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手冊 第一卷 金玉良緣 第025章 昨是今非

作者 ︰ 醉酒香

暖陽和墨銘坐在李義的車里進了署城,才知道如今李義已經是當地富庶布商方述成的上門女婿,當年他為了碧兒听從暖陽的差遣遠走漠城,卻在歸來的途中偶然救下了方家的獨女方淑嫻,不管是不是郎情妾意,總之是各取所需,一樁親事就此結成。

李義請墨銘和暖陽去方家暫住,墨銘卻微微搖頭道︰「我如今身份特殊,還是不要打擾人家才好。你只需暗中幫我們租個房子,讓我暫時住下來養傷便好,能不驚動別人,就不去驚動別人。」

李義想了一想,躬身說道︰「大少爺說的是。要說房子,倒也不必去租,當年小人在這里買下了一所獨門獨院,從前一直租給一對來署城行商的小夫妻住,過年時那小夫妻退了房走了,小人重新收拾過,還不曾再租——只是地方小些。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若不嫌棄,就暫時住在那兒,找到好的了再搬。」

暖陽和墨銘的銀子衣裳都被那些劫匪搶走,只余身上的十幾兩碎銀子,除了吃穿用度,還得給墨銘買藥療傷,更要留出去海瀾的盤纏,本就十分緊張了,又怎會在意房子大小?她連忙應了,又客套了一番,李義便命下人暫時送貨回方家,自己親自送墨銘夫婦去那小院。

那小院在一條略顯偏僻的胡同里,倒正應了暖陽的心思,夠安靜,里面新收拾的,也干淨整潔,雖然地方不大,卻比那祝老漢的小院子還要好些。暖陽滿意得不得了,將墨銘安置妥當了,便誠心誠意的感謝李義。

李義吩咐隨他前來的下人去請最好的大夫,自己紅著臉對暖陽拱手道︰「少女乃女乃說得哪里話來?當年若沒有少女乃女乃的恩德,小人哪有命活到今日……對了,墨府到底出了什麼事兒,您和大少爺會流落至此?還有……碧兒……碧兒不是給大少爺做了通房嗎?如今可還好?」

暖陽剛才听說李義娶妻的時候,就已經想起了碧兒,心里暗暗替她難過,可是人生本來就是這樣,舊的去,新的來,昨日情濃磨耳鬢,今日決然兩不知——別說自己是個外人,就算事情攤在自己身上,人家已經娶妻,自己還有什麼可說的?

「墨府被仇家陷害,家破人亡,我們也同二少爺等人失散,才流落到這兒。碧兒……因墨府遭難,所有的下人都被充公,賣了。」說到最後這幾個字時,暖陽更加無力。

「……」李義顯然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先是大吃一驚,隨後便呆呆的垂手立在那兒,兩眼直愣愣看著地面,一句話也不再說,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暖陽心里難過,想了半晌才道︰「李義,你已經娶了妻子,我又是個外人,不該對你指手劃腳……可是,你和碧兒好歹也好過一場,是不是?若你願意,就派人回京城找找她,她要是過得還好,也就罷了;倘若她遭了難,你花點銀子把她贖出來,認她做干妹妹,替她找個歸宿也好啊?」

她說完之後,等了老半天,也不見李義回話,以為他是不願意,心里雖然更加難過,卻也不再說什麼——這樣的事兒,本來就不是逼迫來的,他眼下違心答應了,出門便丟在了腦後,誰又有什麼辦法?

沒想到,李義沉默了半晌,忽然下定了決心一般長出了一口氣,認真說道︰「少女乃女乃說的是,李義這就去找她。」說完,向暖陽拱手告辭,立刻轉身便走了。

雷厲風行啊……

暖陽的心情一下子輕松了很多,才要贊嘆一句,就見方才被李義遣走的那個下人領著一老一小兩個男子進門,後面那個小的還背著一個藥箱,原是給墨銘來看病的。

暖陽忽然醒悟過來,再跑到大門外,李義早就沒了人影兒,急得在心里暗暗大叫道︰「李義……你快回來……幫我把診費和藥費結了!」

——*——*——

待送走那大夫和李義的家丁,暖陽身上的銀子已經不足十兩,而方才那老大夫卻囑咐暖陽,墨銘傷重,必須好好休養一兩個月,要是再一味折騰下去,只怕落下病根兒,這個人的身體就廢了。

一兩個月……就算李義不要房錢,也要吃飯吧?墨銘還要吃藥吧?等他好了,還要去海瀾吧……

「怎麼了?」墨銘見暖陽愁眉苦臉,不明所以,以為是在替自己擔心,便道,「你放心,我自幼習武,不怕這點皮肉傷,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暖陽本想把心里的煩惱跟他說說,又一想,跟他說有什麼用,他是個男人,又是個將軍,哪里懂得柴米油鹽?什麼時候體會過沒錢花的滋味?就算吃過田鼠,也是有錢沒地兒花去,而不是看著花花世界沒有銀子享用。

她只能隨便開起了玩笑︰「我在想,你堂堂的安國將軍,居然被幾個下三濫的土匪給劫了,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她嘴上說著,腦子里閃過那個滿口土語的傻大個兒,不由得笑出聲來。

