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純穎皇後鐘瑩玉稱病不出，拒不接見外客，但是與我是沒有避諱的。而且，我還需要不定時的去看望一下，表示關心。
當我走進兩儀宮內殿的時候，鐘瑩玉正在畫畫，見我進來微微一笑，很是空靈美艷。我也不由得沖她笑笑，揮手將內殿的宮女太監都喝退了。
「謹德累了吧。」鐘瑩玉放下筆，走過來拉著我坐下，體貼的遞上熱茶。
我無奈的笑笑，接了過來。
說實話，我是真的有些累了。接待使團本來就很累，而且聞人成這幾天再沒有問起牡丹佩的事情，一切都只是常規活動，也沒有說起過什麼求親之類的事情，這反倒讓我覺得心里沒底，總是睡不好。剛剛實在忍不住，想去找三皇兄商量解決，但是……
不過無論我再如和，旁邊的人也從沒有問過我是不是累了，是不是需要休息，是不是覺得委屈。雖然我知道我做這些事情都是應該的，但是從心里也還是希望能有一個人去理解我一下的。鐘瑩玉的問候和簡單的茶水，輕而易舉的讓我覺得無比溫暖，心里不禁有些感動。
我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麼三皇兄對鐘瑩玉如此死心塌地了。
三皇兄本來就是一個灑月兌不羈的人，即便可以把權謀心術玩得很好，也永遠都不會以此為樂。每天對著朝臣，說一些雲里霧里的話，一刻不停的猜測他人的心思著實讓他勞累，若是鐘瑩玉能夠在這個時候輕柔緩語的安慰一下，他心里想必是非常舒服的。
鐘瑩玉沒有問我為何到訪，只是很平常的和我閑話家常，關心了一些飲食之類的事情，還將自己調制的香料送給我，說是幫我安神。
鐘瑩玉的香自然不能和我現在用的相比，但是我依然很高興的收下了，心里很是快慰。因為她在做這些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意圖，僅僅是對我關心。我已經好多年都沒有體會過這種關心了……
雖然鐘瑩玉真的是不能當得起皇後的責任，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很好的女人。一個瞬間，我甚至覺得如何聞人成沒有提出那樣一個難題，這皇後就讓鐘瑩玉去當也沒有什麼，畢竟她是真心對三皇兄的……
「謹德？」鐘瑩玉輕柔的聲音讓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神了。
我連忙轉過頭，放下手中的茶杯，歉疚的笑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剛……」
「沒事的，」鐘瑩玉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溫和的安慰我，「這幾天事情太多了，你肯定很累，剛剛能夠歇息一下有些心不在焉也是正常的。」
「是啊！」我輕輕感嘆，「事情太多了，北朔的人一天不走，我總是覺得心里不安定……」
鐘瑩玉突然間沉默了，慢慢的低下頭去，低低的說，「看你這麼累，我卻幫不上忙……政局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這**里的事情我也……」她說著說著就帶了悲切的語調，「我真是沒用……」
「皇後娘娘！」我被她嚇到了，連忙去扶她，「沒關系的，你剛剛進宮不久，有些事情不懂是正常的。有那個人能夠生下來就什麼都會呢？慢慢來，別著急，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名正言順的皇後娘娘的。」
鐘瑩玉是水一般的純潔女子，詩詞歌賦無人能及，但是對于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我怎麼教都沒有用。開始我還生氣，但是可能是我太聲色俱厲的，她有好幾次都被我說的哭出來。可事過之後倒是很體諒我的心情，就是依然什麼都記不住，而且添了動不動就向我哭訴她沒用的毛病……我真是被她弄怕了。
「好了好了，這使臣來訪本來就事情多，不過等到把他們打發走就好了。」我拍著她的肩膀輕輕的安慰，「這沒用什麼的，本來我也是剛剛管事，經驗不足有些操勞也是正常的啊。好在現在**妃嬪還不多，等到再有人進宮可比這要麻煩多了……」
我正說著，鐘瑩玉就突然抬起頭來，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我有些懵了，她剛剛還一副梨花帶雨泫然欲泣的樣子，怎麼瞬間就變得……
「謹德，」鐘瑩玉的聲音不明原因的開始顫抖，「你說……還有妃嬪要進宮……是，是……」她猶豫了很久，終于問出了口，「是文孝……說的嗎？」。
「不是啊……但是……」我被她弄得不知所措，「但是三皇兄是大株的皇帝，將來……不可能虛設六宮……」
「我不同意！」鐘瑩玉從來沒有過的決絕的打斷了我，「我不會同意的！」
「瑩玉姐姐，」我實在很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和她多做糾纏，便說，「你不用擔心什麼的，即便是要有人進宮也是過幾年的事情，至少要等到你可以獨當一面了再作打算……」
「過幾年都不可以。」鐘瑩玉昂著頭很堅持她的觀點，「只要我還在，我就不會同意的。」
