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秋行圍獵第十六日，陰。
經過前十五日，各項比試都已經塵埃落定，我和所有人一起恭敬的立在擂台下面，看著咸樂帝給得勝的人分封賞賜。
宗族的比試結果毫無懸念，成偲順理成章奪得頭籌，除了弓矢和長槍屈居于岐王和睿王之下，獲得了他所參與項目的第一名。武將之中倒是百花齊放，各有所長，但是總的來說最厲害的還是統領京畿衛隊的蘇合將軍和蘇小將軍父子。開始的時候我以為這蘇「小」將軍是相對于蘇「老」將軍的，但是後來才知道，蘇合的這個獨子真的就叫「蘇小」。不過無論是蘇合還是蘇小，真的都是挺厲害的人物，功夫確實是實打實的，比起遠在邊境常年征戰的玄甲軍將領只好不壞。而最為出人意料的是氏族的比試，漂亮的不像話的顧止居然是個中高手，輕輕松松就拿下三項第一，而且他只參加了三項。顧止的武功走的是靈巧一派，身姿矯健輕快，出手迅速，以快制勝，一柄龍泉劍使得行雲流水，舞動間寒光四射但是卻看不清劍鋒的走向，每每對陣對手都來不及看清招式便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
咸樂帝看起來對這樣的結果是倍感欣慰，加封賞賜都下達了很多，給成偲的尤為豐厚，除了珍寶還有一座甫京的宅院，不過成偲臉上一直沒有什麼表情，淡淡的領旨，也沒有什麼特別高興的樣子，連賞賜的玉如意也不過是隨手放在一邊。而他這樣散漫的態度也沒有引起其他人的不滿，可能是習慣了他的漠然，不過也沒有人向他道賀。
其實比試只是借了圍獵的時機罷了，圍獵最重要的評判標準還是獵物的多少，所以接下來的眾人獵得獵物的數目就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關注。
由于統計獵物數量的時候並沒有分類，所有人都同時參加同時計數，所以這也就成了宗族、氏族、武將之間橫向比較的標準，至關重要。
但是不知道是湊巧還是人為，成偲、蘇氏父子、顧止五日以來所獵得的獵物數目居然都差不多。至于氏族小姐和公主命婦，閔湘湘和貞蘭平分秋色，睿王妃秦瑤姿緊隨其後，其他人雖然也不錯，但是相比于這三個人就不值得一提了。
引起我注意的是太子妃戴冰灩，她的成績和我幾乎齊平，在所有人中正正好好是中間然而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戴冰灩出手挺利落的，即便不如閔湘湘也不至于這麼差。我居于中等是因為這幾日都沒有打獵，而是漫無目的的在草原上閑逛，只在快要回營的時候順手打一兩只野雞或者兔子之類的。而戴冰灩是左相戴勝的女兒，自小和甫京氏族熟識，即便不像秦瑤姿那樣討人喜歡，終日圍繞著四五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也有一兩個手帕之交，每日出行打獵都在一起，按道理不應該成績這麼差的。
「又來了」閔湘湘站在我旁邊，臉上和我一樣恭順，但是聲音里有一種不耐煩的情緒。我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她也剛好抬起頭看我，眼楮亮閃閃的，壓低了聲音解釋道，「比試的名次是要謄抄在紅榜上存檔的，這事按規矩都是太子妃來做。」
我點點頭，向台上看去，卻看見睿王妃秦瑤姿蓮步輕移，裊裊娜娜的走到台上，從一個罩著紅綢布的盤子上拿起一塊黑的發亮的墨，在一塊巨大的硯台上開始慢慢的研磨。
「那……睿王妃……」我有些奇怪，既然是交給儲妃的事情，按道理是為了彰顯鄭重，秦瑤姿為什麼要插手呢？
「秦小姐是甫京出了名的才女呢，」閔湘湘的語氣帶一點酸意，「太子妃娘娘謙虛謹慎，每年都邀請秦小姐去侍候筆墨，其實太子妃不過是做做樣子，這紅榜上的名字除了第一頁都是秦小姐的筆跡。」
我想不出應該回應什麼，只能沉默的點點頭。
「看到秦小姐手里那塊墨了麼？」閔湘湘靠近我，頗有興致的說，「那是出了名的常州玉墨，為了鄭重起見，禮部規定每年的紅榜都要用玉墨書寫。可是常州玉墨非常難得，一年才幾塊，有時候禮部也供應不了，不過啊，秦家每年都能得到一塊。」