墨銘見她笑了,心情也好了不少,難得的跟著笑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原也算不得什麼,誰愛笑就笑吧。」

「是啊,你這頭斑紋虎就別操心別的了,養好了傷好能去海瀾找我哥,再不用受這樣的鳥氣。」

「你哥?」

墨銘認真的看了看暖陽,滿眼都是審視,暖陽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連忙解釋道︰「說習慣了。你知道,一個人演戲演久了,自己都會以為是真的。」見墨銘還是不甚相信,只怕自己越抹越黑,連忙起身道,「你剛換過藥,還是好好睡一覺,我收拾收拾,再看看晚上吃點什麼。」說完,也不等墨銘回答,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這小院兒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只是跟京城不太一樣。

五間正房,一進正房屋門就是外屋,迎面挨牆放著一溜兒碗櫃,靠近外屋門,左右各有兩個大灶,灶眼兒各自通著東西屋的大炕——那炕頗為壯觀,靠南窗台下半間屋子都是,讓人一見就有躺上去打幾個滾兒的沖動;靠北是半溜兒牆櫃,被分割成幾個小櫃子,一個放著干淨的被褥(竟然還有幾身洗干淨的舊衣裳),另外兩個空著。

牆櫃往里是一張八仙桌,兩邊各放了一把椅子,中規中矩,桌子上自有茶壺茶碗,再無其他。

院子里只有東廂房,廂房里放著些雜物,靠門的牆角居然還有一鍋大灶,像是夏天不用燒火炕的時候用的,省得還在屋子里做飯,把炕燒得太熱了,連睡覺都不能。

院子中間是一條紅磚甬路,甬路東邊自然是東廂房,東廂房的最南頭是個嚴嚴實實的小耳房,正是茅廁;西邊有兩棵棗樹和一棵柿子樹,這里天氣稍冷,才發出女敕女敕的芽兒;樹下是一口水井。

此刻,暖陽就站在正房門口,忽然對這個小院子生出幾分喜歡——安國侯府里的房屋高大華麗,亭台樓閣,就像紅樓夢里的大觀園一樣,「餃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築始成」——可是,在那樣的地方,暖陽活得不快活,不自由,瞧瞧這兒,嘿,好像連空氣都清新了似的……

「咕嚕嚕……」

暖陽正在那兒美得冒泡,肚子里不合時宜的傳來了咕嚕嚕的叫聲,聲音雖然不大,卻把暖陽從臆想中拉回了現實——除了快活和自由,人還是要穿衣吃飯的……

她稍稍有些失望,卻也只得綰起袖管,費勁巴拉的從樹下的水井里提上半桶井水——因為她無論怎麼努力都打不滿一桶——再從牆櫃里翻檢出一件棉質的舊衣服,找剪子剪成幾塊,用臉盆盛了水,弄濕了,便開始里里外外的擦洗。

「我來。」

不知什麼時候,墨銘已經從炕上下來,拿起另外一塊被當做抹布的舊衣服也要來擦,被暖陽一把搶過來︰「大少爺,您快把傷養好了就行了!」暖陽現在最怕的就是墨銘會反復,再推遲去海瀾的日期,兩人不被抓走,也要餓死在這兒了。

墨銘的臉色立刻變得無比頹喪,半晌才道︰「給你添麻煩了。」

一句話說得暖陽有些委屈——對于她來說,水井,大灶,的確有些困難,從前還有墨霖和墨炎兩人幫忙,她只需動動嘴,便什麼都不用她做,現如今,墨銘傷重,這些自己並不擅長的事兒終于要自己動手了。

「哪能怎樣?」暖陽嘆息了一聲,小心的扶著墨銘在炕頭靠著坐好,後悔道,「我方才不應該急著告訴李義碧兒的事兒,應該等他都給咱們安排好了,再讓他走。現如今他滿腦子都是碧兒,只怕回去收拾收拾就要去京城了,哪里還記得咱們?」

「李義怎麼會在這兒?」

暖陽想了想,終歸還是答道︰「我當日潛他去漠城,查探湘湘的底細。」

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暖陽見墨銘低頭不語,自己也覺得尷尬——跟湘湘爭風吃醋,好像是上輩子的事兒了,如今說起來,任誰都覺得那是一場笑話。

她等了半天沒听墨銘說話,正要繼續打掃,就听墨銘說道︰「是你讓他去查,還是公主讓他去查的?」

這個問題可不太好回答,若說是公主讓去的,照暖陽從前跟墨銘兄弟的解釋,李義離開墨府的時候,公主明明已經死了一段日子了,怎麼能安排他去?若是自己……要查湘湘,必定是在意這個人,或者說得直白點,在意墨銘喜歡的人,自己只是個替身,哪有這樣的立場?

她裝出一副忙碌的樣子想了一會兒,才慎重的說道︰「是公主讓去的。」她只能寄希望于墨銘事兒多,根本不知道李義離開墨府的確切時間——就算他記得,自己也可以耍賴,說他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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