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破之堇年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八章 第五節 小桃西望那人家(五)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第八章第五節小桃西望那人家(五)

俯身抱起步兒,曹操怒視著曹丕。「站在這兒做什麼?去找你的夫人,看她為步兒做了什麼樣的衣裙?」

眼看著曹丕飛步跑進長廊中,曹操這才抱著步兒走到亭邊,輕輕拍著她仍在抽搐的背,溫言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會兒我狠狠的責罵甄夫人,替步兒出口惡氣。」

「不要,」步兒嗚咽著,任性的搖著頭,「我要和沖弟一同回家了。」

真真的可惱,這孩子適才還歡天喜地,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便如此生氣,那女人真真的可惡,曹操越想越氣,「好了,不哭了,一會兒我許沖兒和步兒到城中游玩半日如何?」

趕到甄夫人院中,甄夫人正與甄老夫人聊天。看兩人笑容可掬的樣子,似乎全然不知步兒的傷心,一見他,兩人便站起身,斂襟行禮,曹丕擺了擺手,「夫人,你為步兒做的衣裙在何處?」

「在榻上,」甄夫人隨手一指,斂襟坐了下來,「那小姑娘看了衣裙,一言不發的便跑了出去,我與娘正覺得奇怪。」

一見那套衣裙,曹丕嚇得幾乎跌倒在地,那衣裙的樣式與侍女所穿的一模一樣,衣料看上去是其他衣裙裁剪剩下的碎料,甚至不及上等侍女所穿的衣裙,不要著修飾,就連絞邊也做得異樣粗糙。

「這是你準備的衣裙?」曹丕懷疑自己看花了眼,疑惑的轉首盯著笑意盎然的甄夫人,「真是這套嗎?」。

「對啊!」甄夫人皺了皺眉,「就是那套。」

難怪步兒如此傷心,曹丕勃然大怒,咬牙切齒道︰「我不是吩咐你用心做嗎?這樣的衣裙怎能拿去送人。」

「娘說那小姑娘只是寄居于丞相府,與丞相府毫無干系,」甄夫人見曹丕如此疾言厲色,微覺不悅。「正好前些時日剪裁衣料剩下了一些,便用上了,你交給我的那匹綢緞,娘說喜歡,便送給她了。」

一口一個娘,似乎全然不知道步兒的傷心對于曹操而言意味著什麼,曹丕想到曹操黝黑的面孔便心驚膽顫,越想越怕,顫聲道︰「你知道她是誰嗎?在父相心中,她是自己的女兒,九鳳冠和鳳凰臨世,眼都不眨便送給了她,當著眾朝臣的面屈身為她系鞋帶,抱她上朝,你道步兒是普通的小姑娘嗎?」。

這才變了顏色,甄夫人滿面驚惶,「這可如何是好?」

看她即使驚惶,也顯得不緊不慢,曹丕越加的惱怒,卻不便當著甄老夫人發作,心念電轉。「那個紅寶石項圈呢?快拿出來,隨我去見父相。」

看著甄夫人優雅的身姿,曹操氣得眼都要冒出火來,一眼便看見曹丕手中的衣裙,真恨不能一腳將曹丕踢倒在地。

「父相,」曹丕拉著甄夫人一進亭便跪了下來,「這套衣裙甄洛花費了月余的時日,好容易做好,不妨昨日母親帶著幾個孩子一同進府探看,那些孩子著實喜歡,拉拉扯扯便拉得破損了,實在不能再穿,兒子已經吩咐甄洛重新做,這個寶石項圈,是甄洛特意精心挑選送給步兒的,父相請看是否合意?」

真真的傻,連撒謊都不會,這套衣裙的衣料如此粗陋,步兒如何不知?有了鳳凰臨世,一個普通的項圈如何能打動步兒?抱著步兒坐了下來,「步兒,且看看喜不喜歡項圈,既然甄洛做不好,我讓宮里的工匠幫你做新的衣裙。」

可是伏在肩上的步兒仍在慟哭,除了因為哭泣而千萬的抽搐,小小的身子一動不動,全然沒有去看那個項圈的意思。

正覺得無奈,步兒突然動了,她轉過身時。面上已經沒有眼淚,只是眼楮通紅,曹丕忙打開木匣蓋,木匣內部純黑,金色的項圈靜靜的躺在黑色的絲綢之上,項圈上瓖嵌著大小不一的紅色寶石,項圈前方中部的寶石最大,純正的紅,仿佛一滴血,而兩側的寶石依次減小,顏色也依次減弱,最尾端的兩粒寶石,幾乎只有米粒般大小,色作粉紅。

「喜歡嗎?」。這樣的項圈的確是價值千金的寶物,步兒平日最喜歡這類東西,應該能夠持平她的傷心,「待送進宮中,命工匠在項圈上刻上步兒的名字,這樣可好?」

「嗯,」步兒低聲回應,隨後立刻又伏在曹操肩上,全然沒有常日的歡喜與雀躍,「回去了。我累了。」

目送著曹操抱著步兒上了馬車,曹丕這才發現自己大汗淋灕,恐懼得微微顫抖,轉過身,甄夫人毫不在乎的淡笑著,看樣子是急著想回去與母親閑話家常,曹丕滿腔的怒氣,又不忍過份苛責她,只是壓低了聲音,「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步兒如沖弟一般不能慢待,你明日立刻去買一匹上好的綢緞。盡速趕出一套……。」

