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囍 第二卷 (四○三)護身符

作者 ︰ 桂仁

陳姨娘硬是拉著趙玉蓮的手,把鐲子給她戴上了,「那個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寶劍贈英雄,鮮花贈美人。這漂亮首飾就該戴在漂亮姑娘的手上你們也別嫌棄了,只要你們願意啊,恐怕趙姑娘日後戴的比這個好上千百倍的日子都有呢」

這話說得章清亭心頭一驚,陳姨娘這是何意?她這樣的人,不象是無緣無故說這種話的,那她是有什麼暗示麼?這是要玉蓮又攀上哪根高枝?難道真的是喬仲達?

可眼下不是追究的時候,人家既都送上了手,若是再摘下來,實在太不給面子了。于是便拉著小姑一起道了謝,請大伙兒入席開了宴。

陳姨娘坐下之後,一面吃是一面夸獎,特別是嘗到他親手做的百鳥朝鳳一菜,贊不絕口,「這菜年前宮里也曾賞了下來給我們府里,這不是我恭維一句,還沒方老師傅做得好呢」

方德海听得眉頭一皺,呵呵笑著自嘲,「哪里哪里是老夫人過獎了我年紀大了,手腳都不穩當,哪里比得上宮里的大師傅們?」

「我這可是實話實說絕無溢美之辭」陳姨媽怕他不信似的,指著那個烤全羊道,「這個的味道可是我吃過最好的了就十幾年前,宮里有個師傅做得一手好調料,還得御筆親封為天下第一鮮的那位大師傅才或可比肩。自那以後,就再沒吃過這麼好的烤肉了」

方明珠笑了起來,沒有多心的就接著話道,「那是我……」

方德海臉上一沉,坐在方明珠身邊的章清亭已經會意的迅速在桌子底下掐了她一把,笑著把話接了過來,「那是明珠她爺爺潛心究竟了好些年的調料呢從前我們在扎蘭堡,就靠賣這個還發了點小財」

她這話接得自然,眾人也未疑心,就是心知有假的也不追問了。方明珠自悔失言,暗自吐吐舌頭,低頭吃飯,再不敢亂說話了。

趙成材見勢又另起話題,「只可惜包總管和兩位閻大哥都不在,要不咱們這才真正算得上是團圓了」

「他們應該也就是這前後便要回來了吧」喬仲達笑道,「走前還算著是要趕回來過年的,想是天寒地凍的,海上也不好走,故此才耽擱了些時。」

正說起這個,外頭忽有人進來報信,「包總管他們已經平安到外海口了正在卸貨,預計再得兩三日就能回來了」

這可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喬仲達興致極高,起身舉起杯來,「來讓我們為他們的平安歸來先干一杯」

這個是大伙兒都願意的,海船平安就是大家的生意都有了保證。開開心心用過了飯,陳姨娘拉著趙玉蓮和姜綺紅等女眷閑話家常,卻是一直留神細察趙玉蓮的言行舉止事。

章清亭這頭要顧著指揮人收拾殘局,那頭卻一雙眼楮時不時的還要照顧到那邊。瞧著她這等行事,深為納罕。不由得又多注意了下喬仲達,就見他雖是和趙成材賀玉堂等人一起說笑,卻也是時不時的注意到那頭的動靜,眼角眉梢里都噙著一份笑意。

章清亭要是再不明白,那可就真是白混這麼多年了

可這樣,合適麼?雖說章清亭心里頭也曾動過這樣的念頭,可她也知道,趙玉蓮最大的問題便在于不能留京,這一點喬仲達也不是不知道,那他還作此舉,到底是何用意呢?是對自己信心太強,還是對小姑勢在必得?

章清亭覺得有些頭痛了,這個小姑,不要這麼招人喜歡行不行?

她這頭一分神,就沒留意到,有個莊丁過來在方德海耳邊說了句話。老頭子臉色一變,當即就柱著拐杖顫顫微微的跟人出去了,竟是誰也沒有留意到。

那莊丁也不過是傳個話就走了。只有方德海一人急急忙忙邁著老腿碎步到了思荊園外,帶話人說,是有他兒子骸骨的消息了,這如何能讓方德海不緊張?

