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公主 正文 第十二章 驚破霓裳羽衣曲

作者 ︰ 十四娘

很快便是過年了,玉郎和小蘭在客棧前掛起大紅燈籠。客棧的生意也日漸冷清,有些房客無法趕回家過年,只好留在這里。

那說書先生在這里賺了一筆之後,自己開了園子說書。老人們也自行置辦起來年貨。各人都有個人的事情在忙,日子也有條不紊的過著。

快到除夕了,老人們紛紛在自己的房門口掛起了春聯。不少姑娘小姐都來求九郎的墨寶,我心想著九郎那麼好的字可不能浪費了,便讓人在客棧門口貼了告示二十文一幅對聯。來買的人還不少。大約是見了我門口的春聯大氣恢弘,心下喜歡也來買一幅回家。

我數著前心里美滋滋的,小蘭在一旁看著九郎如此辛苦便替九郎抱不平道︰「小姐,你那眼珠子就是錢串子做的。」

我不以為然說︰「我錢串子還好,總比你這木魚眼楮好。」

小蘭被我說得臉成豬肝色,跺跺腳跑了。

這時玉郎從街上買了一大堆的炮竹回來。這孩子說是要從初一放到十五。小蘭調笑︰「他月錢全用來買炮仗來。過年連件新衣服都沒有,干脆用炮仗把自己裹一圈做衣服得了。」

玉郎哼一聲道︰「姐姐自會給我備的。」

這一句可把我堵啞了。偏偏我誰的新衣都備了,連後門的小黃狗土土都做了件小衣服,卻沒有玉郎的份。我以為九郎會為他準備的,想不到九郎沒有準備。

今日已是十九了,明日各成衣店都關門了。我只能深夜趕工做一件新衣。門外響起敲門聲,我想起之前喚小蘭給我去倒杯參茶,忙開了門。

可開門一看,只見九郎站在門外端著一杯茶。我左看右看不見小蘭,確信小蘭偷懶將活交給了九郎。

我見他穿的少又沒有披我給他的大麾有些生氣說︰「怎麼來了?天太冷了,回屋吧。」

他也不顧我的埋怨,自顧自地進來看了一眼凌亂的桌子說︰「都三更了,還沒完成呢。你的手腳也夠慢的」

自我送他也狼麾之後,他就好似便變量一個人似的,同我越發無顧忌起來。用小蘭的話說見著他的臉仿佛這大冬天的都不冷了,那眼神溫柔得都可以溢出水來。

我沖他沒好氣地說哦︰「一個人做,又干得緊,還不能怠慢,能不遲麼?」

九郎放下參茶,關上門說︰「怎麼象是怪我?我又沒讓你做。」他打趣我,我瞪了他一眼,說不出話來。其實我本想說不因為是你弟弟,自然得做得好些。雖我的面皮已達千錘百煉之境界,卻也厚不起臉說這樣的話,只好干瞪眼。

九郎執著我的手說︰「幸而是我,只有一個弟弟。若是其他人家怎麼辦,你不得三姑六婆的伺候死啊。罷了,別做了。小蘭會動手的。」

我被他說的臉紅了說︰「我是喜歡玉郎才給他做的,干你什麼事?誰要伺候三姑六婆啊。」但隨後一回味他的話,,驚得瞪大了眼,他點點頭,笑意滿滿,確信了我的想法。看來我和九郎要做親家了。

可惜,平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朝化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朝廷第三次同叛軍議和,未果。終派京都五萬鐵騎同八千神機營與齊王大軍對抗。

我看著從小販手里買來的百曉生,轉眼看向街角來了許多官府的人,正挨家挨戶的搜壯丁征兵。

我從櫃子里取了銀票放在梅姨手里,梅姨點點頭便下樓去了。不一會樓下傳來嘈雜的聲音,接著桌椅被拉開,然後就是男子豪放的笑聲,最後漸漸遠去,鎧甲聲同腳步聲忘後面的一家去了。不一會傳來哭泣和哀求聲,我關了窗戶,不再去听那聲音。這樣兵荒馬亂的年代,都是個人自掃門前雪,我連自己的命運都沒辦法掌控,更幫不了他們。出了玉郎山,我自以為尋路個清靜地,但是還是逃不過是非。

時局已是這樣動蕩了,戰事刻不容緩。本是喜氣洋洋的新年,卻因為這次征兵蒙上了一層灰敗的氣息。

朝華三十二年,十二月三十,齊王大勝佔南州,佣兵為王,自封為朝陽帝。與此同時,我同小蘭梅姨和九郎在一起剪窗花,吃團圓飯。院里的老人們也辦了一桌,我去敬禮酒,送禮禮。客棧里滯留的房客也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飯後大家圍爐烤火講著今年的趣事兒。大家都心有靈犀地絕口不提外面的戰事,仿佛不提它,它便不存在一般。

過了子時,已是新的一年。玉郎在後院里放鞭炮慶祝著,小臉在火光下紅彤彤的,還是一樣的少年脾氣。放完了鞭炮,大家都各自散去了。幾個孩子早已是眼皮子打架,老人哄著早早去睡了。小蘭也打來個大大的哈欠,揉揉眼道︰「小姐,我坐不住了先睡去了。明日還有起早呢。」

梅姨本想留下來同我一起睡,可我那睡相南拳北腿的傷著我也賠不起,將她趕回去睡了。玉郎也在九郎的哄騙下回房里。

房里只留我同九郎兩個人。我看九郎只著墨色的棉袍,臉上帶著微醺的酡紅,看來今日確實是喝多了。他的長發披在肩上,如墨的發絲,原本清明的眼楮也籠了一層迷離,意外的有些妖媚。

