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謀傾天下 正文 瑞雪,薄冰難負(四)

作者 ︰ 傅璟雯

第一百三十九章

清歌坊開業的當晚,笙歌媚舞響了也跳了一個整晚,喧沸的聲響把整個街市都沸騰了起來。明艷的火光透過清歌坊粉紅女敕黃的輕紗幔帳,依稀隱現出女子妙曼的身姿,陣陣酒香氤氳在空氣里,仿佛能夠將整個甫京城都沉醉了。

自從咸樂二十四年伊始,朝堂就籠罩在一團愁雲之中。先是前國舅爺被彈劾貪墨,朝堂上下開始一陣旋風式的排查。這陣風剛剛過去,人們本以為借著睿王和寧王的兩樁喜事可以稍稍松一口氣,誰知從南株嫁過來的廣安長公主居然在青州遇襲,偏偏陛下又把這件事情交給冷面無私的汝王殿下處理,底下人更是日日都心驚膽戰,生怕一個不留神就和前朝余孽扯上關系,整個夏天都過的戰戰兢兢。好不容易熬到了金秋九月,陛下要去圍獵,甫京好歹輕松了一些,結果圍場居然也生出了事端,北朔朝臣真是欲哭無淚啊

時近年末,人們經歷了一年的擔驚受怕,都已疲憊不堪,所以清歌坊的開業給大家提供了一個醉生夢死的好去處,自然也就夜夜笙歌日進斗金。

話說清歌坊開業這晚,兩個絕色舞姬紅染綠滴首先登台獻藝,那妖嬈的姿態優雅的舞姿,分明就是天上走下來的仙子,不沾染半點煙花俗氣,看的眾人是如痴如醉。然而就在台上的女子舞動的正是靈動歡快的時候,坐在前排的一個身著豆青色長衫的男子突然起身,側頭低聲向身邊的小廝說什麼,小廝低著頭答了兩句,便連忙行禮讓開了道路,那男子起身就走出了大堂。

「你,過來。」坐在豆青色男子身邊的一個穿著淺褐色衣袍,轉過頭,向小廝招手,低聲問道,「顧大人剛剛問你什麼?」

「回稟崔大人,顧大人許是茶水吃多了,讓小的指一下何處可以方便。」

崔縉越過小廝想要看一看顧止向什麼方向走了,但是一轉眼的功夫那豆青色的影子竟然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崔縉不禁輕輕的皺眉,擺了擺手將小廝喝退,回過頭繼續看台上的舞蹈,但是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還是時不時的想要朝顧止離開的地方張望一下。

其實顧止也想到了崔縉很有可能是這樣的反應,所以他真的去了一趟廁所,但是並沒有進去,而是在門口轉了一個圈,迅速的閃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快步前行,一邊走一邊不露聲色的觀察身後是不是有認識的人。顧止很幸運,清歌坊的客人們都被商姬設計的新穎別致的開場舞給吸引了,齊齊的聚集在大堂,一樓的房間除了幾個單獨隔開的小雅間之外,基本上是空著的,走道里更是除了奔走忙碌的小廝見不到一個客人。

顧止走到走廊盡頭一個比較偏僻的雅室,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周圍沒有一個客人,便抬手輕輕的在門上扣了三下。門幾乎是立刻就開了,顧止稍微遲疑了一下,臉上掛上了習慣性的淡淡笑容,走了進去。

雅室很大,可能是清歌坊最大的一間,一張圓桌上面並沒有擺滿酒菜,而是簡單的放著一個茶盤和一個不大的紫砂茶壺,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袍的男子正坐在桌子旁邊,很認真在往面前的一個茶杯中斟茶。看到顧止走進來,他微笑的站了起來,沖著顧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顧止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退步失禮,連聲呼道,「郭老先生,晚輩愚鈍,萬不敢當先生之禮。」

那被顧止喚作「郭老先生」的男子其實看上去並不是很老,發色濃黑,面光紅潤,只是眼角有細微的皺褶,不過不是細心並不容易發覺。若是初一見面,大概也就覺得他四十多歲的樣子,可是周身流露出的儒雅淡薄的氣質,卻必然是經歷過一番大風大浪才能歷練出來的,比起將近六十歲的江覓老將軍絲毫不遜色。他見到顧止恭敬有禮的做法,並沒有表示出高興或者是欣慰,反倒有一絲冷光從眼底閃現,可是瞬間消失不見。

「顧大人快不要如此客氣郭某不過是江湖散人一個,無官無職,不過是年紀大了些,經歷多了些,比起顧大人這樣的青年才俊,還是應該郭某行禮才對。」說罷,他還真的彎下腰要行禮,可是顧止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雙手向上攙扶起了他,低著頭惶恐的說,「郭老先生,您這不是折晚輩的壽麼若不是郭老先生提拔,怎有晚輩今日?晚輩斷然不敢受您的禮啊」顧止一面說著,一面連拉帶拽的將他推向圓桌旁。那郭姓男子也是半推半就,也就坐回了桌子旁邊。

