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謀傾天下 正文 天羅地網,可知網住敵我(四)

作者 ︰ 傅璟雯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是在一間稻草房子里醒來的,屋子里很暗,我腦子很昏沉一時無法分辨時間。

我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有人帶著我,在馬背上顛簸,不斷的在我耳邊重復,「你是寧錫,你是寧錫……」然後我覺得身體變得很輕,在急速的下墜,就像母親逼迫我從高高的城樓上跳下的時候,心里全是未知的恐懼。我想要大喊,可嗓子就像被人卡住了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迷蒙間,有人輕輕的抱住了我,我好像落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緊緊地抓住,不住的低聲呼喊,「誠哥哥,誠哥哥……」可是身體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住,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周身的血脈好像被什麼東西困住了,運行的很不通暢,身體逐漸發熱,呼吸也愈加艱難。

「她快醒了,你們出去,守住。」這是我听見的第一個聲音,輕柔,有泉水一般的空靈,但是帶著一股濃厚口音,生澀的有些怪異。

意識一點一點的恢復,我慢慢的睜開了眼楮。

這是一個很小很簡陋的茅草房,只有一張矮小的桌子,在昏暗的油燈照亮了坑坑窪窪的桌面,和桌子旁面對我坐著的人。

我只是被點了昏睡穴,手腳都沒有束縛,地上的稻草堆很厚很軟,如果不是那個夢靨我應該睡得很安穩。我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坐了起來,對著面前的男子友好的笑笑。

那是一個白淨的像一個姑娘一樣的男子,面容極其精致,即便是南株也只有唱戲的旦角可以和他一較高下。側臉的紋身並沒有讓他染上彪悍的氣息,反而如舞台上的妝容,給他增添了一種別樣的……柔媚。

他看著我,好像在研究一件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充滿了好奇的探究。我也看著他,不說話,只是笑。

「你是誰。」良久,他終于開口了,依然帶著奇怪的音調,非常的生疏。

「哈」我長嘆一口氣,「原來你會說話啊」

「你是誰。」他又重復了一遍。

「這位壯士,是您把我帶到這里的好吧,」我鄙夷的瞅著他,「您不應該先告訴我您是什麼人?」

「我不應該。」他說的很生硬,完全沒有語音語調。

「不是你不應該,是……難道你不應該嗎?」。我加重了語調。

「我不應該。」他又重復了一遍。

「不是,不是不應該,是應該……」我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換上了一種溫和友善的微笑,「按照我們的禮儀,在詢問別人的名字之前,要先說自己的名字。」

「你很聰明。」他就像在念書一樣,沒有表情和語調,但是他還是指了指自己,「花蕊。」

什麼?花蕊?這是他的名字?

「花蕊……壯士,」我笑的有點尷尬,用手指了指自己,「莊嚴。」

「那是你的東西。」他應該是在詢問我,卻沒有疑問語氣,不知道是漢語說的不熟練的原因還是根本就已經認定了。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我身邊的草堆上放著的,在昏暗的火光下更顯得寒氣逼人的乾元鞭。我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的左袖,一如我的預想,空的。說實話,我對這條鞭子沒有半分好感,即便是聞名天下的好東西,跟著我也有幾個月了,但是我就是對這東西沒有一點歸屬感,從來對沒有那是我的武器的自覺。

我猶豫了一下,對著那位花蕊搖搖頭,「不是。」

「你在用,」他一直看著我的眼楮,好像我臉上有字似的,「為什麼。」

「我是在用,但是這不是我的東西。」我突然有一些不太好的預感,「你認識這東西?」

「是誰給你的。」花蕊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我。

「那你先告訴我,你是來干什麼的,我就告訴你,是誰給我的。」我眼楮一轉,笑嘻嘻的說。

「我來找人。」果然,他雖然漢話說的不好,但是我的意思他都能听明白,之前不過是在假裝听不懂,「該你了。」

「我……」我不露聲色的想了想,「當時你們來的太突然了,我隨手就拿了,我也不知道這是誰的。」

「成,是誰。」他不知道是不是相信,繼續問,「你一直在叫的名字。」

「有嗎?」。我很詫異,「我被你點穴,一直都在昏睡,那里知道我在叫誰」

「我在找人,這對我很重要。」他很認真,「我需要听真話。」

「你要找人是你自己的事情,問我干什麼?我還沒有責問你是怎麼進入圍場的呢」我猜到一些東西,覺得眼前的人隱藏著危險。

「中原人,從來不會說真話。」他好像真的生氣了,「你能夠沖開昏睡穴,但是我封住了你的內力,你是逃不走的。」說罷,他站起身往出走。

「花蕊」我不由得叫住了他,「如果你要威脅北朔,我並不是一個理想的人質。我不是北朔人,你可以和我好好談談,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北朔與我無關,」他在門口停下,卻沒有回頭,「你拿了他的東西,他會來,我會等。」

