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妻 正文 第一百章 怪事

作者 ︰ 芝麻團子

看清了來人,進寶這才放下心來,但再次的相見,令進寶心中感慨萬千,明明不該相見的人,卻屢屢的不期而遇。

進寶欠了欠身︰「郡公為何會在此?適才听聞郡公在太妃寢宮陪伴夫人?」

「本公早已在此,適才是婕妤心事重重地走過,並未發現罷了。」

進寶臉上發燙,如果不是她心中有事,恐怕早已發現了他。

「那……郡公為何不早早出聲?」

皇甫曜如月光般的目光在進寶的臉上微微一轉︰「本公見婕妤今日滿面愁容,剛剛又長吁短嘆。所以不敢冒昧打擾,而且本公也出來一段時間了,故此想悄悄離開。」

進寶暗暗詫異,卻不動聲色地道︰「只是多喝了幾杯,讓郡公見笑了。」

皇甫曜略微凝視,已看穿她隱隱的哀傷,卻不揭穿,而是說︰「本來想明日再說的,但恐怕明日見不到婕妤,不如現在說了,也了卻本宮一樁心事。」

「哦?什麼事?」

「本宮明日就要回安定郡。」

「明日?不是過了年再走嗎?」。

「過了年……」皇甫曜冷笑一聲道︰「恐怕就走不成了。」

「為何會這樣說?」

進寶覺得他話里又話,但他微微一笑道︰「過了年,夫人的肚子大了起來,行動不是很方便,本公指是這個意思。」

「哦。」進寶半信半疑地凝望他,只見他移步上前,走到欄桿處,背對著她,不與她正視,明顯就是刻意躲開她。

進寶仔細想想,打從他得知夫人有孕一來,一直都很怪異,臉上雖然裝作很開心很欣喜的樣子,但從他的眼神中,進寶可以感覺得到,他則是一天比一天害怕。

太後听聞郡公夫人有孕的事情,便讓宮人為他們收拾一間殿閣,留他們在宮里居住。自從皇甫曜成年後,便遷到安定郡生活,太妃多年未曾見過他,一方面,是讓他們母子多多團聚幾日;另一方面,郡公夫人有孕,不宜長途跋涉,舟車勞頓。

太後的意思是,宮中有很多地方可以供他們居住,不妨等郡公夫人生下孩兒再離開也不遲。

听了這話以後,皇甫曜的神色更為慌張了。這其中一定又什麼難言之隱。

而今天晚上,皇甫曜神情卻實在令人難以捉模,他站在月華中,清冷的身影宛如和皎潔的月光融為一體,有種冷漠的疏離感。

他伸手扶在玉欄上,背對著進寶道︰「听聞壽宴那日為皇上獻舞的婕妤,是麗妃娘娘的表妹,因為她皇上才會夜夜笙歌,而婕妤您的傷感,也是否因為她?」

進寶心中一沉,垂下眼簾,沒想到他會如此體察入微,咬了咬下唇正在思考如何作答方不會讓他擔憂,但尚未開口,皇甫曜又道。

「其實本公覺得如今這樣未嘗不是好事。」

進寶不解地抬眸望著他。

他緩緩地轉身,目光看了進寶一眼,繼而又轉向別處︰「帝王的恩寵,雖然人人都想得到,可惜,又有幾人明白,帝王越是寵愛誰,六宮的人便會越加恨誰,而六宮向來是殺人不見血的,雖有帝王寵愛,卻如臨血池地獄般飽受煎熬,十分辛苦。若這將是婕妤以後的命途,本公會替婕妤感到萬分悲痛。」

進寶低頭,心中十分感激他︰「多謝郡公。」

「婕妤冰雪聰明,本公也是多言了。」

「郡公的話進寶明白,但是並非人人都會有像郡公夫人一般的福氣。」進寶覺得自己的話中帶著幾分不該有的酸意,復笑道︰「進寶听聞郡公曾經立有誓約,只娶一妻,永不納妾。」

皇甫曜頭上的金冠,微微晃動一下,他望著進寶,忽然收起笑容,變得肅然︰「曜以為一生只要能遇到一個相知相守的人,便不枉此生。而若真心地愛一個人,就不要令她傷心。就算她已屬他人,哪怕傾盡所有,也要默默守護她認可的幸福。」

進寶慢慢咀嚼他的話。

已屬他人……難道他當初另有所愛。

皇甫曜看著她低頭沉思,繼而笑道說︰「幸而本公十分幸運,所愛之人亦……愛我。」說罷,他清雋的面容上籠上一層憂郁的笑容。半晌他又說道︰「本公今天實在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但說都已經說了。不妨再多說一句。婕妤對皇上有情,皇上亦對婕妤有愛,只是——不希望皇上對婕妤的寵愛,而令婕妤步入母妃的後塵。」

進寶默默無語,思緒萬千。

宮闈女子爭斗,不管曾經有過多少恩寵,也保不了在帝王死後自己的安危。

先皇極度寵愛的皇甫貴妃如是,進寶捫心自問,她又可以逃的掉嗎?

