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不悟 第一卷 子非汝屬 第六章 瓊水蕩

作者 ︰ 不眠飛行009

次日,淳于甄滿心期待阮鈺言謝與他。但阮鈺卻只字未提,不免氣結與胸,沉著臉獨自回殿。晚膳之時便有兩個「毛手毛腳」的宮女遭了殃。

一日,兩日,三日……連阮鈺也覺察到淳于甄脾氣越發有些不善。卻自審並無作錯什麼差事。只得盡量不去看淳于甄陰翳的臉色。

而小安子好似總有些欲語還休的樣子。但最後也只得連連搖頭。隨淳于甄遠去。

到第四日,淳于甄終于耐不住,于上書房散後便說要同阮鈺一道去雨潤樓看看。阮鈺雖是疑惑,卻也不敢多言,只得緊隨其後。

「沫香,上茶。」待淳于甄坐至上位後,阮鈺便吩咐婢女。

沫香至那次被淳于甄罰去辛人坊之後,對其更是誠惶誠恐。此次淳于甄忽至雨潤樓,越發如遇虎蛇,那拖著茶盞的手不可控制的輕顫。發出細微的震響。阮鈺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她,便替她接過,遞給了淳于甄。

淳于甄正在四處張望,隨手將茶盞接過,僅喝一口就眉頭緊皺。卻說淳于甄乃堂堂大逕國太子,平日的吃穿用度豈是雨潤樓能比上一分。那茶又是沫香心驚膽戰沖泡而出,茶次,手藝更次,直叫他恨不得如數噴吐出來。勉強咽下,轉頭正欲發作,只見阮鈺正側首注視,只得將茶盞放下。未說其他。

阮鈺本就察覺淳于甄此次前來,甚是怪異,自進殿便似乎在尋找什麼,臉上更是忽明忽暗,陰晴不定。

阮鈺正欲發問,淳于甄卻驟然起身,向二樓走去。阮鈺和一行奴才只得跟上,同他一道一間一間的巡查過去,待走到盡頭,淳于甄忽然轉身,怒問︰「那只青羽呢?」

阮鈺愣了愣,這才知曉淳于甄此番前來是來探尋前幾日所賜之物。本想淳于甄不過是一時興起,隨便賞賜的東西。于往常並無二般。卻不知此次竟會讓他如此在意。

兩人便與過道內對視著。半響,淳于甄沉沉呼氣。「不會是被你養死了吧?」

阮鈺卻搖搖頭,微笑。「太子請隨我來。」便徑直往露台走去。淳于甄臉色稍緩,從容跟上。屏退了一行奴才。只身于阮鈺行至露台。

阮鈺雙手扶欄,迎風而立,淳于甄望其略有些消瘦,卻氣質如竹的背影,微微飄蕩的發絲,胸中怒意竟頓時化為無形,緩步立于那人身側,隨他目光向遠處眺望,只見留觴湖如一面碧玉,嵌于繁花翠樹之間,微風陣陣,凌波漣漣。並隨天上白雲朵朵。輕輕搖晃于皇宮之內……

這番早已了然之景,如今因同阮鈺一同觀望,竟生出如此月兌凡之氣。不禁心中舒暢。將青羽之事也忘卻了。

正欲開口,卻听見阮鈺望著天際笑說道︰「殿下賜予我的那只青羽,前幾日便被我放生了。阮鈺平生最艷羨飛禽生得一雙扶搖天際之翅,不為世事所困,乘風而行,浮雲為伴。暢游于蒼穹之下。如此自在瀟灑。卻因人偶起賞玩之興,困足于方寸之內。撲翅難張。淒憐非常。不論那青羽鳴聲如何悅耳,于我卻是悲泣。阮鈺不忍心望其跳足與那狹小之內。便將它放了出去,還其一個自由之身。」

淳于甄看著那人此時的神情,仿若真要化作一只青鳥隨風而去,又听他此番話語,雖說的是鳥,卻讓他覺得阮鈺是在隱射著自己身為質子被困于大逕宮內的悲戚,思及如有一天,倘若有人將他身上未可見的牢籠打開,他定是一刻不留,飛離此地……

待阮鈺轉過頭回看淳于甄,不禁倒退一步,臉上呆滯。淳于甄那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憤怒,好似張手就要將他生吞活剝……

淳于甄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肩膀,呼吸沉沉。「好一個不知好歹的質子,本殿賜予你之物,竟敢未經允許便自行做主給放了?」