隨著木門吱呀一聲被合上,我陷入了黑暗,只能听到門外花蕊用匈奴話吩咐了什麼,有人低聲應和了。

我試著運氣調息,但丹田空空,那花蕊果真封住了我的內力。我索性向後一到,仰面躺在草堆上,細細的听門外不時傳來的腳步聲。門外至少有五個人,武功都不弱,我肯定逃不走,那就等待援助吧

我借著還沒有熄滅的油燈打量著我所處的環境,判斷這大概是圍場中某一處庇護所。而推算我被點穴的時間和微弱的從窗戶中透進來的月光的方向,應該是在圍場北部邊緣。

花蕊的漢話說的太不標準,不可能是早已歸順北朔多年的漠南部落,這和我的最初的推想差不多,但是他為什麼對乾元鞭這麼感興趣呢?听他的意思他要找的人極有可能是聞人成倓,而且好像他對聞人成倓有些敵意,如果真如此那就和我的設想就差太遠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能好心辦了壞事。

花蕊對待俘虜不是很優厚,事實上,自從他確認了我沒有說實話就消失不見了,只留給我桌子上的一壺水就讓我一個人在小黑屋了呆了十二個時辰或者更多。我為了保持體力盡量睡覺,幾乎睡過了整個夜晚和白天,直到下一個黑夜來臨的時候,我再也睡不著了。

燈油已經耗盡,屋子里徹底陷入黑暗。我將乾元鞭緊緊地纏繞在左臂,試著運氣沖擊穴道,但是花蕊的手法很特殊,好幾次好像快要沖開了,突然不知從哪里多出一股真氣和我的內力相沖撞,最終只能前功盡棄。我有一些莫名的煩躁,在稻草垛上翻來覆去不知道要如何。猛然間,我感覺到一絲異樣,湊到窗戶上可是天太黑看不清楚外面。側耳听,很靜,什麼聲音也沒有。

太靜了,就連外面一直沒有斷過的巡邏人的腳步聲也停下了。

「 」一聲巨響,木窗戶被大力的撞碎,一個人從窗口躍入,一個利落的空翻跪立在桌子旁邊。我反應及時沒有被傷到,但還是滾落下草垛,蹲跪在一旁。

「你比我想象中的快。」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你卻比我想象中的要麻煩的多。」來人也站了起來,聲音清冷有一絲不耐煩,「可有受傷?」

「沒有,但是那個叫花蕊的封了我的內力。」我剛說完他就已經來到我身邊,扣住了我的手,一股熱流從手腕處涌入,直沖胸臆。

「啊……」胸口不可抑制的爆發出一陣撕裂一般的痛,我不由得驚叫出聲,但是很快用另一只手捂住嘴,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添亂」他松開了手,留我一個人站在原地不停的撫著胸口順氣。

「我……」我一時氣血不暢,彎下腰不停的喘氣,「你們真是不講理……」

但是不及我說完,又是一聲巨響從窗戶傳來,我還來不及轉頭就被人來起來,幾乎是在同時,一根細細的東西比住了我的脖頸。

窗子已經被徹底損壞,清冷的月光傾瀉進來,照亮了我對面聞人成偲嚴肅冷峻的臉。我不敢動,但還是用余光判斷出,花蕊站在我身側,將我抵在他胸前,他手中拿著一把琵琶,突出的琴弦正比在我的脖子上。

「想要她活,」花蕊先提出條件,「用‘溢彩’來換。」

「‘溢彩’已經和她一起埋葬了。」成偲一點都不緊張。

「她,的墳墓在哪里。」

「她已經死了,我不會讓你去打擾她。」成偲向前一步,「這和她無關,你放開她,我來和你算賬。」

「她應該在王陵,我會帶她回去。」花蕊向後退了一步,比在我脖子上的琴弦也緊了一些,「‘溢彩’是我的,她也是我的」

「花蕊……」我用手撐住琴弦,笑嘻嘻的說,「你……小心一點,我要是死了你就什麼都沒有了。」

「閉嘴」花蕊低沉的怒吼,琴弦的角度細微的變化,就在這時,我左手彈開了乾元鞭尾部的暗樞,把手處劃出的匕首割斷了我脖子上的危險。

「   ……」烏金的匕首比我想象的還要鋒利,直接將琵琶的弦齊齊劃斷,只余下了一根弦顫顫的懸在那里,發出清脆的響聲。花蕊心疼他的琴想要用手去護,而我早就算準他會這樣,右手彈出迷煙直沖他的眼楮,他一下子亂了陣腳。我趁機向後仰頭,借勢從琵琶下面鑽了出去。聞人成偲反應也很快,一把拉住我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然而我們沒有跑幾步,身後就傳來一陣很奇詭的音樂聲,低沉哀怨,直達人心,引起一陣不由自主的心慌氣短。成偲身形一頓,撫住心口停下了。我暗叫不好,反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擊,他沒有防備,嘴角溢出了血絲,不過意識倒是清明了不少。

「快走」我拽起他,飛快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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