捫心自問︰理想?他有過理想麼?

吳爾佔是聲名顯赫的安親王嫡出子,憑著家族地位和自身素質,仕途平步青雲,錦衣玉食、高官厚祿從來都無需渴求,這已是為人臣者最高的待遇,還有什麼值得奢求的呢?如今天下太平,盛世繁榮,自己只需恪盡職守,又有什麼可以大展拳腳的地方?

秦緋生在農村,很小的時候,父親外出打工有去無回,母親不堪家庭重負,用一根麻繩結束了自己,秦緋從記事起就和年邁的女乃女乃、尚不懂事的弟弟相依為命。她從未被艱苦的生活擊敗,她的目標不僅僅是不愁吃穿,亦不止是錦衣玉食,她夢想著建立一番恢宏的事業,所以無論是思想還是行動,她從不允許自己有半分松懈。

小學放學後,孩子們便漫山遍野的游戲,而秦緋卻是背著書包去撿附近工廠廢棄的金屬塊賣錢;初中時少年們情竇初開,少男少女或捧卷夕陽下,或攜手晚風中,而這時的秦緋正在幫村里做些文字算術活賺工錢;高中進了城,當同學們為高考兩耳不聞窗外事時,秦緋接了三份家教,她心想城里孩子的錢真多真好賺;大學時代,同學們或醉心于生活的無憂無慮,或熱衷于社團活動,秦緋則積極尋覓著各種掙錢的機會,所以她雖然沒有家長的供養,卻是班里最富裕的學生;畢業後,當同齡人為邁入職場四處奔走到處踫壁之時,秦緋早已是掌握員工招聘權的部門經理。要說累,那是肯定的,但秦緋從未覺得過苦,因為收獲是她最大的撫慰,成就是她最甜的蜜糖。

穿越過來後,雖不用再為生計日夜奔波操勞,但時代局限和性別禁錮卻讓秦緋無所適從,找不到人生的落點,虛無空洞。秦緋深知吳爾佔為何沉默不語,這個藏在心底的渴望他不願說,秦緋卻願一吐為快,于是挺了胸膛道︰「我常遺憾自己沒能早生幾十年,我若早生幾十年,定跟隨瑪瑪南征北戰,開疆拓土。」對于秦緋而言,爺爺和外公並無親疏遠近的區別,但于古人而言卻是不同的。安親王一直把撒爾寧當做親孫女撫養,是以秦緋不在瑪瑪前加「郭絡」,以免生分了。

吳爾佔看著身旁躊躇滿志的外甥女,心中暗道︰「這個丫頭不是池中物,如今家道雖不比當年,但也萬不能叫她埋沒了。」

秦緋一席熱血沸騰的話說完,眼中閃著熠熠的光,可話鋒旋即一轉,咬牙恨聲道︰「只可惜,瑪瑪不顧生死、用畢生心血換來的卻只是別人的家業,時時得看別人臉色,高興了給,不高興就收,捧上天或打下地全憑人家的喜怒……」

「撒爾寧!」吳爾佔厲聲打斷道。撒爾寧早惠,但這席話從一個十歲小姑娘嘴里說出來還是不免讓他大吃一驚,雖有幾分道理卻終歸是孩童不知輕重的妄語,秦緋興頭上來了也不管不顧,繼續道︰「自己的生死興衰自己定,給他人做嫁衣裳作甚……」

「撒爾寧!」吳爾佔更加嚴厲的喝止道,已上了三分火氣。秦緋的熱淚被他一吼止不住流了出來,一吸鼻子掉轉馬頭道︰「我們回去吧。」話未說完已催馬向前狂奔而去。吳爾佔重重一喟,跟了上去。

夏四月丁卯,康熙以喀爾喀內附,躬蒞邊外撫綏,是日啟鑾。

蒙古在清代按地域大致劃分為漠南蒙古、漠西蒙古、漠北蒙古。漠南蒙古又名察哈爾蒙古,即現在的內蒙古中東部一帶;漠北蒙古又名喀爾喀蒙古,即現在的外蒙古;漠西蒙古又名厄魯特蒙古,即大家熟悉的噶爾丹部。在清王朝的統治中,蒙古的地位非同一般,蒙古人是清統治者最重要的戰略伙伴。沒有蒙古人的支持,滿洲人奪不到江山;沒有蒙古人的歸附,大清得不到如此廣闊的版圖;沒有蒙古這座橋梁,清政府無法確保邊疆穩定、民族融合,所以整個清代,統治者都非常重視與蒙古的交往。清帝建立木蘭秋彌制度,興建承德避暑山莊都是為了鞏固和蒙古的關系,與蒙古的通婚從入關前一直保持至清朝末期。

如今六宮中當數貴妃鈕祜祿氏地位最高,是以隨帝同行,負責女眷覲見等事務;已正式冊立為妃的惠宜德因膝下有年幼子女需照撫,所以留駐京中,而榮妃年老色衰,早已不入康熙法眼,所以妃一級的只有張雅氏和佟佳氏隨行;嬪博爾錦吉特氏向來不得寵,但因是蒙古人的緣故,是以隨行;隨行的嬪嬙另還有貴人王氏等正得寵的漢妃。

喀爾喀使團的隊伍伴著御駕浩浩蕩蕩的出了北京城,一路北行,其盛況且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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