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破之堇年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七章第七節映日桃花別樣紅(七)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秋風吹過,滿院秋紅的樹葉隨風而舞,水面上的倒影扭曲而紛亂,一如步兒此刻的心情,自決意報仇,幾乎每一日都在想要如何得手,一切都要安排得天衣無縫,令關羽走投無路,唯一的遺憾便是也許看不到他死前是否會為從前的驕傲而後悔,但是計劃遲遲得不到實施,等得越久,變數便越大。

好容易才找到機會可以單獨會見呂蒙,眼看日上中天,呂蒙卻始終未至,步兒不由有些煩躁,如果呂蒙不答應,也許自己得寫封信給曹丕,這般想著,緩步走到廊下,坐在大石之上,借助石塊的冰涼鎮定紛亂的心。

跟隨在魯淑身後,呂蒙踏進錦繡殿的庭院之中,這是每一次踏足這個被江東的大臣們咒罵了無數次的庭院,庭院建在半山腰,青石打磨得光可鑒人,石徑兩旁種著散發香味兒的樹木,鳥兒在林間鳴唱,山風吹過,林濤陣陣,漫山遍野的山花隨風翻滾。

庭院很大,一道引自山澗的水流橫越庭院,庭院的左側挖了一個小小的湖泊,湖上是一道石橋,石橋兩側是雕工精美的風燈,院門兩側都是幽深的長廊,長廊外的晚桂開得如火如荼,幽幽的香味兒彌漫了整個庭院。

走過碎石鋪成的小徑,一眼便看見坐在小湖石徑上濯足的女子,似乎自出生便已經相識,但此刻見她,卻如此的陌生,從前無論何時,她總是笑意盈人,可是現在見她,卻覺得她就連眼波都凝結成冰。

近了,越走越近,近得可以看見她眉梢的滿月復心事,長眉微蹙,如同上好白玉的肌膚透著淡淡的青,仿佛她面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殼一般。

「呂蒙見過夫人,」呂蒙站在鳳凰木下躬身行禮,即使刻意的隱藏,語氣中的關切也如指間的流水,「夫人身子可大好?」

「起來吧」步兒從水中提起雙足,有錦帕拭淨後套入絲履之中,舒眉淡笑,「呂蒙,你說咱們認識多少年了?在你心中,可還記得從前在居巢的歲月?」

「回夫人,呂蒙在居巢那幾年,是這一生中最悠閑、最快樂的歲月,偶爾午夜夢回,似乎還能在夢中看到那滿城緋紅的桃花,」不知什麼時候,呂蒙說話也這般的咬文嚼字起來,想必是大都督周瑜之功吧「當年在居巢之時,夫人可是城中一害,夫人自可行走,便在城中闖禍無數,呂蒙還記得夫人喜愛城東徐家的棗子,便命家人在一夜之內將業已成熟的棗子盡數偷盡,大都督攜著夫人奉銀前去徐家賠償,因言語失和,夫人又打了徐家的小公子……。」

默默听呂蒙回憶從前的歲月,那些瑣碎之事,自己早已不復記憶,沒想到他竟然記得這般清楚,步兒有些惆悵的凝視著水面的倒影,「夫人,不知今日喚呂蒙前來所為何事?」

听他話鋒一轉,步兒轉身揚眉,「荊州當然是荊州,你應該知道爹爹這數年間,日思夜想都是想要拿回荊州,為了爹爹,我一定要取回荊州,我想你為了大都督也有這般念想,所以召你前來商議。」

坐在石亭之中,侍女奉上點心和香茶便遠遠退了出去,魯淑坐在步兒身側,凝眉听步兒輕述,「劉備在西川自立為漢中王,關羽受封五虎上將,之前我請你送過江的那封信便是提示關羽他應該為劉備建功,樊城的襄陽此刻還是曹仁手中,他應該奪下作為劉備晉王的賀禮,若非糜芳飲醉酒,關羽應該已經出兵,只要他出兵,荊州守軍必然空匱,那便是我們最好的出兵時機。」

「原來夫人神機妙算,已經籌謀要奪下荊州,既然如此,呂蒙願被夫人差遣,」呂蒙喜上眉梢,步兒卻覺得他早已想到此著,只不過他不想明言而已,「此時關羽仍在荊州,不知夫人有何妙計可將關羽誘出荊州?」

「當然還是樊城和襄陽,」步兒垂下首,「此次若再送信給關羽定然會引起他的懷疑,派細作到樊城和襄陽兩城散布風聲,荊州即將攻城,自劉德取得川蜀之後,魏王對他更是忌憚,只要風聲一起,他立刻會命人馳援樊城和襄陽,只要曹軍一動,關羽立刻便會出兵。」