太子妃戴冰灩的父親是左相戴勝，本為寒族出身，只因當年高中狀元卻又轉投聞人氏門下，鞠躬盡瘁多年才得以晉封，躋身華族，還能當上太子的岳父。可是畢竟底子不如秦氏閔氏等大族，到底低人一等。而很多東西，並不是單純用錢就能買到的，例如常州制墨世家陳氏的玉墨，寫出的字跡經年不退，在夜光下還會閃現出玉色。玉墨為貢品，但是也特許陳氏可以作為禮物贈與他人，而這「他人」，自然是當朝權貴，貴族世家，輪不上出身寒苦的戴勝，更輪不上戴冰灩。
謄抄紅榜是對上榜者的肯定，也是抄榜人的一種榮耀，但是太子妃卻因用不起玉墨而不得不放棄這個榮耀，睿王妃的代筆想必也不單純是因為顧全大局獻出玉墨。由此看來，太子黨和睿王黨的爭斗，已經延伸到了這種地步……
其實封賞儀式上的抄寫不過是做過樣子，戴冰灩不過是寫了幾個名字，又將筆交給秦瑤姿寫滿了一頁紙就結束了。
然後是皇後主持的獻寶儀式。
只見皇後姬鳳敏身著正紅色的吉服，手捧紅木漆盤緩緩走來，將木盤置于案頭，面對著眾人誦讀出一段長長的祝禱詞。大致就是表示了對于紅榜之上的人的贊許之情，並且以一國之母的身份希望他們繼續為國效力，保護江山百姓。
聞人氏武將出身，對于「勇武」二字十分推崇。圍獵之時的各種活動都只是為了彰顯這兩個字，皇帝的賞賜也代表了皇族對所有紅榜上的勇士的贊許和肯定。而皇後作為天下女子的代表，在這個時候上台獻寶，也是為了表示對「勇武」的崇敬之情。
姬鳳敏讀完後，眾人俯身下拜，齊呼「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之後，姬鳳敏雙手高舉紅木漆盤，率領所有宮妃站在眾人面前正對著咸樂帝跪拜。而咸樂帝則用雙手掀起木盤上面罩著的紅色綢布。姬鳳敏起身，將紅木盤子端到香案之上，行叩拜大禮，上三炷香，轉身和咸樂帝站到一起，帝後執手，禮官高聲宣布「起」眾人再次叩拜，齊呼「天佑大朔，福壽永昌」
皇後獻寶的寶物並不是既定的，而是由皇後親自挑選，每年都象征著不同的涵義和期許。而今年，姬鳳敏獻上的寶物是一顆九彩天珠。天珠九彩視為至寶，代表洪福齊天。要說天珠這東西兵不稀罕，可是皇後這一顆體形碩大，熠熠生輝，是天珠中的極品。
「好漂亮」看到的人都忍不住贊嘆，姬鳳敏微不可見的勾起了嘴角。
不得不說，姬鳳敏的寶物讓她出盡了風頭。
獻寶儀式標志著武力的比試到此結束，從第十六天開始就要兵法的演練，稱為「文斗」，參與者都是文官，也因為不涉及武力傷人所以不會分宗族氏族，所有想上台的人都可以來一較高下。
在之前的文斗中，歐陽景瀾因為常年在邊關鎮守所以只參與了一次，在這上面大出風頭的一般是寒族子弟，從此便可一鳴驚人平步青雲，例如範南極。
其實我對于這「文斗」的興趣並不高，畢竟見過了歐陽景瀾玄妙無比的排雲陣，我對于文斗之中的東西不做任何期待。更何況，我還有需要其他事情需要面對。
圍獵的第十六日，和文斗同時開始的還有公主命婦的比試，項目很少，只有馬術和弓矢，算作活躍氣氛。
按照我開始的預想，我應該稱病不出以弱示人，但是聞人成倓堅決不同意，所以我只能來。但是我的運氣實在糟糕，居然抽中了第二個比試弓矢。我心里一陣沒底，直到貞蘭第一個站到台上我才松了一口氣。
貞蘭的武藝不錯，但是她今天好像有些失常，接連幾箭都射的不理想，甚至有一箭月兌靶，看的我在一旁心驚膽戰。
真要和她一樣？是不是有點太……
我想要向聞人成倓求助，但是他卻沒了蹤影，怎麼看都看不到。
「第二位，廣安長公主」太監已經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不得已硬著頭皮接過了雕花的女用小弓，抽出一支白羽箭搭在弦上，定了定神，還是射了出去。
「一箭月兌靶，三箭未中，三箭輕擦紅心，三箭中」
和貞蘭一模一樣的成績，但是我總是覺得心里不安。
「呵呵，也不過如此嘛……」
「是啊，不是公主麼，還有月兌靶……」
「你們懂什麼啊，南國的女子，都是弱不禁風的……」
我不敢回頭，身後的竊竊私語卻毫不避諱我，女子「嗤嗤」的嬌笑格外的刺耳……
什麼情況？
「第三位，睿王妃」
秦瑤姿已然換上了鵝黃色的騎裝，嬌艷美麗的讓我不可逼視。她利索的拿起弓和箭，身手比起之前我撞見她打獵的時候還要凌厲。只听「咻咻」數聲，利箭出手，毫不容情。
「睿王妃，十箭全中」
太監尖利的聲音讓我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
貞蘭今天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