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姝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震驚

作者 ︰ 似水靜陽

皇上要顧月池答應他一件事情,對于這件事情,顧月池不是要與不要,而是必須答應。

苦笑溢于嘴邊,鼻息間噴出的熱氣吹拂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顧月池雙眼盯著地板上自己的模糊影像,自然沒有錯過自己嘴角的那抹苦笑。

「平身」

崇德皇帝語氣平淡的兩字,卻不容顧月池再跪在地上。

復又站起身來,她耳觀鼻鼻觀心的站著,靜等著聖諭。

內殿里一時間靜的出奇,靜的連針掉落的聲響都能听的到,坐在錦榻上的崇德皇帝遲遲未曾開口,也沒與顧月池說到底要她答應何事。

靜謐很久,他放輕輕一嘆,語氣晦澀道︰「對朝中局勢,宮中時局,你知多少?」

顧月池微微一怔,隨即臻首輕搖︰「回聖上,朝中時局臣女不知,宮中時局,臣女只知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後宮之中唯娘娘寵冠六宮」

朝中局勢很亂,這點從顧振濤過去幾月賦閑在家不難推斷出,顧月池知道,不過若問題到底派系如何,哪個派系勢力最大,有如何劃分,她能做的只得是雙手一攤。

不知道

再說宮中時局,凌氏手段了得,且穩坐後位多年,自是唯皇後娘娘為尊。

聲音中略有疑惑,崇德皇帝輕問︰「你父未曾與你提起過朝中局勢?」按理說,他將顧月池指婚于裕王,日後她少不得需要通曉朝中局勢,顧振濤該早將朝中局勢說與她知道的。

低垂著頭,顧月池回道︰「臣女自幼養在深閨,對外事素來不聞不問,家父知曉臣女性子,故也從未說起過朝中局勢。」此刻顧月池無比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

聞言,崇德皇帝又問︰「那瀟兒呢?」

眉心微蹙了下,顧月池深吸口氣︰「裕王殿下一向疼惜臣女,從來不曾與臣女提及過朝中之事。」

他不曾提及,難道她就不問?

盯著顧月池黝黑的頭髻,崇德皇帝道︰「朕每每差他出京辦差,你也從未過問過?」

胸臆起伏,顧月池腦海中思緒飛轉,只沉靜半晌兒,卻以此事不能不回,顧月池嗡聲道︰「臣女從未問過。」

崇德皇帝眼中閃過一抹訝然。

不等他再問,顧月池抬起頭來,眸間真誠坦言,接著道︰「臣女認為,男人便該有男人的作為,既是聖上吩咐的差事,殿下又不曾與臣女提起,合著便該是絕密之事,故此才未曾過問過。」

雙眸中訝然漸漸逝去,崇德皇帝微微一哂。

方才听顧月池說凌瀟瀟之事她從未過問過,他心中便生起一種想法,那便是她對凌瀟瀟本就無意,自然不會過問。但是此刻他釋然了,一切只因她真誠坦蕩的眼神。

方才與之對話,她總是低垂著頭的,這會兒大膽抬頭,無疑是在告訴他,她與凌瀟瀟也是有情的。

「你可听過元氏一族?」

語氣一軟,崇德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她坐回原處。

元氏一族?

不就是元妃的娘家,弈天……九皇子歐陽弈天的外戚勢力

方才她剛剛听長樂公主提起過的。

見顧月池緘默不語,眼中卻眸光閃爍,崇德皇帝知道她該是听說過的。

又咳嗽幾聲,他向後伸出手來,老太監會意,忙端了茶來遞了過來。將茶端到嘴邊淺啜兩口,他緩緩說道︰「元氏一族自開國便有,當算開國重臣,自大楚開國至今,歷代君王皆都與元氏女子聯姻。」

聯姻

而且還是歷代?

若是入宮為妃,斷用不得聯姻兒子,崇德皇帝既是用了這兩字,便表明元氏女子歷代都穩坐後位

可當今皇後乃是凌氏,並非出自元氏

將喉間燥熱腥甜硬是壓下,崇德皇帝嘆道︰「年幼之時,朕曾以為坐上帝位,便是萬萬人之上,匆匆幾十載一晃而過,朕自知萬萬人之上,有時也不能一人獨斷。」

倘若元氏一族是自大楚開國時便鼎盛至今,那歷經年代更迭,其底蘊之深便不言而喻。一個王朝,即便是九五之尊,有時也會被某些勢力牽制。

棋局早已成了擺設,微抬眼簾,看著眼前雙鬢斑白的崇德皇帝,顧月池再次將眼簾垂下。

顧月池相信,崇德皇帝是有心想改變這一切的,不然也不會在大楚皇後的姓氏上出現元氏以外的異性,而只封元氏女眷為妃。

不過話說回來,八年以前,隨著七皇子的早折,元妃被逐冷宮,九皇子歐陽弈天被幽禁,元氏一族從此便銷聲匿跡。在京城之中,元門之外車水馬龍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如若不是如此,老夫人該早已與她提起過元氏一族。