「夫君是否是過于緊張了,」甄夫人十分不滿,「那孩子不是接受了項圈,何必多此一舉?」

真真的無奈,曹丕強行忍住怒氣,輕言緩語道︰「夫人不知,步兒與其他的孩子不同,她太聰明了,她接受那個項圈,是不想破舊我與沖弟的關系,也不想父相尷尬,她的心里仍然記恨著那套衣裙,要消除她心里的恨,並非易事。」

直到睡下,步兒仍在流淚,曹操坐在榻邊,愁眉苦臉的看著步兒在夢中哭泣,那般的可憐,就連曹沖都無法令她停止流淚。

連續數日,曹操隨時都處于暴怒的狀態中,稍有不滿,便是大發雷霆,眾人小心翼翼,但除了郭嘉之外,仍然難逃斥責。

完全不知曹操的怒氣來自何處,拿著公文,荀彧和郭嘉走下船,沿著石階走向暖玉軒,此時正當春暖,暖玉軒外的桃花盡數開放,落纓繽紛,滿目錦繡,可是心情沉重,全然沒有欣賞的興致,只是步履沉重的快步而行。

走進院門,不及命人前去通報,便看見曹操抱著步兒站在石橋之上。曹丕戰戰兢兢站在石橋旁的花樹下,看曹操凶惡的神情,便知他正在斥責曹丕,雖然不敢接近,但他的聲音隨風傳來,「看到了嗎?這十數日,這孩子連在夢中都會流淚,都是怪你……!」

恍然大悟,早應想到曹操因何發怒的,郭嘉示意荀彧退到碼頭上,過了半晌,曹丕垂頭喪氣的從暖玉軒快步走出,垂著首大步而行,郭嘉拉著荀彧迎上前去,「丕公子,請恕在下等無禮,丕公子是否可直言相告步兒傷心的原因?」

震怒之下,就連郭嘉的笑顏也覺得異樣討厭,可是抱著步兒,又不能大聲斥責,只是沉著臉,見郭嘉施施然走到近前行了禮,「丞相,在下有一小計可令步兒舒懷……。」

「快說,」曹操驚喜交加,「快說。」

「丞相何不請出步兒來日的婆婆進行言傳身教?」郭嘉笑容可掬,「那小小的委屈,與婆婆從前遭受的委屈相比,定然不值一提。」

果然是鬼才,眨了眨眼楮,「命人去請夫人,想必丕兒已將前因後果告訴她了。」

暖玉軒中寂靜無聲,卞夫人走過石橋,一眼便看見步兒坐在一株桃花樹下,她穿著雪青色的長袍,緋紅的桃花落滿了她的衣襟,光影暗換,她精致的眉目明媚動人。

「步兒,」卞夫人微笑著在步兒身側坐下,「還在傷心嗎?」。

看她將要搖頭否認,卞夫人輕輕撫了撫她的臉,「我知道你的委屈啊!因為當日我做媳婦兒的時候,受的委屈可比這個要大得多。」

步兒眼中的神情果然有了變化,卞夫人仰首凝視著天空,「我才嫁給丞相之時,婆婆還在世,她的要求極嚴苛,早上我必須比婆婆起身早,做好早餐之後,送到婆婆門前,在婆婆沒有開門之前,我必須雙手捧著條案跪在她門前。

每日操持家務,夜間婆婆不睡下,無論如何疲憊,我絕對都不能進入房門,一年只能做兩次衣裙和鞋子,若衣裙和鞋子破了,縫補好之後再穿,有的新的首飾,需得讓其他夫人先選,與妯娌之間發生矛盾,無論錯的是誰,被斥責的人總是我,因為是長嫂,需得做出表率。

我記得有一年冬天,家鄉特別寒冷,連井水都結冰了,我到河邊挑水,不小心掉進河里,當即便高熱不退,婆婆仍然讓**持家務,不許休息,因為高熱,我把湯做得咸了,婆婆命人打手,結束我半個月之內無法握筷……。」

那暖暖的小手,輕輕的拍著卞夫人緊握的拳頭,微笑著垂下首,步兒滿面的憐憫,「那你一定非常生氣吧!」

「初時很生氣,」卞夫人將步兒抱在懷里,輕輕的晃動,「我也很恨婆婆,可是婆婆去世的那一日,她將我喚到床前,她說你嫁的男子注定會做一番事業,作為他的妻子,你必須學會忍耐,因為忍耐,才能真正令家庭和睦,令你嫁的男子能夠放心的去打天下,就在那一刻,我對婆婆恨和委屈煙消雲散了,因此,步兒也要學會忍耐,因為沖兒與丞相一樣,將是了不得的人物,作為他的妻子,無論怎樣的委屈,你都必須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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