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啊……」我打著哈欠走到書桌前面，「我困了，先去睡了。」
聞人成倓正坐在書桌前，不知在看一封什麼信，听到我的聲音就抬起頭，眼楮里有一些驚訝。
「我真困了，你繼續看吧，」我解釋道，「沒事的，我不介意你點燈，不打擾我。」
「你就這麼……」聞人成倓皺了皺眉，好笑的問，「就這麼去睡了？你放心？」
「不然怎樣？」我瞪大眼楮奇怪的問，「我……應該不用等你吧？」
「明兒，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說了什麼？」聞人成倓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呃……」咽了一口吐沫，「這好歹是你的地盤吧，應該……」我想了想，選擇了一個比較中性的詞，「應該不用……演洞房花燭吧？」
「這里是寧王府，但是也不全是我的地盤，」聞人成倓放下手中的信箋，向後仰靠在椅背上，「你是宣政殿的心頭大患，要關注你的人很多，我可不敢冒這個險。」
「哦……」我不禁皺眉，「那……我還有等你多久？」
聞人成倓也皺了皺眉，看了我很久，突然笑了，伸出手，「過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繞過書桌，走到他旁邊。誰知他卻在拉住我的手之後猛然用力，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直接摔到他身上。
「你……」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是他先我一步將我的肩膀按住，湊到我耳邊小聲說，「房梁上有兩個人，應該是老六和太子派出的；後窗有一個伺候茶水的丫鬟，是皇後的眼線；剛剛給你送熱水的那個小廝，是宣政殿的人。」
我心里一驚，不敢再動了。
「新婚之夜我在湘湘那里，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咱們得把戲做足了。」他換了姿勢將我拉向他，低低的說，「配合我一下。」
「哦……好。」我輕輕的點頭。他微微的笑了，伸手將我抱住，讓我的頭靠在他頸窩里。說實話，我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演這場戲，只能順應著他，安靜的伏在他身上，身體略微有些僵硬。
「不用這麼緊張，」聞人成倓的聲音依舊如常，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我也想不要緊張的，但是聲音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我……」
聞人成倓輕笑一聲，打橫抱起我，我不禁有些驚慌，但是他提前將手指按到我的唇上，沒有讓我發出聲音。我覺得一種莫名的恐懼和不確定的感覺填充了我的全部身心，手指變得冰冷指尖不由自主的收攏，指甲刺進了掌心，微微刺痛。
聞人成倓低頭看著我，又是皺眉。然後，抱著我走到蠟燭前，俯身吹熄了燭火。房間里瞬間暗了下去，但是借著月光我依然能大致看清楚屋子里的擺設。聞人成倓應該也可以，因為他很快就抱著我到了里間，並且準確的找到了床的位置，將我放上去。
我已經換好了寢衣，但是因為要見他在外面披上了寬大的外袍，那衣服本就松垮，在我身下擰成了一團，弄得我很不舒服。我動了動，想要將衣服整理一下，順便向床里面挪動。
「噓。」聞人成倓的手指準確無誤的按住我的嘴唇，我急忙停下了動作，安靜的躺著，只覺得心跳的很快。
聞人成倓在床邊坐下，似乎在看我，但是屋子里太暗，我無法分辨他的表情。片刻之後，他翻身，很自然的躺倒我身邊。我下意識的想要躲開但是他拉住了我的手臂，卻沒有說話。
我不敢再動了，只能在原地仰面躺著，睜著眼楮試圖看清楚頭頂的幔帳上繡的是什麼花紋，但是看了好久，直到眼楮發酸也沒有看明白。
過了不知多久，聞人成倓開口了，「房梁上的人已經走了。」
「那……」我猶豫著，「那個丫鬟……還有……」
「王府的下人都有規矩，見到主人房間里熄了燈，如果主人事先要求守夜就會回去的，」聞人成倓平靜的解釋道，「雲香和福頭都在外面，不會讓不該留的人留下的。」
「那……」我的聲音還是有一些顫抖，「這……就這樣就……完了？」
「不然呢？」聞人成倓笑了，「難道你真想讓我做些什麼？」
「不是不是」我連忙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我不禁慌亂，「我就是……我就是說……我是不是可以睡覺了？」
「明兒啊，你簡直是……」他又笑了，「你怎麼就這麼放心我呢？一般人不是應該很害怕一整晚都不敢睡的麼？」
「我……為什麼不放心？」我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你……不可能的」
「你覺得我算是君子？」
「開什麼玩笑」我也笑了，「你要是君子天底下就沒有小人了。」
「那你就不怕我真的做些什麼？」他好像心情不錯，言語間是我沒有見過的愉悅之情，「既然在你心里我是奸邪小人，你就對我沒有一絲提防之心？」