我不禁用手揉了揉眉心，不想再說話了，我已經夠疲憊的了。但是鐘瑩玉卻來了精神，不停的懇求我，要我向她保證，絕對不會讓別人進宮。我怎可能做這種保證？且不要說我只是一個長公主，根本沒用資格向她保證什麼，即便是我心里，也斷然不可能認同這樣的事情。但是她很固執，不停的說著她和三皇兄如何情比金堅，如何不離不棄，如何海誓山盟，如何向往一對普通夫妻的生活……
「皇後娘娘！」我最後終于忍不下去了，很嚴厲的開口，「您是大株的皇後，不是普通女子，即便你和皇兄再如和相親相敬，也不可能虛設六宮！」
「我知道……」鐘瑩玉的聲音里已然帶了哭腔，「我知道，我可以為文孝做任何事情，我只是……」
「沒用只是！」我覺得這一切很可笑，一個皇後，怎麼能如此幼稚！
「這是你的身份，無論是三皇兄還是我，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過清閑的生活，你既然選擇了皇兄，就應該為他著想！」
「我知道……」鐘瑩玉開始抽噎，「我只是……很羨慕詩中所寫‘白首不相離’，‘一生一世一雙人’……」
「不會有那樣的事情的。」我站起來，冷冷的說，「這里是皇宮，你是皇後！」
鐘瑩玉終于哭出了聲。
我不想再呆下去了，但是還是忍不住說了最後一句話，「文孝是皇兄的表字，按理是任何人都不能再稱呼的了，皇後娘娘以後……還是改了吧。」
說罷，我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鐘瑩玉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嚶嚶的啜泣。
至此，我的心情已經糟透了。
聞人成對我提出的要求我想了許久也拿不準主意，所以在今天早上想要去和三皇兄商量一下的，但是卻看見三皇兄正在擬旨，而且是給我賜婚的旨意！
「北朔來意不明，但是這幾天一直反復強調南北之間的姻親之盟，」被我撞見了，三皇兄一點也不避諱，反而很耐心的和我解釋，「朕心里不安穩，萬一像謹妍那次一樣突然動作，我們會措手不及。所以，還是先把你定下來的好。」
「皇兄的意思……」我沒有想到元彬已經料到了對方的心思，有些猶豫要怎麼說聞人成對我提出的交易。
「你先看看，」元彬卻先我一步將寫好的東西遞過來，「這樣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我雙手顫抖的接過來，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抬頭，驚詫的望著他，「皇兄，于情于理這都是不合適的……」
「謹德，」元彬打斷了我，「沒有什麼不合適的，雖然這是權宜之計，但也是你的終身大事，怎能草率？」
「正是因為如此，這樣的決定才太過草率了！」我忍不住反駁，「我是廣安長公主，執掌鳳印統率六宮，怎能……」
「義明是莊氏長子，朝廷肱骨，又是你的師兄，」元彬可能萬萬料不到我會出言反對，有些驚訝，「這麼多年他對你的情意不是假的，你雖然沒有正面接受但是也沒有拒絕過……」
「這不是問題！」我覺得他的理由很……長公主和當朝重臣的婚事怎可以因為喜歡而定？
「難道……」但是元彬明顯曲解了我的意思，「德兒你……不願意？」
「這不是我願意或者不願意的問題！」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我是長公主，誠哥哥是你的心月復大臣，我們的婚姻會代表你的態度。即便是謹安和謹寧分別指給了寒族和老臣子，但是親疏有別，如果我嫁給莊家人，那很明顯就是一種偏向，謹安和謹寧的婚事完全達不到預期的效果，反而會受到有心之人的挑撥，讓寒族和老臣認為你過分親近莊氏。」我越說越快，「而且我和誠哥哥本來就是站在你一邊的，這樣的賜婚只會讓我們的勢力更加集中，對于朝臣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沒有那麼多顧慮，」元彬柔和的看著我，「這只是你的婚事，只要你高興就好。」
「果真造成了那種結果，我怎麼能高興！」我莫名的煩躁，「皇兄即便是怕北朔有什麼陰謀也不應該這樣下旨！」
「那依你看來呢？」元彬好像還是沒有听懂我的意思，「你想要嫁給誰？」
「這不是我想的問題！」我有些惱了，「按道理，我應該和寒門子弟聯姻，而誠哥哥應該娶吳氏旁支的女子，才能將朝中力量悉數招攬。」
「那你認為誰比較合適？」元彬平靜的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文瀚。他曾是狀元，並且一直在力爭上位，只是出身所限，如果能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好出身，一定會是一個……」
「謹德！」元彬低聲喝止了我，「你可知道，林文瀚已經有妻有子？」
「那又如何？」我反問，「難道他會因此而放棄和長公主聯姻的機會嗎？」。
元彬沉默的看了我一會，眼楮里閃爍著不明原因的慍怒。
「既然你不願意嫁給義明，朕不會勉強，」他最後說，「北朔若是真有想法，朕會自行解決。」
「皇兄……」我還想爭辯，但是被他打斷。
「謹德，你記住，這種利用親妹妹的事情，朕絕對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