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逕皇宮之內怕是沒有比雨潤樓的奴才受更多驚嚇的了吧,每次小主子過了時候還未回來,那回來時便總是帶著滿身的傷了。這一次一次的驚嚇偏偏又不能習以為常。于是在淳于昊抱著衣袍凌亂沾著鮮血的阮鈺進來時,他們還是驚了,還是慌了,還是亂了……
還好不多時淳于謙就命他殿上的人來幫忙打理,太醫也急急的趕來。那雙細致手竟然被傷成這樣……究竟是誰竟這樣狠心,一團怒火夾雜著驚懼和疑惑在胸中翻滾,使得沫香端著藥托的手不住的顫抖起來,藥盞發出清脆而混亂的踫撞聲。
淳于昊抬頭看了看她,不耐的接過了藥,隨手一揮,命她下去。太醫正在替阮鈺清洗著傷口,如何輕輕的涂抹著藥膏。那棉簽微弱的觸踫都令阮鈺的眉間又緊鎖一分。他側著頭緊閉著雙眼,不去看太醫的動作。
「阮鈺,先把藥喝了。」淳于昊說道。
阮鈺睜開眼,下意識的抬手去接,立即被這動作痛的齜牙咧嘴,手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動作,如何擺放才能減輕些疼痛。好在太醫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的手環。「衍少主莫動,若是在扯裂了傷口就更疼了。」阮鈺緊咬著嘴唇,終于讓自己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一旁看著的淳于昊卻是更加煩躁,「那些藥沒用麼,怎麼還是這麼疼?」手中之力不覺加大,那茶盞險些又被捏碎。
「這十指連心啊……」
淳于昊立即禁了聲。緊緊的抿住了嘴唇。
太醫不再多言,拿起一旁的紗布嫻熟而又謹慎的包扎起來。
「阮鈺,把藥喝了。」淳于昊拿起勺子竟要親手喂他。
「讓沫香來就好。」阮鈺聲音有些沙啞。但迫于淳于昊不容反抗的眼神,和一直對著他嘴巴的湯勺,終于還是配合的喝了下去,怎樣都好……
苦澀的湯汁不斷的在口中彌漫,阮鈺終究無法忍受,「你將碗拿近些,我一口喝下去。」
淳于昊愣了愣,將碗沿觸在阮鈺唇邊,阮鈺皺著沒有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喝完嘴角卻流下了一道褐色的痕跡。眼簾上下煽動,滿是疲憊。淳于昊局促了一下,終于還是抬手拿起絲巾將阮鈺嘴邊的藥汁輕輕擦去。竟要本殿如此伺候……他一邊憤憤不平,一邊卻又立即沒了底氣,阮鈺受傷後,他便總覺得虧欠了他。
此時太醫也已經將阮鈺的雙手包扎完畢,又叮囑了一些事項,便退了下去。
淳于昊見太醫走後,又拿起一邊的一枚蜜餞塞進了阮鈺嘴里。房門忽而又一次被打開,卻是淳于謙走了進來,他自經坐在阮鈺腳邊,低頭看了看被包成兩團的手。然後抬頭說道︰「我已回稟了父皇,此事與你無關,那刺客方才也已經全部招認,原來他是遐蒼國前朝的余黨,奉國教之命,輾轉一年有余,化為賣藝之人,卻不想上次被我們所遇,隨後又有了這麼個機會……」
淳于昊覺察到身邊的阮鈺一時又忍不住的發抖,「別說了!」
淳于謙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淳于昊。又看了看阮鈺。
「時候不早了,那我先走了。」淳于謙淡淡的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身後傳來淳于昊勸慰的聲音,嘴角微微的上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輕輕合上了房門。面對屋子外頭略有些不安的幾個奴才,「沒事了,留兩個人在外頭候著,听三皇子吩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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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志他死了對嗎?」。
「……」
他在那種令人發指的刑罰之下終于也逼的說出了實情,可終究還是會死的,但是那時的他已經是一心求死了吧……
淳于昊托起阮鈺的臉,直直的看著他,正聲說道,「都過去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他用力捏了捏阮鈺的臉,「知道了麼?不許再想這些。」
阮鈺點點頭,隨即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
淳于昊輕輕的用拇指拂去了他臉上的痕跡,將他扶倒在床上。將被子拉至他的頸項。
「睡吧,我陪著你。」
有個人此時在身邊忽而叫阮鈺稍稍放下心來。他低頭合上了眼楮。想要睡去,但下一刻就猛的睜開,那些畫面只要他一閉上眼楮便會想起來,獄史陰陽怪氣的語調,手執彎刀的男子灰白色的臉。石板上張志震人心肺的慘叫……
忽而身子被扳了過去,側身靠在了淳于昊的懷中,原來淳于昊已經躺在了他身邊。
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能輕輕的抱住阮鈺,小心的避開他受傷的手。
淳于昊身上暖融融氣息不斷的散出,讓此時全身發寒的阮鈺不禁渴求。微微的向那熱源靠近。將臉埋在了他的手臂之中。
「阮鈺……」
跳動的燭光中,淳于昊專注的看著阮鈺的睡臉,觀察著他的表情,因為阮鈺時不時的會掙扎幾下,他怕阮鈺會踫到了自己的傷手。一直握著他的手環。
竟然一絲睡意也無,最後一根燭火踫觸到燭油哧的一聲熄滅了,房間內頓時漆黑一片,而他的眼中依舊明亮如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