九皇子被幽禁,皇後之位花落凌家,在大多數人眼中看來,元氏也許早已回不到過去的鼎盛時期了。

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顧月池無暇的美顏,崇德皇帝終是把話引到正題之上︰「我要你答應朕,如若有一日瀟兒即位大成,你要阻止他們兄弟相殘,保九皇子一命。」

聞言,顧月池心下一凜,忙起身福身︰「聖上,臣女惶恐」

今日,有太多的震驚

皇上單獨召見視其一,帝星將殞乃其二,其三便是此刻。

以凌瀟瀟的為人,即便他登基稱帝,也不會殘害手足。皇上此刻擔心的不該是他,而是他身後的皇後娘娘。他不讓皇後娘娘允諾,想來是知道皇後娘娘定不會放過九皇子,此刻他讓她承諾,無非是知道凌瀟瀟看她極重。

咳聲又起,而且比之方才要重上不知多少,崇德皇帝語音低沉︰「朕要你答應朕」

時間如同靜止一般一分一秒的流逝,崇德皇帝布滿血絲的雙目一直緊盯著顧月池,從不曾離開分毫。

「朕要你答應朕」

依然是方才的六個字,對顧月池來說,卻格外沉重。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輕易允諾別人,更何況這個別人,竟是當今站在權利最頂端的人。

第一次,顧月池知道,原來眸光當真的可以殺人。

在崇德皇帝的注視下,顧月池只覺渾身難受的厲害,不過今日與那日她與凌瀟瀟約定不同,萬萬不可兒戲。日後朝局如何,她真的不知,也無力左右,讓她妄自承諾,她不敢,亦做不到。

「當日,你被平陽候逆子掠去,九皇子動用元氏一族之力方才將你尋到。如若不是那次,朕不會知曉他與元氏一族有所關聯,而且根深蒂固。」

幽幽的,崇德皇帝道出一些顧月池不知道的事情。

听之,顧月池心中波瀾頓起。

看來皇上是要對元氏一族下手了,可是促動他如此大動干戈的導火索竟是——為她

彼時,顧月池一直不知弈天是如何尋到自己的,她只記得當時他如鬼魅一般出現時心中的澎湃心潮,卻不知他為今早尋她,竟是動用了不該動用的人脈。

竟是為她……

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酸澀感覺,閉了閉眼,顧月池一字一頓道︰「臣女答應聖上,日後若裕王殿下即位,誓保九皇子一命」

直到顧月池應了聲,崇德皇帝方才將視線從顧月池身上移開。

重重嘆了口氣,他對身後的老太監道︰「鎮國大將軍之女賢良淑德,朕深感欣慰,傳旨犒賞。」

「喏」

老太監聲音輕柔,卻不尖削。

如此犒賞,要了不如不要

心下苦笑,顧月池再次謝恩。

一盤棋,只落了一子,顧月池便以敗負告終。

崇德皇帝有旨,顧月池留宮中過年,顧月池謝恩之後,並未多留。

出御書房,裴慕雲早已等在外面。

方才,顧月池還想著要與他如何,但是此刻,她卻毫無心情。

往下,上轎,起轎,回程。

一路上,回想著方才面聖經過,她心中百轉千回,自是思忖連連。

今日之事給她太多震撼

皇上重病,將不久于人世

如老夫人所料,崇德皇帝加封凌瀟瀟為裕王果然是有其用意的,他有意傳位于凌瀟瀟

只是,他如若傳位于凌瀟瀟,而且待凌瀟瀟即位之後,弈天恐將有生命之虞

凌瀟瀟或許會念在兄弟手足之情,可皇後娘娘對弈天絕對會先除之以絕後患……到了那時,她該當如何?

該如何與皇後娘娘刀下救下弈天?

是皇上高看她了

想到皇上說到弈天為救他暴露與元氏一族的關聯,自小被幽禁于鎮國將軍府中,卻仍可與外界通聯。是誰在府中助他?想到元氏的底蘊,顧月池總覺日後不會太平。

顧月池有些疲憊的閉上雙眼,能做的無非是晦澀一嘆。

歐陽弈天,她當救

只是他真的需她來救嗎?

……

回到長樂宮時,已到了晚膳時間,長樂公主正在殿內等候,見顧月池進來,她便邀顧月池一同進膳。

膳桌之上,顧月池胃口全無,一頓飯吃下來,雖是山珍海味,卻不知其中滋味。

用過晚膳,吩咐秋玲把帶來的藥交由香兒去熬了,顧月池便起身道累,暫別長樂公主,起身回暖香樓歇著。前往暖香樓的路上剛走了一半,便見香兒趕來,喚著秋玲去取皇上的賞賜。微微頷首,看著秋玲遠去,顧月池只領著長樂公主安排的一名小太監往回走。

閣內,溫暖如春,心中似是有口氣堵著,總是不得舒心。

進到閣內,顧月池只說了句不必跟隨,剛想上樓歇下,卻見身後小太監出聲阻止。

轉身回頭,小太監早已摘下帽子,露出一臉素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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