細看呂蒙的神情,顯然他對步兒的計策頗為佩服,卻听步兒冷笑道︰「你想要取下荊州,沒有主公的支持絕對不能成功,因此,你還得想法說服主公。」

看呂蒙微一皺眉,似乎顯得極為難,過了片刻,呂蒙抬首道︰「主公一直以來都將曹操視為心月復之患,太原的戰事從未有一刻停歇,若勸他主動出擊,想必主公……。」

「你無需擔心,」步兒站起身,在亭中輕輕踱步,目光悠遠,「只要關羽出兵樊城和襄陽,你便去對主公說,關羽只要取下樊城和襄陽,實力大增,荊州軍便有順江而下,攻打江東的可能,而以關羽的為人,他一定會這般做,在這樣的時刻,荊州的重要性遠遠大過與劉備的聯盟,主公權衡利弊,一定會同意出兵的。」

細細想來,就連魯淑都覺得佩服,步兒的確每一步都想得異樣透徹,只不過為了避免與劉備沖突,荊州即使要取,想必孫權也不會取關羽性命,如此一來,一切的籌謀都化為流水。

「想必夫人取下荊州是第一計吧」呂蒙用完一枚點心,抬首凝視步兒,「夫人想的第二計,便是如何取關羽的性命,不知呂蒙可猜對?」

听呂蒙這般說,心猛的向下一沉,卻听步兒輕聲道︰「的確如此,前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取關羽此賊的性命,爹爹因他而死,此仇不報,我心難安。」

「可取呂蒙性命,勢必會激怒劉備,他為了報仇,定然會大軍出蜀,攻打江東,」呂蒙冷冷的揚眉,看神情,想是猜到後患無窮,「如此一來,雖然取下荊州,但為江東招來大禍,夫人因為一已之私而陷江東于險地,不怕辜負了主公對夫人的一片深情嗎?」。

「我知道這般做會令江東滄入險地,只不過父仇如山,關羽死後,主公可將我送到成都向劉備賠罪,」步兒突然笑了,笑得令魯淑覺得異樣恐懼,「只要能為爹爹報仇,死又有何懼呢?」

一時之間亭內一片靜寂,魯淑不知如何是好,雖然父仇在身,自己也想除去關羽,可是此事牽涉實在太大,直到此時,都不知究竟如何做才是對的,是父仇,還是國家,應該如何選擇?他突然痛恨自己,如果像步兒一樣的堅定,那該有多好。

「夫人真的下定決心了嗎?」。呂蒙沉默良久,緩緩抬眸注視著步兒,「即使是死,夫人也要為大都督報仇?」

山風陣陣,庭院中的花木起起伏伏,步兒若有所思的伸手攀著伸進亭中的花枝,「這決心自我清醒過來便已下定,無論如何,無論要做什麼樣的犧牲,我都要為爹爹報仇,呂蒙,你是不會明白的,我現在求……。」

「夫人無需如此,」呂蒙突然長身而起,「即使夫人不開口,我早已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為大都督報仇。」

大都督?呂蒙口中的大都督是周瑜吧步兒垂下首,冷冷的笑著,「呂蒙,你不要應得這般快,也許為了平息劉備的憤怒,你會被送去成都,那個時候,九死一生,你願意嗎?」。

「夫人覺得我怕嗎?大丈夫寧願馬革裹尸,也不想死于床榻,」呂蒙仰首大笑,「夫人放心,呂蒙與夫人心意一致,呂蒙一定為夫人除去關羽。」

听他應承,魯淑的心沉重得幾乎喘不過氣,他送呂蒙離開,在山腳站了許久,才返身回到錦繡院,步兒仍然留在亭中,安靜的注視著遠處的農田,「步兒,呂蒙應承得這般爽快,你說他會不會告訴主公?」

「不會,」步兒緩緩的搖了搖頭,「但我的心卻很不安,哥,我真的覺得不安。」

雖然不明白她的不安來自何處,魯淑幾乎窒息的心卻微微松動,「步兒,既然不安,那麼是否放棄此計呢?」

「不,」步兒站起身,堅定的搖了搖頭,「一定不能放棄,這是最好的機會,一旦錯過,這樣的機會便不會再有,哥,咱們就賭一局吧」

「可是這賭注實在太大了,」魯淑終是道出心中的不安,「步兒,你是用江東在賭,主公一定不會同意,若讓他知道,步兒,你會……。」

「會什麼?」步兒回身對魯淑微微一笑,魯淑看見她慘然的笑意,心中壓抑著的悲痛不停翻滾,「死嗎?哥,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死都不能報仇,你明白嗎?」。

「步兒,」忍不住伸出手握著她冰冷的手,「我幫你,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

「哥,你只要不告訴旁人便是幫了我,」步兒反手與魯淑相握,「你還有嫂子,還有君豪,哥,就算是天塌地陷,也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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