又往前走了一時,才見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馬車不是誰家專用的,只是個趕車的粗漢子給人包了差來的,見方德海出來,問清名姓,便遞上一封信,「是一位大爺讓我給您送來的」

他送了信就駕著馬車走了,方德海按捺住心中的緊張與忐忑,小心翼翼的拆開了這封信。可先沒瞧見信的內容,卻從信封內倒出一塊小小的純金打制的鎖片。

可方德海乍一瞧見這塊金鎖片,只覺全身血往腦門上突突直涌,渾身哆嗦得連站都站不穩了那金鎖片從他手中一下就滑了下去,落在了雪地上。

這可把方德海心疼壞了連拐杖都扔了,試了好幾次才艱難的跪在地上,顫抖著兩手把那塊金鎖片小心的撿了起來。使勁揉揉泛起淚光的昏花老眼,細細的察看著。

鎖片的正面打著尋常的流雲百幅、長命百歲字樣,而反面比較特殊,刻著一只吃草的小牛。細細的數一數,那叢小草一共是九株,取其長長久久之意。

待數清了這草的數目,方德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之情,是跪在雪地里就放聲大哭

這是他的兒子他給他可憐的天官打的護身符啊

方德海年少之時潛心廚藝,直至中年才娶妻生子,對這唯一的寶貝兒子極是疼愛。方天官小的時候,體弱多病,後來他專門請了高人指點,算了一卦。說是兒子五行缺金,要打一件金飾給他戴著,方能得保平安。方德海于是就依著兒子的屬相,打了一塊牛吃草的金鎖片用紅繩串了,特意去了趟天一神廟開過光後給他掛上。

說來也真是靈驗,自從兒子掛上這金鎖片後,一向再不犯病了。于是方德海更加堅信這鎖片是兒子的護身符,一再交待無論如何也不能摘下來。

方天官從小就極是孝順,知道這是爹疼愛自己的一片心,老老實實將這金鎖片掛在脖子上,連沐浴睡覺都從不摘下。

可現在呢?真真是應了那句話——人亡物在

這塊鎖片終于出現了,那兒子的尸骸是否也不遠了呢?好半晌方德海才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抬袖拭了拭滿臉的淚水,再度打開了那個信封。里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你兒子的尸骸在我手里,明日巳時,到京城瑞華樓一敘。切記此事萬不可泄露給他人知曉,否則你兒子的尸骸就將永沉大海」

方德海看完這個,心里驀地涌起一陣寒涼他知道,自己無論再謹小慎微,還是被人注意上了那人既要約他獨自相見,定是有甚麼事要威脅他的。而那要做的,多半不是好事

可能怎麼辦呢?那人既然能拿出這塊金鎖片,說不定兒子的尸骸真的就在他的手里這個局,方德海不敢賭,只能听人吩咐。

到底是什麼時候走漏的風聲?毫無疑問,定是衙門的那些差役們。若是此人有本事調動得了官府之人,在這大過年的時候把自己兒子的尸骨尋出來,那一定不是個易與之輩這讓他一個小老百姓,怎麼斗得起?

看著那金鎖片上還沾染著的凝滯多年的墨黑血跡,方德海的眼淚是再一次奪眶而出他不是過是個尋常的廚子而已,只想太太平平的過日子,怎麼總是不能如願?

好容易盼了這麼多年,等了這麼多年,他以為能尋回兒子的尸骨回鄉下了,卻不料再一次又落入某個人的陷阱里仍是要做他人手中的一顆棋

蒼天啊你怎麼就不開開眼?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要這麼樣一次又一次的懲罰他?

給行人車馬走得滿目瘡痍的雪地上,一位孤單的老人跪在雪地里,無聲的質問著上蒼。那撕心裂肺的哭聲竟比冬夜的朔風更讓人覺得心寒……

好容易送走了客人們,章清亭對趙成材使個眼色,二人進了小屋。

趙成材見左右無人,借著幾分酒勁,嘻皮笑臉的上前逗趣,「張夫人,找我何事?是否要奏一曲鳳求凰?其實不用那麼麻煩了……」

「做你的春秋大夢呢」章清亭恨得拿手指重重將他腦門戳得遠些,「等你中了狀元,給我掙個誥命回來再想這心思吧坐下我有正經事跟你說」

趙大舉子兩手一攤,貌似無辜,「我說的事難道不正經麼?這男未婚,女未嫁,關關雎鳩……」

「去去去少在這兒掉書袋子了」章清亭不跟他閑扯了,直接把話導上正題,「我要說的是玉蓮的事兒」

這下,趙成材正經起來了,「玉蓮又怎麼了?」

章清亭剜他一眼,「你個傻子沒看出來呀?姓喬的對她也動了賊心了」

啊?趙成材愣了,「你說是喬二爺?」

「除了他,還有誰?總不能是喬敏軒吧?」章清亭說了個冷笑話,卻讓趙成材神情也凝重了起來。

「怪道今兒他娘特意給玉蓮送那麼大份禮我就覺著不對勁,本還以為是不是你又幫了他什麼忙才送的,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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