阮鈺見他臉色不祥,不禁向後退去,卻無奈淳于甄手中之力,竟是絲毫未可動。

淳于甄冷冷笑道︰「放生?哼,你放的是哪門子的生?你可知那青羽本就嬌貴異常,又是從小被人飼養與籠中,錦衣玉食。除去取悅于主人,還會做什麼?你如今自視慈悲,便將它放逐于天涯,可曾想到它該如何生存與現世?艷羨其扶搖之姿,你可曾料想它轉眼就會喪命,到時它是恨你還是謝你,恩?」

阮鈺听得此番話語,頓時臉色煞白。

淳于甄重重一推,阮鈺險些倒地,依附著身後的護欄,神色復雜難辨。淳于甄卻是看也不看,徑直離開。

而遠處的一片烏雲卻漸漸向東南方的天空靠近,竟生出遮天蔽日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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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甄大步走向華明宮,身後的一行奴才勉力跟隨,都走出了一身汗。待返還殿堂之時,一席暴雨驟然傾瀉,昏天暗地,雨霧騰騰,夏至的茵艷之氣,頓時一掃而空,只剩下灰茫茫的一片,而淳于甄的臉色比這天色更是差上了幾分,只叫人不敢仰頭,生怕觸動了哪一處,便招得滅頂之災。小安子正惶惶不安的思量著,忽聞天際「轟——」的一聲,電閃雷鳴,又回身看見那光亮照映在淳于甄的臉上,頓時冷汗直冒。仿佛今日就是他的死期一般……好在淳于甄只管獨自進了寢宮,一行奴才被棄至于外殿,都是悻悻然的樣子。

而另一邊雨潤樓中卻是驚叫連連。

「小主子!你這是做啥?哎呀呀,全身都濕透了,這可如何是好!」沫香一邊大叫著將阮鈺拉進殿內,一邊大聲招呼著其他奴才。

頓時殿內亂成一鍋,偏此時趕上雷聲大作,阮鈺心下一驚,回過神,才覺得透體寒涼,止不住的顫憟。

身邊幾個奴才見其臉色慘白如紙,仿佛隨時都會昏暈過去,都大亂陣腳,有的說要生火,有的說要沐浴,有的說要請太醫,卻又奈何如此大雨,怎能出行,即便是到了太醫院,又有誰肯前來,一個年小點的宮女更是哽咽出聲,被小李子怒斥一通。

阮鈺沉沉呼吸,耳邊吵雜一片卻仿佛未聞,而後是如何被人待弄,也記不清了。

最後躺至軟臥上昏睡過去,臉上卻潮紅一片,細汗如流,如同那日大雨,一夜未停。

天明之時,大雨漸止,萬物復蘇,鶯鳴草綠,蟲甲抖擻,又是一片生機勃勃,待地上潮露揮失之際,上書房又如往常一般,傳來各位皇子朗朗談笑之聲。

卻見淳于甄依舊陰沉著臉,坐于桌案前。小安子正猶豫不決之時,忽聞太子怒問道︰「那廝還敢和本殿鬧脾氣,卻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都已是巳時,還未現身,難道要本殿去請他不成?」

小安子得此機遇忙答道︰「太子殿下,衍小主昨日躲雨不及,受了風寒,此時仍就是高燒未退,怕是下不了床前來服侍了。」

听聞此言,淳于甄半響未言,只是臉上眉頭緊鎖,手握拳與桌案上,青筋暴起。小安子唯恐淳于甄誤以為阮鈺故作姿態,忙辯護道︰「此事千真萬確,奴才今早還與探病的張太醫見過,張太醫道衍小主本就身體薄弱,現春夏交替之時極易發病,又淋此暴雨,一夜未曾妥善照料,此番怕是要在床上靜養半月方可安好……」

小安子尾音未落,便听得砰的一聲,淳于甄敲于桌上,那筆墨硯台都為之一震,就連周圍原本嬉笑的眾皇子都安靜了下來。詫異的看向發音之地。

卻听淳于甄沉聲說道︰「雨潤樓那幫奴才是樹枝還是死人作的?連一個弱童都看不住,明日就全數攆出宮去,留得也是白食宮廷俸祿。」

小安子正要規勸,卻見太傅已緩步進殿,只好退至一旁。而淳于甄更是怒氣騰騰,台上所講自是絲毫未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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