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凝香打發回房里後，曹莧又把曹福喚了進來。
曹福身材短小，穿著墨青色長衫，看上去松松垮垮，但是一雙圓溜溜的小眼楮卻無時不刻不透著精明和圓滑。此人從曹莧還未發家的時候就開始跟隨他，一連三十多年，忠心耿耿，是曹莧一生中為數不多值得信賴的人。
「你去把三少爺給我叫進來。」曹莧的語氣難得十分的緩和，對于曹福他更傾向把他看成是自家人。
「是！老爺！」曹福畢恭畢敬的作了一個揖，慢慢的挪動步子，向後退了出去。
曹福走後，曹莧打了幾個哈欠難掩臉上的倦意，一連幾天為了策劃這場驚天的大陰謀，他的大腦都處于緊張的運轉之中，眼下局勢得到了控制，就再也止不住席卷而來的困意連連。手肘支撐在桌上，手指握成拳頭托著腦袋就眯上了眼，打起了盹兒。
不一會兒曹雍就被曹福帶到了門外，他此刻的心情忐忑，從楚王府回來後就一直躲著父親，現在曹莧直接派人相請到書房。情知避無可避，他也只好換上衣服，一路上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模不準待會兒到底該怎麼和他說今日下午和楚談論的事兒。
腳步踏進正廳的那一刻，曹雍有些恍惚。
曹莧坐在太師椅上，一身常服裹著他的身愈發顯得十分消瘦，他的面目清徐，顴骨凹陷，兩眼周圍盡是弄黑的眼圈，在搖曳燭光的照耀下兩邊的銀發微微起了光澤。
此刻的他哪里像個權傾天下的權臣，他打瞌睡的時候嘴巴微張，一呼一吸打著淺淺的酣，身子在顫抖，仿佛輕輕一動就會跌落到地上。
曹雍靜靜地看著、看著，覺得父親現在這個樣子分明是個垂垂老者，再也不會不復當年的英氣神勇，更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可以把自己駝在身上玩耍
如果他不是一代梟臣，如果他肯放棄那些虛無的權勢和財富，如果那現在應該是在一個恬靜的院落享受著兒女們的關懷和子孫滿堂的天倫之樂了。
「咳咳」
听到父親的咳嗽，曹雍的思緒重又被拉了回來，他月兌下了自己的身上的披風，輕輕走到了曹莧的身邊，為他披了上去。
雖然他的動作十分的輕盈，但還是把曹莧弄醒了。
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曹雍一臉溫和的表情，曹莧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溫馨的笑意，兒子的孝順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雍兒，坐！」
曹雍依言在旁邊坐了下來，父子兩相視一眼，眼眸中俱是溫情。撇開一切來說，這一刻仿佛兩個人的心意相通，是一對令人羨慕，父慈子孝的典範。
但那只是霎那，曹雍未曾開口，曹莧還是忍不住打亂了這一刻難得的寧靜。
「雍兒，今日令你去楚兒那兒說服他的事兒辦的怎麼樣了？」
雖然他的語氣還是異常的柔和，放下了往日所有的嚴厲和偽裝，但這一句話的問出還是在曹雍的心底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
他掩飾住了失望之意，嘴角勾勒起淺淺一笑，道︰「爹爹也知道楚兒一向不喜朝中大臣的勾心斗角，他為人喜怒隨性，所以」
「這一切都不是問題，為父只是問你你到底和楚兒把事情說了沒？」曹莧打斷了曹雍的話語，問道。
「孩兒沒說！但我知道楚並不喜歡當皇上。」曹雍想都沒想就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你!」曹莧起身就要揚起一巴掌，高高舉起的手，卻因為曹雍順從的閉上了眼而停滯在空中。
「唉！」曹莧深深嘆了口氣，「你們以為為父這麼做是為了自己嗎？雍兒，爹老了。打拼了大半輩子也干過不少的壞事，只是為了給你和你二哥留下一個家產和一個出身。捫心自問從一開始並未有過篡位之心，之所以弄成現在這樣的局面都是讓皇上給逼的。如今事已成定局，我已經不能夠走回頭路了，楚是我的外甥即便是現在沒有和我參與這場陰謀，可是如果我失敗了，他還是會收到皇上的打壓，自古帝王之術，無不以狠辣著稱，寧可錯殺絕不放過！所以不管楚願不願意在皇上的心里已經把他和我們劃為亂臣賊子了，同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都不能逃月兌！」
這一席話確實是曹莧的真言，曹雍听完之後相當震驚，嘴上卻還無力地反駁道︰「可是君為臣綱，身為臣子理應以君王為念，百姓為先！即便是君要臣死，為人臣者也理應慨然赴屈！」
「迂腐之見！為父叫你讀書不是讓你看這些沒用的廢話的，什麼孔孟之說全都是帝王御臣子之術，為父不是叫你看帝鑒的嗎？你看到歷朝歷代忠心耿耿之士有哪些得到了好下場了？帝王無情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你明白嗎？」。
「可是」曹雍辯駁的聲音已經很小了，這些道理君君臣臣的東西他一時之間似懂非懂，但是從傳統的儒學教育中他還是很難接受曹莧今日灌輸給他的這種思想。
曹莧其實也看到了兒子內心的掙扎，這說明了這些日子讓他跟在自己身邊還是有用的，他再次打斷了曹雍的話，說道︰「雍兒啊，說了這麼久你到底還是不明白。早知道就不該叫你讀那麼多沒用的書了，不過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父親今日所說的。不管你承不承認，楚的才能並不在伝之下，他要是當皇帝也不會輸給伝的.」
一席話說的曹雍啞口無言，雖然他還是不能夠接受父親的說法卻漸漸對自己的曾經的信仰產生了小小的懷疑。曹莧一捋胡須滿意的地看到兒子陷入了沉思的狀態。
「相爺，人已帶到」曹福在門口作揖，輕聲傳達道。
「叫他們進來！」
隨著曹莧的話音剛落，曹雍也把目光投向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