我推搡他道︰「你也回房吧。」

他那如一剪春水的眸子泛起漣漪說︰「我陪你。」

我搪塞他說︰「我也快睡了,你回吧。」

九郎依舊杵在那里,不肯走。我有些生氣,作勢就要捶他,他也不躲,生生受理我幾下重捶。我也知道自己的勁兒,從前宮里有些力氣活都是我代梅姨做的。記得有一次我同宮中的老嬤嬤打賭還搬起了白玉石做的桌子,雖然之後被我摔個粉碎,我也為此受理頓好打。如今,他被我在心口上了好幾下,萬一被我捶出個內傷咳血什麼的,可怎麼辦,于是連忙問道︰「疼不疼?沒有有事?」

九郎不說話,我以為他疼的連話都說不出了。我立刻揉著他的胸口說︰「我給你揉揉。」

可是揉著揉著我看九郎的臉上越來越不對。到最後,他的臉紅得跟油燜大蝦似的。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後來低頭一看。我爪子正游走在九郎胸口,我頓時就羞愧了。

九郎是多麼善解人想啊,受了我的狼爪非禮還不吭聲,沒有推開我,只為了我那脆弱的小心肝。我真是感動得想熊抱你一下啊。

我收了手,氣氛異常尷尬。這時,九郎突然開了口說︰「我的便是你的,你若"

他在關鍵的「你若」之後就沒下文了。我突然覺得我想正在勾引為出閣姑娘的采花賊一樣。而九郎就是那被我暴了的姑娘。我語無倫次的說著;「沒事,我就是給你揉揉。你還疼不疼?我再給你揉揉。」話一出口我心想完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越抹越黑。我干脆閉上嘴不說了。

九郎低下頭,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心事,最是溫柔莫過一這一低頭的風情不勝嬌羞。我心里突然冒出這句話,看來我有做登徒子的本錢。

空氣里的熱度頓時急劇上升,我開了窗子。窗外鎮上的首富劉員外家在放煙火。那漫天的色彩,一瞬即逝就如同我娘的人生一般。她是這朝化盛世里的一抹絢麗的煙花,短暫卻忘不了。

我抖了抖覺得有些冷,剛一伸手,只見水貂披風便落在了我的身上。九郎細心的為我系上帶子,溫熱的呼吸落在我的臉上,我別過臉有些不好意思。

九郎自己也披上大麾,執著我的手,陪我一同看那煙火。流光溢彩間,他白玉一般的側臉被不斷變化的火光照耀著,他執著我的手,分開,同我十指相扣。

這一刻我想如果有個人能執著你的手陪你看盡煙火,來人間走這一遭亦算是無憾了。

煙花很快就放完了,最後的星火落盡了徒留一片黑漆漆的夜空。九郎轉過頭看著我,眉目風流好似怎麼也將看不夠我似的說︰「十四,萬事我陪你。」

我怔了,隱在心底里的那份柔軟被觸到,淚無聲無息地流下。

九郎攬我入懷,我伏在他的胸口抽泣道︰「你為什麼要待我如此好?」

「好了,便好了。有什麼為什麼呢?難道你要問太陽為什麼升起,樹木為什麼生長,花兒為什麼開花麼?世間萬物本來就道不明為什麼,更何況是情愛之事。我原來還不懂,只想著待你好,就可以了。可是狐狸來了後,我發覺我不只想對你好,還想你只對我一個人好,不想他同你糾纏不清。」九郎緩緩的說著仿佛二月柳絮那般輕柔吹進我的心里。

我期望有個人能陪著我,同我驚,同我苦,同我無枝可依,同我顛沛流離,待到山花爛漫時他亦不離去。但這份心思我一直藏那封了牆的心里,從沒說過,想不到他竟懂我。

我抬起頭對上他的雙眼,彼此心意相通,仿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一夜,我在他懷里說了我十六年的少年往事,仿佛那深宮里的日子是一部探險的奇遇記。他听著,說到有趣兒處同我一同笑,說到感傷處,他也會同我一起唏噓。待我講完這些,天已是大亮,我們倆都乏了,準備睡了,可都不願分開。

九郎下了決心要走,我拉著他,不知怎麼的,我不想讓他走。我怕他走了,昨夜便是南柯一夢,醒來徒留惆悵。九郎臉紅道︰「這樣與禮不合。」

我不管將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的小兒女情懷重拾一般道︰」我怕這是場夢,你且同我一起。反正我名聲早臭了,也不怕著一回了。你若怕,就走吧。我權當昨晚是場夢就好了。」九郎耐不住我磨,便合理衣衣同上來。我攥著他的手,覺得心里滿滿的,很快便入了夢。

一覺醒來天已黑了,九郎的臉正對著我的臉。我倆依舊是十指相扣的樣子,著讓我覺得分外甜蜜,好似外界的紛紛擾擾都與我無關了一樣。

除夕之後,我和九郎幾乎是形影不離。九郎干脆將自己的東西搬到了我的房里,同我一起吃住。梅姨為此還擔心了好一陣。後來找九郎單獨談了一次,也開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偷偷放水。小蘭每每看見我倆都調笑說我倆喜事將近了。九郎只是笑笑,我羞得躲到九郎背後去。

這一日,我正在房內給九郎看我從前在後×宮舞坊里偷學來的《霓虹曲》。我反彈著琵琶,做著天女飛仙的樣子。

正彈到興起,琵琶的弦「 」的一聲就短路,劃破了手指,血流出來。九郎看著我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小蘭急急忙忙沖進來道︰「小姐,不好了。朝堂大敗,要斬亂娘娘。」

我手一松,「 當」一聲琵琶落在了地上。我身形有點不穩,九郎扶住我,我心想這一日終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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