「郭老先生,您和睿王殿下的大恩大德,晚輩沒齒難忘。今時今日晚輩之所作所為若是有得罪先生之處,晚輩先向您賠禮了」顧止向後退了幾步,恭恭敬敬的沖著那人行了一個大禮。

「顧大人怎麼如此的客氣」那人也不惱,只是笑,「顧家也曾興盛一時,如今即便是落寞了,想必也有不少煩心事情要勞煩,你是顧氏長子,事有權衡利弊,顧全大局之處也屬正常。我郭慕只是殿下府上一門客,與朝堂之事向無關聯,也就是感激殿下恩德,又仗著年紀,總想著替殿下分憂,你又怎會得罪我?」

「郭老先生,晚輩幼年之時便家道中落,仕途伊始四處踫壁,全仗老先生慧眼識珠,睿王殿下任人唯賢,才得以受到陛下賞識,能有今日。」顧止言辭懇切,「晚輩從未辜負睿王殿下」

郭慕收斂起來滿面的笑容,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這才開口道,「顧氏華族出身,站在太子一邊順理成章。想當初老夫提點與你也不過是愛惜你的才華,殿下也只是想給朝堂提拔一個可用之才,並不是想要利用你包攬多少職權。現如今,更是沒有想過要拉攏與你結黨營私。你可明白?」

「晚輩明白。」顧止一直站著不敢坐,「誠如老先生所言,顧氏世代華族,理應受到太子照拂。但當今太子驕縱,全然不顧及底下人的寒暖,晚輩早已心有不豫。奈何儲君之位立嫡立長,睿王殿下被迫居于人下,晚輩又多方受睿王殿下關照,若是有風吹草動,晚輩受誣是小,殿下受牽連是大。是故晚輩含垢忍辱,只能暫且為太子效力,怎敢有本分妄動?」

「顧止啊,儲君之位雖然立嫡立長,但也可能有變數。」郭慕抬手,示意顧止坐下,「你顧氏之立場有自己的無奈,殿下這里也不會讓你為難。」

「晚輩不敢說誓死效忠,但睿王殿下之恩,在下願結草以報」顧止坐下了,但是依然低著頭。

「這就夠了,」郭慕簡單的點點頭,「殿下所願,不過是風吹草動之前,能有個風聲,也好決斷。你若是有機會呢,就留著點心,殿下必然不會虧待與你。但是……」郭慕的聲音瞬間變得嚴肅起來,「若是你有心學那牆頭草,老夫也不是你這黃口小兒可以隨便哄騙的」

「晚輩不敢。」顧止一揖,「但凡睿王殿下有求,晚輩萬死不辭」

郭慕看了看顧止,但是他一直低著頭看不到表情,也就揮了揮手,冷然道,「回去吧。」

「晚輩告退。」顧止聞言,仿佛得到了特赦令,很快就起身走出了雅室,還不忘將門關緊。走廊里依然沒有人,只有一個小廝端著菜盤子快步經過。

顧止不露神色的跟上了那個小廝,七拐八拐的穿過了好幾道走廊,又來到了一個雅室門口。那端菜的小廝並沒有進門,只是將菜品遞進去就轉身走了,顧止連忙隱蔽在一個拐角處,直到那小廝消失不見才踱到雅室門口,輕叩房門。這一次,等了好久才有人開門,但是門只是打開細細的一條縫,顧止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一只手拽了進去,直接被摁在門板上,一個冰涼的東西同時比在了他的脖子上。

「顧止,你怎麼才到」崔縉的聲音適時響起,顧止這才看清楚屋子里火光明亮,出來崔縉還有一個穿著白色錦袍的男子背對著他站在餐桌前。

「這是干什麼呢」崔縉沖著顧止面前的兩個黑衣侍衛低聲怒喝,「連你們顧大人都不認識了」

兩個侍衛相互看了一眼,慢慢的方下了手中的刀,對著顧止行禮,「顧大人,得罪了」

顧止無所謂的笑笑,越過那兩個人和崔縉,徑直來到那白衣男子身後,屈膝半跪行了一個禮,「臣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這才轉過身來,滿面笑容彎腰扶起顧止,「今晚本宮也是常服,又是在宮外,就不用拘那些禮節了。顧卿隨便坐吧。」

顧止含笑點頭,坐在了崔縉身邊。

「顧止,不是說好了時間在這里嗎?你怎麼才到?」顧止一坐下,崔縉就趕忙問道。

「說來恐怕太子殿下見笑,」顧止有一點羞赧,「在下這幾日有些脾胃不和,剛剛又吃了些冷食,所以……在五谷輪回之所多耽擱了些……」

「顧卿多心了,無礙的。」太子非常親和,「顧卿這一月辛苦了,可也要注意身體啊」

「太子殿下嚴重了。」顧止更是不好意思了,「日前諸位嫌疑通敵匈奴的官員已經都調查的差不離了,只是這段時間風聲太緊,總找不到幾乎給太子殿下過目。」

「無礙的,你看著辦就行了。」太子笑著擺手,「那些都是老六的黨羽,若不趁機除去恐為後患。只是勞苦顧卿你了,這幾十個官員的罪證編排,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吶」

「臣惶恐」顧止起身行禮,「顧氏家道中落,全憑太子殿下照拂才得以重拾往日榮光,臣身為顧氏家長自然為太子殿下肝腦涂地再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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