然而,災禍就算可以預料,能不能逃的掉,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多想無益。

進寶走近一步道︰「既然郡公明日就要離開,進寶先行在此與您道別,請多多珍重!」

月光照在皇甫曜翩然的衣袂上,透射出一種剔透的光澤。

他靜靜地不做聲,進寶也默默無語。

風聲在樹間穿過,簌簌入耳。

忽听「啪」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響。

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頭厲聲道︰「誰在哪兒?」

有個人畏畏縮縮地從盡是枯枝的樹叢中走了出來。

進寶一見,驚訝地叫道︰「是你……樂奴?」

樂奴怯懦地走上前,忙朝進寶和皇甫曜施禮。

「你躲在那邊多久了?」進寶明明不讓她們跟著,沒想到她不但跟著,還躲在一旁偷听。心中生氣,口氣也嚴厲了許多。

樂奴害怕地說︰「剛到一會兒,見您與郡公正在說話,便沒有上前。」

進寶一听,眼楮一瞪︰「大膽的奴婢,平日里我善待了你,如今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竟然躲起來偷听。」說罷,進寶氣得舉手就要打。

就在要打上樂奴的瞬間,樂奴閉著眼楮喊道︰「婕妤饒命啊,奴婢我什麼都沒听到,只是實在有件急事要回稟婕妤,又不敢貿然打擾,只好踩斷樹枝,借此引起婕妤的注意。」

進寶收回手,問道︰「什麼要緊的事情?是皇上找我了嗎?」。

樂奴搖搖頭,又低低地瞥了瞥皇甫曜,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皇甫曜識相地向遠走開些,方便她們主僕說話。

樂奴看到皇甫曜走遠了,便上前悄聲地︰「奴婢發現一件怪事。」

「什麼怪事,」

「是關于張采女的怪事。」

她又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听著進寶的稀里糊涂。

她索性貼著進寶的耳朵,一五一十地詳盡交代。

進寶的眼楮慢慢張大。

樂奴道︰「正因為這樣,奴婢才斗膽地打擾您。」

「也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只是偶然遇到的……」進寶不知道為何要和她解釋。想來想去,都覺得不解釋反而沒什麼,越解釋反而欲蓋彌彰。頓了一下,後面的話咕嚕一聲咽到肚子里。

樂奴眨著眼楮道︰「婕妤放心,奴婢一晚上都在婕妤身邊,什麼人都沒遇到。」

進寶皺皺眉頭,又好氣又好笑。

沒人問起,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若有人問起,樂奴這樣回答,一準兒壞事。稍後一定要好好教教她。

她轉頭,想與皇甫曜道別,卻發現身後沒有他的蹤影,不知何時,他已經悄然離開了,怔怔地望了一會兒。對樂奴道︰「她現在在哪里?帶我去見她。」

走出蓬萊亭,一路抹黑地繞來繞去向太極宮西側的掖庭局走去,但尚未到達那邊,又轉了個彎。又走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走到一處極其隱秘的假山前,進寶左顧右盼,竟然不知道宮中還有這樣一個隱秘的地方。

樂奴告訴她,這里只有宮女會走,宮中妃嬪根本不會從這里經過,所以不怕會有人走過來撞見。

進寶暗暗感嘆。

樂奴又謹慎地瞧了瞧周圍,才向一旁的一座假山中低聲喊去。

「七巧……七巧,你可以出來了。」

進寶也是經由樂奴提醒,才想起七巧這個人,不過看來她真的喜歡躲在假山的孔洞中。

喊了數聲,忽听一個又輕又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七巧捧著一個盆,從假山下走了出來,急忙上前給進寶施禮。

進寶抬手免了她的禮數,由月奴扶著,在一旁較為平坦的地方坐了下來,樂奴將她的帕子墊在下面,才讓進寶坐下。

映著月光,進寶上下打量著七巧,只見她比之前見到的時候,稍微胖了一點。大概是張采女被貶期間,不用她服侍,也不必再受張采女的虐待,氣色自然好些。

但她依舊那樣慌張膽怯。進寶問道︰「你現在在哪里服侍?」

「回稟婕妤的話,仍在中慶宮。」

「啊?那張采女還有沒有打你?」

七巧搖搖頭,面帶感激之色地道︰「自從婕妤上次救了奴婢之後,奴婢就沒在挨打了,婕妤的大恩大德,七巧無以為報,請受七巧三拜。」說著,七巧一連和她磕了三個響頭。

地上又是冰又是雪的,七巧沾了一腦門的雪,進寶從懷中掏出帕子,遞給她,讓她擦擦額頭,七巧又是感激的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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