「提防你干什麼，」我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言語間都帶上了笑意，「你敢對我做什麼麼？」
「你未免對自己太有自信了吧？你憑什麼認為我就不會……」他停頓了一下，笑的更厲害了，「萬一我見色起意，你怎麼辦？」
「沒辦法。」我老實的回答，「你武功比我高，又是在你的地盤上，你要真是有什麼不軌我還真是沒有辦法。但是我很清楚，你不會那麼做，」我加重了語氣，「你根本就不敢」
「哦？」他並不生氣，依然笑著，「為何啊？」
「你為人謹慎，詭計多端，疑心頗重。我們從一開始就相互對立相互欺騙，流光和靈教暗中斗了那麼久，在玄甲軍的時候又是相互之間沒有一句實話。你說的好听，什麼一年之期，實際上就是不敢相信我。既然如此，你又怎敢輕易動我？」我笑著說，「我不是對自己有信心，是對你有信心。謹慎如你，怎會讓一個敵友難辨的人做自己的枕邊人？」
「精闢啊」聞人成倓撫掌感嘆，「知我者莫若明兒」
「您過獎了」我語氣變得不善，「既然咱們今天把話都說到這里了，索性就再說的明白一些。你我是什麼樣的人彼此都心知肚明，無論之後如何至少現在廣安長公主和寧王是一條線上的螞蚱，理應相互照應，那些試探的小把戲就請您收起來去哄您的小情人似乎更合適一些。」
「你是說管家權利？」他也換上了嚴肅的口吻，「那不是試探，我是誠心想要交給你的。湘湘自幼驕縱慣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怎麼干的來呢？但是你就不一樣了，靈教都管的井井有條，這寧王府更是不在話下了吧」
「哼」我不禁冷笑，「誠心？對啊，你確實是誠心的，誠心想要試探我，看看我會不會借機在王府安插自己的眼線」
「明兒，」他放緩了語氣，「你既然知道我為人謹慎在敵友未辨之前不會輕易動你，那我自然也明白你在讓我完全放下戒心之前是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動作的。你不會借機安插自己的眼線，靈教掌教根本就用不著任何的眼線不是嗎？」。
我側過頭去不再說話。
「明兒，我從小就不是在宮里長大的，」他毫不介意，繼續說，「我自從十四歲進了軍營，每年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時間不在甫京，在寧王府的時間每年也就三個月到不到。很多事情，我雖然知道，但是沒有辦法管。」
「你想讓我幫你清洗王府？」我瞬間听懂了他的意思，猛地轉過頭，有些錯愕，「以前你確實是玄甲軍主帥，但是現在不是已經……」
「那個主帥不過一個虛名，正賢羽翼漸豐自然就用不著我了，」聞人成倓將話頭接了過去，「我一直管著文書院，基本是個閑職。但是玄甲軍從滕州撤出之後，宣政殿就讓我把翰林院下院的事情也接過去。這翰林院下院的事情和文書院大同小異，但是級別高了不少，這樣我也就可以在甫京穩定下來了。」
「所以你覺得王府的人不放心，想要清洗？」
「王府的這些人，都是宮里的娘娘撥下來的，也有不少是太子、老三老五老六他們還有一些朝臣送的。我向來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從來都不拒絕這種好意，但是這些人太多，底細難以查清。我需要把流光和玄甲軍的中心挪到甫京來，如果寧王府的人不老實會有很多麻煩。」聞人成倓轉過頭來，盯著我的眼楮，「你是南株的公主，年紀又小，就算是做出什麼事情也不會有人懷疑。」
「我……」我一時語塞，「我……」
「現在寧王府上下都是各處的眼線，你也跟著受威脅，不是嗎？」。他緊緊地盯著我，眼楮在夜光下閃著粼粼的波光，但是卻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但是……我……」我皺眉想了想，「我不是不能幫忙，只是……我實在沒有見過妒婦是什麼樣的，怕……露出馬腳。」
清洗王府，自然不能隨意進行。聞人成倓的意思就是讓我出面，假裝爭風吃醋將那些不合適的侍妾和丫鬟們清除出去。我是公主，身份本來就高貴，驅逐一兩個侍妾奴婢倒是沒有什麼不妥，但是……
我從來沒有經歷過情愛，雖然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不願意和別人分享的，但是畢竟只是听聞，我體會不到那種所謂的吃醋的感覺，怎麼來做這場戲？
「為什麼不讓寶媛郡主來做？」我不解的問。
「她不合適。」聞人成倓只是簡單的回答。
我不禁有些莫名的落寞，但是瞬間又釋然了。聞人成倓是喜歡閔湘湘的，自然不願意讓她承受「妒婦」之名。
「那……不然這樣，」我小心的提議，「我先熟悉一段時間，模一模這些人的底細，看看能不能找個其他的借口。這段時間還是讓呂管家來管，等我設計好了再接過來，行嗎？」。
「好，你能幫忙當然是最好的。」聞人成倓笑著點頭應允，「我交代過老呂了，他萬事都會听你吩咐。這事不急，你慢慢來，但是記住，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我們絕對不能留下任何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